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看电影。
电影是釉南当红的影星丽娜主演的《红胭脂》, 电影虽然才上映几天,但是里面的歌曲胭脂香已经红遍了釉南, 如今舞厅里到处都有歌女在唱她的歌。
她是董家一手捧出来的,季墨亭晓得, 所以并未关注过。但是今天一看,倒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眸子含春,瑶鼻檀口,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妩媚之态,是个难得的美人。
散场出来, 季墨亭去了一趟洗手间,刚出来便听见过道里传来两个外国男子说话的声音。
在釉南, 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子不少见, 但是他们聊天的内容却让季墨亭将洗手的动作放慢了下来。
两人是用德语在说话。
“矿里劳工死得太快!佛兰克你必须马上给我想办法,还有如果有多余的女人……”他说着似在防备着谁,然后忽然停了下来。
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好了, 好了,亲爱的约瑟夫, 一个月后我会让你满意的。”这人似乎有事,话音和脚步声是伴随着一起离开。
季墨亭这才走过来, 只见原地还站着一个德国人,仍旧是满脸恼怒, 恶气汹汹的, 可能觉得刚才被他唤作佛兰克的朋友在敷衍他。
而这头等着季墨亭的慕云深, 正百无聊奈的拿起一张报纸,一眼就看到了谢允安发表的言论,歌颂日国和华国的友好关系。
友好关系?
慕云深嘴角冷笑,却不知此刻隔着重重人影,正有一双媚眼朝自己这里热切惊讶欢喜的看过来。
丽娜惊喜的看着前面拿着报纸的慕云深,哪怕手里的报纸遮去了半张脸,但她敢肯定自己不会认错的,少帅真的来看自己的电影了。
电影票都送出去那么久,电影也上映了好几次,却始终不见他来,丽娜本已经放弃了,哪里晓得他居然是便装来的……
她压不住心中的激动,要赶紧上去,可是忽然围过来几位相熟的老板,一下将她的视线给遮挡住了。她匆忙的将这些人打发,再朝那个地方看去之时,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也顾不得失仪,赶紧踩着高跟鞋咚咚的跑上前去拨开人群,可是仍旧没有半点踪影,一时叫她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季墨亭和慕云深出来,本来是打算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他,可是捋一捋,又发现自己压根没听来什么,而且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因此便没有在提。
两人又去吃了顿晚饭,等慕云深送她回到季公馆的时候,正好九点半。
早些时候已经打电话回来过,所以季太太和季先生倒是没多问,晓得慕云深还要忙着去大营,便没有留他说话。
季墨亭在客厅里和爸妈说了几句话,便回了房间。
接下来几天季文慧都很老实,最起码不在主动找季墨亭的茬儿,可见是那天晚上的话起了些震慑的作用。
季墨亭也培养出了一个新的爱好,那就是逛街。
这日刚回来,桂花立即跳过去喵呜的叫道:“老大,你妹妹不知道今天抽了什么风,她要搬到咱们这里来。”
“怎么了?”季墨亭拿了衣裳,准备去洗澡。
桂花跳了过来将她拦住:“你妹妹搬过来了。”
“搬过来了?”季墨亭满脸意外,“她怎么就想着搬过来了?”后面这栋别墅其实本意是待客用的,但是从前的季墨亭喜欢清静,因此搬了过来。
虽说布置也不差,但是比起前面那栋大的,就显得有些寒酸了。季文慧素来也不喜欢,今天却要搬过来,让季墨亭不得不多想。
却只听桂花喵呜的嘀咕着:“我听见她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悄悄的念叨,说什么不想在睡着的时候忽然被人割了喉咙……”
季墨亭觉得可能是桂花听错了,季家这安保很不错的,都是些江湖人,就算是司机,枪法也尚且算过得去。
她着急去洗澡,也没多想此事。虽然季文慧搬了过来,但是井水不犯河水,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影响。
这事儿之后,季墨亭随季太太去参加过两次宴会,而季文慧一改之前的性子,竟然每次都拒绝了,甚至连学都不去上,天天窝在房间里。而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季墨亭除了接到过慕云深的几次电话,并没有见到人。
季文慧的反常何止是季墨亭留意到,连季太太都将她叫过去问了几次,只是每次都无功而返,她就只说身体不舒服,想要好好休息,还求着季太太给她办了休学。
季太太也没强求,甚至还不让季墨亭一个人出去,毕竟这釉南最近总有人去警局报案谁谁又丢了。
连如今报纸上每天都能见着寻人启事,尤其是她们这样如花年纪的小姑娘,更是丢得最多。
这人口失踪,难免是让季墨亭联想到了大半个月前在电影院听到的消息。
只将桂花叫到跟前来:“你的那些老鼠朋友,现在有没有混码头的?”
桂花好奇:“老大怎么了?”
“让它们帮忙找一找,码头上可有偷渡人口的船只。”这么多人失踪,不可能卖到乡下去,所以季墨亭所想到的唯一理由,只能是送去南洋。
桂花也聪明,立即就猜到了:“老大你是怀疑这人口失踪案?”
季墨亭点了点头,瞧它这么聪明,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好好努力,回头给让青苗给你准备好吃的。”
桂花得令而去。
不想下午季太太竟然扭伤了脚,季文慧不愿意出门,季先生又不在家,所以季墨亭便陪着季太太去博安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只说养几天就没事,又开了些药,季太太便喊着回家。
季墨亭觉得有些奇怪,季青眉在家里本就如同透明人一般,极少与父母说话,如今到了这医院里,季太太扭伤了脚,她怎么也不来看一眼?难道真的有那么忙?
她疑惑着,但怕季太太心里不高兴,便没提。
然正要离开之时,只见一个身影追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季青眉。
“大姐。”季墨亭叫了一声,没有任何姐妹之情,也就是礼貌性的罢了。
季青眉没说话,只淡淡的看了季墨亭一眼,便看朝季太太的脚:“妈,怎么都不小心些?那高跟鞋不会穿就别穿了。”
季太太没有答她的话,只淡淡道:“你还有事,就先去忙,我这里有老二陪着。”说罢,转身上了车。
季墨亭赶紧过去扶着她。
季家的车很快便从医院里开出去,季青眉始终冷淡一片的脸上,却慢慢升起几丝寒意,然后转身进了医院。
她推门进了办公室,便见窗户前站着的白色身影。
那人的目光还望着下面大门口,听着季青眉进来,这才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笑意:“你这妹妹,比报纸上漂亮很多,便宜老二了。”
季青眉一直以为,自己为了大业可以六亲不认,但是在这人的面前一比,自己却显得善良了许多。
别瞧他穿着一身白大褂,长着一副温润优雅的面容,有着一身绅士的谦逊,可实则这皮囊之下,却藏着一副十足的恶魔躯体和魔鬼的灵魂。
“有你在,他也无福消受。”季青眉说道,心里很是烦闷,坐到一旁将那已经凉透来的咖啡端起,抿了两口。
慕云沣背靠着办公桌,两手插在裤兜里,嘴角噙笑打量着她:“怎么,你后悔了?心软了吧”
季青眉从来都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是个女人,因为在世人的眼里,女人就是软弱的代表。所以听到慕云沣这话的时候,极为不悦,“没有,只是有些担心你那药会不会被发现。”
慕云沣对于自己配出来的药很有信心,“放心,即便是我的老师在这里也不会发现这药有问题。”他说着,起身朝季青眉走过去,倾身贴近,一手勾起季青眉薄凉的下巴:“你确定,你没有心软么?那可是你亲生母亲。”
“那又如何?”这也是他们逼自己下手的,以季墨亭的性子,如果妈妈这个时候病重或是死亡,那么她的婚事将会延期。只有她的婚事延期了,季家的那些产业才不会流落到季墨亭和慕云深的手里。
一面抬眸冷冷的看着慕云沣:“哼,你不也是大帅的长子么?怎么连经费不够了,还需得要我一个女人来替你想办法?”
对的,那钱她若是拿过来,必然会投给慕云沣。
之前她想过征服这片土地,得有千军万,可是自从和慕云沣接触,她才晓得,还有更厉害更恐怖的东西,比如一场病,完全可以让那虎虎生威的军队一夜间全军覆没。
但是慕云沣手头上的资金却短缺得很,这项计划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自己就失去了先机了,所以只能自己来想办法。
慕云沣其实并不喜欢人提起他的身世。他自诩是个绅士,可作为一个绅士的最基本原则,良好的出生就是标准。
但他的亲生母亲,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小脚女人,很是让他厌恶。
不过幸好她死的早。
他的神色几乎是在季青眉说这话的时候变得冷冽起来,旋即露出一抹似癫狂一般的笑容,捏着季青眉下巴的手忽然多用了几分力道,“你不也是季家的嫡长女,季家的骄傲么?那你得到了什么?”
这同样也是季青眉的痛。她到现在都不理解,为什么爸爸从香江回来后,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得如此冷漠。
不但如此,她还察觉到了爸爸对她的防备。
她是他的亲女儿,他却这样对待自己,那么现在也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又说季墨亭和季太太回来,扶着季太太上楼吃药休息下,她才下楼来,却被刘妈喊住。
刘妈拉着季墨亭,直接到楼下的下偏厅里,“二小姐,我发现太太的高跟鞋,不是自己崴断的。”
“你什么意思?”季墨亭挑眉,难不成还有人动手脚?
果不其然,只见刘妈从门背后的袋子里将鞋子拿出,递给季墨亭。
崴断的跟,的确不该是这副模样的,有一半明明显显就是被锋利的刀给切开的罢了。她的脸色一下凉了许多:“知道是谁干的么?”
刘妈摇头:“太太的衣裳鞋子都是芸娘在打理,但她是太太从小捡回来的,对太太忠心得很,不应该是她。”
季墨亭听了,没在说什么,只是一脸谨慎的吩咐道:“这件事情别张扬,你把鞋子先收起来,我会查。”
刘妈点头,其实她也不大指望季墨亭能查出个什么,只是如今三小姐那副模样,大小姐又不归家,她只能跟二小姐说了。
季墨亭回到房中,将安乐椅上睡觉的桂花摇醒:“去把后院鸟窝里的鸟给我叫过来。”
桂花被扰了美梦,起床气很大,在安乐椅上打着滚伸着懒腰,就是不去。但是旋即感觉到季墨亭那冷飕飕的目光,喵呜的一声跳窗而去。
不多会儿,就带了四五只麻雀来到窗前。
季墨亭撕好的面包屑扔过去:“芸娘、季文慧、刘妈、司机小六,你们一只鸟盯着一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过来跟我说。”
四只小麻雀听了,一面低头琢着面包屑,待吃了个饱,各自飞走了。
不过一天的时间,四只小麻雀就给她带来了消息。
芸娘没有问题,依旧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季太太,刘妈也没毛病。
倒是小六,沾了赌,欠了董家不少钱,如今替董家监视季家这边。这绝对是个意外之喜。
而切断鞋跟的,是季文慧。
但是从小麻雀回来学着季文慧那口气说不断说对不起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她有意而为之,倒像是谁在背后指使她。
然后便直接朝桂花道:“换你去监视她,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来回我。”
桂花有些不乐意,它不喜欢季文慧,季文慧也不喜欢它,从前还不止一次想将自己丢了呢。
但是晓得这一次事态严重,也不敢跟季墨亭胡闹,老老实实的就去了。
往季文慧房门口一趟,就在那里睡大觉,一面立着耳朵听里面的动向。
季先生本来还有两天才能赶回来,因接到电话说季太太扭伤了脚,就急匆匆的回来了。
众人都只说季先生季太太感情好,却不知季先生此刻正满脸慌张的在房间里来回跺着。“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崴了脚?”
季太太也说不上来,见着他在床前走来走去的,只觉得晃眼,“你先坐下来好不好啦,只是崴了脚,又不是什么大事啦。”
季先生这才往床边一坐,“我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你去哪里看了?”
季太太应着:“去了博安医院的骨科,说没问题,养几天就好了。”
季先生点头,“见着她了吗?”
季太太自然明白先生口里说的她是谁,“见着了,她们刚要走,她就追了出来,也没说什么。”季太太,其实很怕季青眉的,所以最近季青眉不回来,她反而觉得更自在些。
季先生又问:“鞋子呢?”
“我叫芸娘给扔了,看着晦气。”她还是头一次穿高跟鞋崴了脚,若是传出去,岂不就是叫那些女人们笑话?
季先生闻言,有些着急:“怎么给扔了?”
季太太没反应过来,“不扔留着干什么?”
季先生见着她这副蠢样,想起临死前那一幕,却心疼得要死,伸手过去道:“药呢?”
“我刚吃过没多会儿。”季太太回着。
“谁让你吃药?我拿去找朋友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她能开枪杀父母,难道就不能趁机给自己的母亲下药啊?所以季先生防备心是很强的。
季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不会吧,我都吃了一顿,没什么不舒服的。”话虽如此,还是朝床边的抽屉里指了指:“第二层里面。”
季先生拿了药,打开看了一眼,自己也不大懂,瞧着都是些寻常的西药:“你先不要再吃,我出去一趟。”
“都这么晚了,明天吧。”季太太伸头看了看窗外,暮色降临了。又瞧见那只可爱的小麻雀,都在窗口站了一个下午了,难道还惦记着让芸娘喂给它的面包屑?
季先生却没听她的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墨亭再一次发誓,她绝对没有监视季先生和季太太,只是不放心,所以那只跟芸娘的小麻雀,给她安排到了季太太的窗外。
此刻从小麻雀口里晓得季先生拿药去检测,十分惊讶。这季先生的防备心也太重了吧……
一面给小麻雀撕面包,却听它叽叽喳喳的说道:“我吃过了,季太太喂给我的,还夸我有灵性。”
季墨亭见它那颇为得意的模样,扯了扯嘴角,没说旁的,只道:“既然我妈那样喜欢你,那你继续过去蹲着吧。”
小麻雀带来了消息,但桂花却是无功而返,整个下午季文慧都在房间里写写画画的,根本连声音都不出一声。
所以它监听失败。
隔天,季先生送出去的药就拿回来了,没什么问题,于是季太太放心服用。
季墨亭中午出去了一趟,让小六送她。
能出门,小六最高兴,殷勤的问她要去哪里,待将她送到地点后,自己正好去拼一把。
季墨亭坐在后排,怀里头一次出门没带猫。也没回小六的话,而是冷不丁的问道:“今天打算玩几把?”
小六顿时吓得汗毛竖起,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二小姐说什么,小六听不懂。”只是心里的紧张,根本压不住。
季墨亭一手摩挲着青苗刚给自己涂上的指甲,颜色不是很红,但也很衬手,“三千大洋,不是小数目,只是用来买季家的消息,这个价格还是太便宜了些。”
这话一出,小六吓得一脚刹车将车停住,惊恐的回头看着季墨亭。
他欠了董家的钱,正好是三千大洋。
季墨亭无视他眼里的恐慌,“我去百货大楼逛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再去输一千。”
小六懵了,不知季墨亭这是几个意思,吓得就快要给她跪下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拔枪将她就地解决,可是面对这样冷静的季墨亭,他心里莫名的慌张,甚至有一种错觉,也许自己枪都没□□,就被她捏碎了喉咙。
事实季墨亭玩手,也是时刻准备着捏碎前面小六的喉咙。
“怎么,做不到么?”她见小六没反应,挑眉笑问。
小六满脸的紧张,一丝不掩:“二……二小姐,小六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们董家设局害我……我真的。”
“不用解释,看你后期表现,走吧。”季墨亭忽然明白为何小六一下就被董家控制了,就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连自己做做样子也能吓到他,实在是没用。
可是没用也要将就用着。
小六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车开到百货公司的,又是怎样迷迷糊糊的从董家赌场回来,只是帮季墨亭把新买的鞋子衣裳提上了车,刚坐下发动起车子,就听她在后面说道:“你说这赌博奇不奇怪,想赢的时候总是输,让你去输钱的时候,你又偏偏赢了。”
她也没管小六那惊得快要掉了的下巴,继续说道:“你多欠董家一些钱,他们就越是信任你,可是你今天赢钱了,那他们对你的信任就要减去几分了。我若是记得没错的话,你太太是燕京附小教数学吧,你们也才结婚半年,日子应该是过得不错的,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小六此刻觉得如果不是双手掌着方向盘的话,他整个人都瘫了。声音哆嗦着:“二小姐,您救救小六吧,小六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我太太她刚有孕,我不想让她知道。”
“可是我也不想让董家知道我们季家的日此琐事啊。”面对小六痛哭流涕的声音,她懒洋洋的朝后一靠,“而且,我也想晓得董家那边是几个意思?”
“小六明白,小六会替二小姐打探消息的。”小六也不傻,听得季墨亭的意思,赶紧回道。
季墨亭想要知道什么消息,容易得很,哪里需要他,只是觉得他大好的个青年,又有家室,觉得还能救一救,所以没告诉季先生罢了。
正好自己也缺人用。
当下听到小六的话,点了点头:“那好吧,先这样,董家那边要怎么回话,你晓得的吧?”
小六连连点头,“晓得晓得,二小姐不必担心。”
回到了季公馆,小六整个人还是懵逼状态,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如此隐秘,为什么季先生没有发现,而二小姐什么都知道,甚至还晓得今天自己赢钱了……
一面想起董家那头问,自己该怎么忽悠?还有这个二小姐也未免太诡异了,怎像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心情不免沮丧绝望,抬腿踢了踢脚下的花园里路灯灯箱。
然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二小姐身边的青苗就来了,“二小姐说不要随便乱踢,这灯箱是法国进口的,一个顶你半个月的工资,踢坏了拿你工钱扣。”
青苗后面说扣钱的话,小六已经没听进去了,而是浑身不由自主的打起摆子来,二小姐哪只眼睛看到自己踢灯箱了?他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了。
后面小别墅里的季墨亭正听着窗台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一面给它们撒着面包屑,而桂花则蹲在脚边喵呜的叫着:“有一处地方,别说是老鼠他们了,就是苍蝇也飞不进去,但是人自打进去就没出来过,我怀疑那就是老大你要找的地方。”
季墨亭听着,沉默片刻:“从第一件人口失踪案到现在,已经一百多人失踪了吧?”
“好像是。”桂花点头应着。
正好青苗在外头敲门,季墨亭便让她进来,将面包扔给青苗:“好好喂。”
青苗早就觉得小姐变了,好像能足不出户知晓天下事儿一般。她之前问过小姐如何晓得的,小姐说听鸟和猫猫说的,她本不信,可是刚才那小六踢灯箱的事儿应证了一切。
所以也不敢怠慢这些小麻雀,对于季墨亭更是崇拜不已。
当然,对桂花也跟伺候小祖宗一般殷勤。
季墨亭其实并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只是身边总是需要个助手,还有青苗伺候在身边,时常看到自言自语,岂不是以为自己疯了?何况青苗对自己的忠心度也高,因此告诉她也无妨。
再有,青苗若是真有一丝叛变行为,她第一时间也会知道。
所以此刻也没顾忌青苗,继续跟桂花聊道:“牵涉人口太多,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外国人,警局怕是管不住的。”于是寻思着,要不要等自己查实后,给慕云深打个电话?
她这样一想,当下就给青苗安排道:“我今晚出去一趟,要是凌晨五点我还没回来,你就给少帅打电话。”说着,拿了纸笔,写下一串地址:“揣好,不能错。”
一直觉得自己无用的青苗突然被委以重任,一时紧张不已,责任心暴涨。连忙将季墨亭留下的地址揣好,紧张道:“嗯,小姐放心。”
晚上打算去探一探,所以季墨亭去陪了季太太一个多小时,睡了又两个小时。
至于为何给青苗留话,到底是因为她深知自己有时候特别沉不住气,到时候若是没忍出手揍人,总归得有个人来给自己善后吧?
而警局显然还不够格,他们要等一道一道的程序,等着他们来已经黄花菜凉了,所以找慕云深最合适,大军压境什么的,完全无阻。
晚饭就季先生和季墨亭一起用,季太太在养脚伤,不宜下楼。
季文慧则窝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季先生也去看过,觉得她也不大正常,晚饭的时候还在跟季墨亭说,打算给季文慧找个心理医生。
但是季文慧这虽然不出门,但是吃吃喝喝挺好的,一顿没落下,脸好小还圆了一些。
终于,等到子夜时分,季墨亭穿着中午刚买回来的小码西服,戴上礼帽,直接踩着夜色出了季公馆。
青苗紧张得觉也不敢睡,搂着跟自己看家的桂花紧张的坐在窗户前。
从季公馆到码头,走路得两个小时左右,所以季墨亭出了季公馆,在一处拐角隐蔽的地方,小六正紧张的等在那里。
刚看到女扮男装的季墨亭出来,还有些没认出来,吓得赶紧要拔枪,不过下一瞬听到季墨亭的声音,赶紧鞠着身子给她开车门。
“小姐,咱们要去哪里?”傍晚的时候,青苗来给他递了话,叫他在这里等着。可大晚上的,二小姐又穿成这样,显然不是去干什么好事情,说不定充满了危险……所以小六很紧张。
“十一号码头。”季墨亭说完,将黑色礼帽拉下来将整张脸都遮住,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十一号码头偏僻得很,而且早就废弃了,那边也就是些仓库罢了,即便是有船只靠在那里,那也是匆忙上下货的,很少作停留。
到了这个时候,那边就更不见人影了,也不知二小姐去做什么?
终于,车临近了十一号码头,小六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二小姐叫醒,却听她的声音响起:“你自己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如果觉得不对就赶紧回去,不用管我。”她可不想让小六留下来成什么累赘。
真到了逃命的时候,自己逃比较方便。
小六不敢多言,停车下来给她打开了车门,看着那一身英俊男装的二小姐朝十一号码走去。
这个时候雾气很重,甚至有些凉飕飕的,季墨亭直接从屋顶上越过去,期间瞧见了两个人影,也鬼鬼祟祟的朝自己的目标地靠近过去。
其中一人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坎肩褂子,和码头工人的装束无二。
他身前的则是警局的厉探长,季墨亭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此人破过不少惊天大案,在釉南极有名声。不过这件拐卖人口的案子并不是他在负责,当时季墨亭就忍不住怀疑,难道那些德国人在警局有人?所以如今他出现在这里,季墨亭稍稍有些意外。
又只带着一个码头上的小工人来,只怕多半是偷偷行动。
既然如此,自己祝他们一臂之力。
码头虽然荒废了,但是到处都堆满了木箱子,使得这本就不算宽敞的码头越发显得拥挤,期间布满了一条条狭窄的小道。三宝和历闻翟正小心翼翼的走在这些小巷子里。
“你确定这里晚上有人站岗?”历闻翟问。不是他要怀疑,是走了这么久,根本没发现一个人。
三宝敢肯定,他偷偷来看过好几次了。只是今天好奇怪,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人他们已经带走了么?
他正要开口说出自己的疑惑,却叫身后的历闻翟一把拽住,然后随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左侧的小道里,躺着两具躯体。
历闻翟立即走过去试探,“刚被人打晕没多久。”然后继续往前走,又连续发现四五个被打晕了的人,其中一个还是洋人,不过身上的枪都不在了。
“厉探长,这是?”三宝懵了,他敢肯定,除了自己发现这个地方,谁也不知道。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谁,包括妹妹。
历闻翟也觉得很奇怪,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和他们的目的一样,就是不知道对方带了多少人,居然能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解决了这么多人。
“咱们赶紧走。”确定过后那些人暂时不会醒过来,历闻翟叫上三宝,赶紧朝着目标点去。
季墨亭一连顺手撂倒了十来个人,顺便将他们的枪也拿了。只是仍旧觉得好久没活动,这手生了很多。
此刻坐在一处堆积得高高的木箱上面,将枪挑了两把出来,捡了些子弹,才向桂花说的那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地方去。
远远的,就看见门的守卫有十来个人,而且门口还架了机关枪,也不知的是为了扫进去的人,还是扫逃出来的人。
她瞥了一眼另外一边的厉探长二人,心说这两人来得倒是快。只是这样上前去,只怕还没到就被对方的机关枪扫中了。
所以立即低声叫道:“附近有没有肥耗子,来两只说说话。”
她话音才落,就有老鼠的声音在身后的木箱子里响起:“有人说话。”
“不要出去,会被抓住的。”另外一只老鼠赶紧道。
季墨亭黑脸,她从来不抓老鼠好吧,连她养的猫现在也不抓了。
“你们俩给我滚出来,我不抓你们”她将声音压得很低。
两个小老鼠吱吱的,“肯定是骗我们的,不能信。”
但是片刻之后,两只小老鼠反应过来,“她听得懂我们说话……”
“咦,她是祖爷爷说的那个人么?”
季墨亭知道耗子繁殖快,但表示不知道它们的祖爷爷是谁,只道:“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人。”
于是,两只小老鼠果然出来了,真的只是小老鼠,刚满月的那种。“还有谁在,去前面溜达一圈,跑快一些。”
小老鼠有些害怕:“他们有枪!”
“我有猫,你试试不?”季墨亭赶时间,偏遇到两只胆小鼠,于是不得不出言恐吓。
果然,两只小老鼠顿时吓得不轻,立即冲了出去溜达一圈。
期间没少弄出声音,引得两个守卫上前来巡查。
然后有去无回。
这也叫历闻翟和三宝发现了季墨亭的存在。
哪怕瞧见对方穿着西装,戴着礼帽,一副绅士打扮,但仍旧从那身姿中可以判断出,是个女人。
两人没惊讶,心想着刚刚应该是她的同伴弄出响动引人过来,然后她方便她在背后动手。一面紧紧的盯着季墨亭这个方向,殊不知此刻季墨亭已经换了位置,又把那两只小老鼠踹出去。
因为是另外一个方向,所以又有人过去查看,不过这一次只来了一个人。
连续两个地方出现响声,又见他们迟迟不归,门口剩下的人也防备起来,其中一人甚至蹲到了机关枪旁边,一副随时准备作战的模样。
历闻翟和三宝几乎已经可认定,这个一帮人肯定不下十个人。就连历闻翟都在打算,是否和对方合作。
可就在这时,三宝忽然发出声音,只见四面八方不知道哪里来了许多老鼠,朝着那大门口汇聚而去。
其中,好像还夹着不少蛇虫。
这……二人下意识的爬高一些,避开这些蛇虫鼠蚁。
而大门口剩下的七八个人,此刻已经乱做一团,季墨亭走过去轻而易举的就得手,等历闻翟和三宝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她在背对着他们,正在开门。
两人见此,也顾不得地上这些蛇虫鼠蚁,赶紧跑过去。
季墨亭特意留了门,里面进去是一处废弃的大仓,堆满了货物,除了最里面打呼噜的几个人之外,根本没旁人。
睡梦中的几人压根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直接在睡梦中昏死过去。
历闻翟和三宝已经追了上来,本来还以为这女人的同伴立刻会来,哪里晓得竟然就只有她一个人。
尤其是看到她娴熟的操作,毋庸置疑,外面那些人,都是她弄倒的。
但是那些忽然出现的蛇虫鼠蚁怎么解释?历闻翟几乎以为,她是南疆来的,毕竟西南那边,听说有不少女人会炼蛊。
“姑娘你好,在下历……。”历闻翟主动上前介绍自己,但是话还没说完,那刚搜到钥匙的季墨亭却指着眼前那堆货物道:“搬开。”
“啊?”历闻翟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是三宝进来环视了四周,没有任何门窗,所以几乎可以认定,这里有地下室。但是入口在哪里他并不晓得,眼下听了季墨亭的话,一个激灵道:“莫非地下室在这里进去?”
他一面兴奋的说着,一面抬头看了一眼季墨亭,顿时满脸大惊。
居然是她!
他当然不认得季墨亭,但是自己受伤在家的那几天,妹妹上街卖花被欺负,险些丧命,好在被一位好心人救了,还留了不少钱给妹妹。
自己也依仗着那些钱,将身体养好,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的带厉探长来十一号码头。
可惜他们都不知道救命恩人姓甚名谁,直至有一天妹妹指着旧报纸上的那个美丽女人照片说,就是她。
三宝才晓得,救了她妹妹的,居然是季家的二小姐。
可是她更没有想到,季二小姐居然这样厉害。又想起刚才那些蛇虫鼠蚁,便晓得那天在街上凭空出现的老鼠,只怕也是二小姐召来的吧。
他心里此刻的想法跟历闻翟一样,季二小姐可能会炼蛊。
历闻翟听到三宝的话,也顾不得吃惊,赶紧跟着三宝一起挽袖子把货物都搬开,果然见着下面有隔板,上面挂着一把大锁。
季墨亭看了,心说难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重重叠叠的,锁了又锁,怎么飞的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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