一入传销深似海

10.睁眼说瞎话

    
    秋澄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潮湿破旧的天花板,黑褐色的霉斑像是盛绽的茶靡花,开满了天花板的整块墙面。
    室内昏暗,所有人东歪西扭地挤在一块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地板上,都睡得很死,打呼声不断。
    秋澄重复睁眼好几次,眼前的景象丝毫未变后,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她多么希望梦境和现实能够互换一下,在学校上课比在这里被人洗脑强多了,而且睡觉的环境脏乱差,就算当初和妈妈两个人挤一张床上都比现在好。
    身上好痒。
    她秀眉微皱,挠了挠手臂,小心翼翼地靠墙坐起身,低头挽起袖口,细嫩的肌肤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有些触目惊心。
    湿疹?
    秋澄眉头皱得更深,忍不住用力抓了两下,她皮肤不好,小时候长过这玩意,奇痒无比。
    这些年家里的生活条件改善后,她买了一大堆护肤品改善肤质,没想到才一天就被这里毁了,可想而知这里的湿气有多重。
    而且不仅手上,她感觉背上脚上也很痒,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她脸色发白,边抓痒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正前方的房门,在窗户被牢牢钉死的当下,那是唯一的出口。
    秋澄仔细思考了很久,白天一直有人跟着她,从上厕所到吃饭,寸步不离,别说脱身,就连一个人独处的机会都没有,想来想去,只有当晚上所有人都睡下的时候有机会逃跑。
    麻烦的是一到睡觉的时间,每个人都必须回房,魏伟成还会一个个清点人数,完后锁上房门,她还细心的注意到,房门是从外面用铁链锁上的,就算有钥匙,在里面也打不开,完全没有可乘之机。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秋澄紧咬下唇,苦苦思索,还是说,只能假装被洗脑,等待逃跑的时机?
    她来时是罗宇勤和郑文山接的她,那就意味着他们有自由出行的权利,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代价,但只要静心等待,应该会有出去的机会。
    她怕就怕在,万一出去的条件是拉人过来怎么办?损失点钱财不要紧,就怕他们丧心病狂地要她把亲人朋友也叫过来。
    她能够为了自己,把他们也祸害进来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秋澄死死盯着房门,眼神又倔又亮,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一定要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忽然,房门的铁链条传来一阵叮当响,有人在开锁,秋澄心一跳,忙躺下装睡,不一会儿,魏伟成粗犷凶狠的声音响彻室内。
    “起来了起来了!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真不像话,你们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
    然后是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女生们纷纷惊醒,吓得污头垢面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也不避讳魏伟成,当着他的面就换起了衣服。
    不过好在魏伟成还有点羞耻心,把她们叫醒后就避嫌离开了。
    秋澄这才睁眼,懒洋洋地起身,和她们一起换衣服。
    “你昨晚是不是把脚伸进我的被子里了?”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
    是林瑶花的声音。
    秋澄不由抬眸望去,林瑶花正揪着一个女孩的头发,恶狠狠地质问道。
    那女孩半边脸红肿不堪,穿着吊带睡裙,被她这样一扯,肩带滑落,胸都快露出来了,狼狈又难堪,其他女生见了,非但不劝阻,还躲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
    女孩疼得面孔扭曲,肩膀瑟瑟发抖着,想挣扎又不敢挣扎,哭道:“没有,花姐,我真的没有!”
    “还敢狡辩!”林瑶花气得又要扇她巴掌,一只细白秀美的手横空伸出,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凉凉的讽刺声从旁边传来。
    “我说大姐,你一大早脾气就这么暴,是大姨妈来了吗?”
    林瑶花一愣,转头,看到了一张她此刻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脸,怒意更甚,直接操起另一只手打向她的脸,“你还敢主动招惹我?活腻了是不是!”
    秋澄轻松躲过,同时抓着她的手用力一扭,在林瑶花惊恐的尖叫声中,把她反手扣在墙上,眼睛冰冷地看着她,“是谁活腻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昨天不作声就是怕了你吧?”
    林瑶花面孔陡然变色,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使劲挣脱道:“快放开我!不然有你好看的,区区一个新人,难道还想造反不成?”
    秋澄冷哼一声,暗暗加大力气,林瑶花痛得发出惨叫,拼命叫喊道:“快来人啊来人啊!魏伟成!又有新人不听话了……”
    秋澄手疾眼快地捂住她的嘴,看向对面胆战心惊的文弱女孩,放柔语气问:“你没事吧?”
    其实她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这次出手,主要还是因为这女孩有点眼熟,想起了她就是昨天早上叫她起床的那个女生,然后就看不下去了,想着顺便把自己昨晚受的气出一出,便不管不顾地动手了,至于会有什么后果,秋澄表示先爽完再说。
    女孩看上去很害怕,泪珠还残留在脸上,脸色苍白道:“你、你还是快把花姐放了吧,会有惩罚的。”
    “是她先动手打的人,我只是正常还手罢了。”
    话虽这样说,但秋澄还是扫了一眼周围其他女生,看来林瑶花的人缘不怎么样,她都“造反”这么久了,竟没有一个人阻止或出去告状,反而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想来积怨已久。
    “那边的,干什么呢!”
    这时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门口,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板着脸呵斥道:“还不快给我住手!”
    来人是周秀彤,秋澄对她印象还挺深的,因为这里清一色的女生中,实属她最惹眼,不仅长得漂亮,身材也很好,目测36D,看其他人对她毕恭毕敬的模样,地位貌似也挺高。
    话说回来,她昨晚没回房间睡吧?
    秋澄微微眯起眼。
    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女孩一看到周秀彤小脸更白了,连忙拉着秋澄的袖口慌张道:“秀、秀彤姐来了,快点放手,要不然我们都完了!”
    她急得语无伦次。
    虽然不能理解女孩为什么这么害怕,但秋澄还是放手了,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林瑶花一脱身就立马向周秀彤告状:“秀彤姐,这个新人她……”
    “行了。”周秀彤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快点穿好衣服出来,已经开始上课了,你们还想让主任等吗?”
    林瑶花悻悻闭嘴,其他女生更是不敢再耽搁,加快速度穿衣叠被。
    女孩在周秀彤走后,松了口气,对秋澄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帮我,对了,我叫胡芳。”
    “我叫秋澄。”秋澄也报以友好一笑,她不介意与这里的人搞好关系,逃出去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两人叠被子时靠得很近,秋澄装作好奇地小声问她:“你知道那个秀彤……姐是什么人吗?为什么她可以不用睡房间啊?”
    她有点不习惯喊别人姐,尤其对方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可是这里好像约定俗成一般,只要地位高,不管对方多大,都要喊哥或喊姐,景清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不过才二十出头,一群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都尊敬的喊他哥,还没任何的不情愿,感觉别提多别扭。
    胡芳吓了一跳,偷偷瞄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含糊回道:“她这个月都是睡在主任房间。”
    这里只有主任有单独的床和房间,其他人都是打地铺睡在一起。
    说着,她有些羡慕地看了秋澄一眼,她长得真的很漂亮,肌肤瓷白如玉,双唇粉嫩如蔷薇,眉眼生得极艳,狭长的狐狸眼笑或不笑都摄人心魄。
    在这里,你交的钱和拉的人越多,地位就越高,但漂亮的女生例外,她们会受到主任的特别优待,比如周秀彤等人。
    想到这里,胡芳看着秋澄的眼神从羡慕渐渐转为同情。
    但那是有代价的。
    她单单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就很多了,秋澄何等聪明,一点就透,脸色当即阴沉下来,想起陈主任那副色眯眯的样子就浑身犯恶心,看起来这里的男女关系并没有规定上的那么和谐。
    ***
    秋澄还没上过早上的课,刷牙洗脸后,她被带到另一间宽敞的房间里,所有人都坐姿端正地围坐在一起,而主任则坐在正中央,秋澄一眼就看到了景清,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高领毛衣,线条流畅,衬得他的眉眼更加清隽俊逸,他静静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修长的手上拿着一本书,倒还真像是来上课的学生。
    他看见她进来了,眨了眨眼睛,弯眉,微微一笑。
    秋澄眯眼,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来这儿的两天,她好像没看过景清穿低领或短袖的衣服,就连衬衫都会一丝不苟地把衣领扣子系好,不露一点肌肤,像是在遮掩些什么,和一群袒胸露背的男人坐在一起有点格格不入。
    不等她细想,所有人都已就位坐好,陈主任笑眯眯地站起来,大喊:“大家早上好!”
    “主任早上好!”
    众人中气十足的回应。
    “很好,很有精神。”
    陈主任满意地点点头,突然把目光投向兴致缺缺的秋澄,温柔地问:“小秋啊,昨晚睡得好吗?”
    秋澄不知自己哪又招惹了他,敷衍道:“挺好的。”
    “这里的饭菜还合胃口吗?”
    “挺好的。”
    “那就好。”陈主任摸着八字胡,笑得眼睛快要看不见。
    秋澄莫名其妙。
    然后开始上课,内容和平常差不多,什么国家政策,西部大开发,善意的谎言,领导人讲话……
    秋澄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心中十分抵触,而且不知是不是多心,她老觉得陈主任的视线时不时飘向她,那种赤.裸裸充满欲望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她以为是周秀彤的事带给她的错觉,故意翻着人手一本据说是传销圣经的羊皮卷,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
    坐立不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下课了,秋澄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和其他人一起出去吃早饭,刚坐下,粥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听到林瑶花委屈的向主任控诉:“陈主任,你要为我做主啊!”
    秋澄心头一沉。
    “怎么了?”陈主任看向她。
    “她今天早上欺负我!”林瑶花愤愤不平地指着秋澄,恶人先告状,“我好心教她这里的规矩,可她非但不领情,还用手使劲掐我的脖子,如果不是秀彤姐及时赶到,我说不定就被她掐死了!”
    室内一片寂静。
    景清夹菜的筷子顿住。
    众人吃惊地望向面无表情的秋澄,想不到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手段竟如此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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