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勾引男人!要你当贱人!要你勾引表哥!!”
苏沅刚醒来时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女子尖利骂声,刺的她鼓膜疼。随后已经麻痹了的二脸重重挨了一巴掌,脸被打歪了过去。苏沅舔了舔唇,有血腥味,身子僵冷,地上冰水和血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有些恶劣,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还有些怀念这股子味道。
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不就是因为生着一张太美的脸,所以才被同龄人嫉妒、排斥、责骂。到后来,反而养尊处优,身边的人虽然也在背后骂自己婊里婊气,但到底是高知识分子,不会直面骂的那么难听。
勉强睁开眼睛,就见到一个华服女子横眉怒目瞪着自己,身边还有不少丫鬟跟着。
毕竟是曾经横扫过无数绿JJAPP上各种套路文的女人,苏沅可不会大呼小叫说天哪你们剧组道具可真好……她竟然发现自己可以十分淡定地接受这一事实。
她貌似又穿越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
看样子似乎是宅斗文,也有可能是架空文,或者是女尊文,总不可能还是修仙吧?
是的,苏清鸢,现世界名为苏沅,现代因为作风太过绿茶,糟了报应死的太早,后来就莫名其妙穿到了修真界里,成为了十五岁刚刚拜入昆仑仙宗不久的苏清鸢。
那女子似乎是终于发泄够了,踢了踢苏沅的身子,坐在椅子上喝茶喘了口气,望着苏沅迷茫的眼神,冷笑一声道:“苏清鸢,你装什么死!我告诉你,什么十二岁金丹天才都是虚的,你结丹结了三次都结不了,不是废人是什么?别想着做你的天才大梦了!居然还痴心妄想勾引表哥,做梦去吧你!”
苏沅压根就没注意她后面的话,只听到“苏清鸢”那三个字的一刹那她整个人就被雷劈的外焦里嫩了。
她怎么还是“苏清鸢”?
在她意识里,上一世从自己苏醒开始就是昆仑仙宗烈阳道君的高徒,原来的苏清鸢豆蔻年华就是这样子的吗?
更让苏沅震惊的是,这个时候自己面前出现了一本薄薄的貌似只有几页的书,封面破破烂烂的像是路边几文钱就能买到的,一朵耷拉的六瓣重兰残花装饰其上,兰花畔有两个浓墨重笔品味甚是俗气的像是几岁小孩随便划拉的大字。
“天书”。
这本书她也很熟悉,就是她上一世的本命法宝,当修士命悬一线时,法宝就会自动显现。
鸿蒙初始,魔族魔力高深,妖界妖术横行,厉鬼怨念可怖,唯有人族,虽然人数众多却脆弱乏力,上天垂怜,赐予修炼之灵气,化为人者是为修士,化为物者是为法宝,大成者移山拔海、擎天撼地不在话下,从此人族不再为其奴役,人族中四大宗门更是拥有了可与妖魔鬼怪一战之力。
都说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法宝亦是,大部分修士的法宝都是家族师门所传,或者是成名后自己所锻造,如苏清鸢这种生来就有强力法宝者大都天赋超绝,在这其中,法宝非枪剑之类又是少中之少。
这本书看起来明明就是苏沅上一世的那本书,可苏沅自己的天书足有三本牛津字典摞起来一般厚而且封面精美华丽,兰花栩栩如生,这本书只有薄薄的几页还破破烂烂的上面的兰花还是一朵残花。除此外,这本书散发的灵力波动,分明是最下等的一阶法宝,即法宝中最差的那一等,仅仅比普通人好一些。
苏霓裳也见到了那自动现世的法宝,哈哈一笑,重重甩了一下鞭子,冷笑道:“你的春宫图还是不要现出来丢人了,不过就是个法宝罢了!与其有一个这么丢人的法宝,还不如没有。”
丫鬟趋炎附势道:“对啊,虽然我们小姐没有生下来就有法宝,但是比起有你这种龌龊的法宝,还不如没有,清清白白的好!”
虽然苏沅理智上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苏霓裳,可诡异的是剧痛的头部开始浮现出各种各样关于这位大小姐的印象。
比如说她很迷恋自己的表哥应故辞……
比如说,她一直很嫉妒苏清鸢有本命法宝,可以修炼……
当然,这些都比不上苏霓裳的话带给她的冲击?
春宫图?
老娘修炼了上百年的法宝,修真界哪个人听闻天书之名不战战兢兢?你居然说这是春宫图?
搞笑的吧。
天书似乎也感应到苏沅的想法,自动翻页。
第一页,名老汉推车。
第二页,名观音坐莲。
第三页,龙宛转。
第四页,翡翠交……
每一页,画风华丽唯美,人物栩栩如生,老司机如苏沅,都看的脸红不已。
更让苏沅目瞪口呆的是,这里面的女性角色,竟然画的就是自己上辈子的模样。
男性角色大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面容。
苏沅简直是要吓死了,这种惊吓不下于突然发现av里面的女主角竟然是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鬼?
风流了一生的苏沅发出内心的质问。
我的法宝,我的天书怎么变成了这样?
难道真的是太风流的报应?
也许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她眼前一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意识的最后,春宫图缓缓合上又再次打开。
翻开的第一页上的墨迹被融化,又重新组合,宛如蜻蜓点水后的涟漪。
几个铁画银钩巨大墨字突然放大在苏沅眼前,彻底堵死了她的视线。
“苏清鸢,七日后死于应故辞之手。”
还十分好心地绘出苏清鸢死亡的时候,被利剑穿心的样子。
苏沅瞳孔骤缩,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回忆冒了出来,脑中刺痛。
红烛红灯红裳红人。
喜宴。
车水马龙,宾客不绝。
在这样华美且隆重的宴席上,出席的来宾男子无不金袍玉带,文质彬彬,女子无不满头朱钗,笑语嫣然。
于是穿梭在其中的,面上戴着一个古怪面具的女人就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了。
虽然她也穿着一身仿佛能融入红色海洋的红裙。
“这是谁……?”有人细细私语。
“不就是新郎官的那个……你懂吧,是那个……”
“怎么眼光这样,挑了个那么不堪的……”
“啧啧,你怕是不知道她是谁吧……”
“难道是晋阳城那个苏……?”
“苏清鸢!”
苏清鸢抬起头,目光空洞茫然,在所有人都为她的瞩目而尴尬的时候,只有她自己觉得坦然从容。
“你过来!”
有人粗糙地把她扯了过去。
衣香鬓影中,苏清鸢看到铜镜里一个同样红裙的女人。
不同的是她穿的是凤冠霞帔,而她只是一身常服。
可那是她无法奢望的。
“六堂姐……”新娘貌似亲热道,她起身,扶了扶非常板正的发髻,笑容艳丽如朝阳,只不过是让人刺眼的朝阳。
苏霓裳上前拉起她,笑容深深道:“真是没想到,我们在应家还是‘姐妹’。”
苏清鸢抬起头,苏霓裳脸上抹了重重的粉,涂得雪白,被红烛暖黄的光映衬也没有半分人气,她瞳孔中映出苏清鸢那张带着面具的古怪的脸。
笑容立刻化为犀利的讽刺和妒恨,苏霓裳一把就要上前扯下苏清鸢的面具:“你连仅剩下的一张脸都没有了,你这个废物、疯子有什么资格让表哥喜欢你!”
苏清鸢原本一直是呆愣的,茫然的,直到那面具被苏霓裳剥下,就像是被夺去唯一能够蔽体的衣物一样,苏清鸢疯了一样去抢她手中的面具,苏霓裳高高举起,眉开眼笑:“就不给你,就不给你!啧,你这张脸可真是让人倒胃口!”
苏清鸢蹙眉,口中魔怔一样一直喊“给我”“给我”,苏霓裳逗狗一样逗她,苏清鸢一急就扑了上去,苏霓裳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多宝阁上,多宝阁歪斜,满目琳琅毁的一干二净。
苏霓裳眼泪一下子都出来了,想杀人的心冒了出来,袖子里的刀锋刚露出来,可在这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人。她立刻放开手,梨花带雨哭道:“表哥……”
应故辞沉着脸色走过来,苏霓裳咬唇见到他都没有问一下自己,直直就扶起苏清鸢。
“不是说不让你出来的吗?”应故辞斥责道。
苏清鸢捂着脸,把自己深深埋入双膝中,喃喃道:“面具……”
应故辞叹了一口气,从苏霓裳那里夺回了面具,苏霓裳愤恨地瞪了他一眼,扭过脸不看他们。
他硬是抬起苏清鸢那张可怖的充满着脓疮的脸,把那银质的精致面具重新给她戴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对待珍宝一样。
“跟我回去!”他道。
苏清鸢摇头,应故辞沉着脸道:“你不要闹了。”
苏清鸢微微扯了扯唇角:“放我走好不好?”
应故辞道:“你知道不可能。”
“只有毁了我,你才觉得能留下我吗?”她歪歪头,银质面具反射出冰冷的光。
应故辞沉痛地把她揽入怀里,道:“鸢儿,我们可以不要相互伤害了吗?”
苏清鸢忽然轻笑道:“没有任何人能让我违背本心的活着,也没有人任何人可以囚禁我一辈子。”
她声音轻的宛如洁白的羽毛悠悠从空中落下,几不可闻的脆弱。
有刺穿的声音。
应故辞心一下子跌入谷底,脸色惨白,抱着苏清鸢的手一直在发抖,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湿了他心口,就像是那液体是从心脏里流出来的一样,可他不敢低下头,他怕看一眼自己就要疯了。
苏清鸢缓缓闭上眼睛。
原来,她来找苏霓裳不是因为在乎他。
原来,她只是需要苏霓裳手中那把刀来离开他。
现实中的苏沅,似乎也是被那凛冽刀光所刺激,一下子晕了过去。
***
苏沅,或者说苏清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里,她不再是昆仑仙宗烈阳道君高徒,一代叱咤风云的女修。
她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一个废柴的丑八怪。
但她好像还没有嫁给应故辞。
她走在街道上,路过的行人无不向她指指点点,低低交流着什么。
“嘿,你知不知道苏家那个六姑娘的法宝是什么啊?”
“哈哈,全晋阳城谁不知道,她的法宝不就是——那个嘛!哈哈哈哈……”说话的人故意用了夸张的语调,所有听到的人全部默契的大笑起来,笑声冲破云霄,有飞过的鸟儿仿佛也被感染,唱出愉悦的曲子。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苏清鸢垂着头走过。
没有办法反驳。
或者说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办法都是徒劳的。
绝望本身并不会让人感到绝望,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
“我记得啊,当年苏家还吹嘘,说这六姑娘的法宝是什么‘天书’,可是笑死我了!”
“你可别说了,被苏家人听到就不好了。”
“她爹娘都死干净了,你以为苏家人还会照顾她?”
所有人,在这段梦境中都变成了模糊的剪影,只不过嘲笑、挖苦和讽刺是那么的明显,以致于梦境里的苏清鸢浑身紧绷,却只能快速回去。
苏霓裳正出门,见到她,就重重踹了一脚,苏清鸢太瘦弱了,以致于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吐了两口血。
“别丢我们苏家的脸!”
苏霓裳冷哼一声,不屑地离开。
苏清鸢坐在地上,慢慢地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没有回击过,只不过回击之后,是更加猛烈的拳打脚踢。
没有用,一切都没有用。
她猛地打碎了铜镜中自己的脸。
那张左半张脸的可怖伤口也随之破裂,手上的血沾在镜子上,慢慢滑落,就像是她眼睛中流出血泪。
厌恶,无比的厌恶。
如此丑陋、笨拙、低微的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本命法宝自动显现,那是一本书。
十五岁之前,所有人都把它誉为“天书”。
十五岁之后,他们嘲笑是她自己淫、荡放浪,法宝才会变质。
苏清鸢猛地扯过那本书,书页颤抖着,仿佛在害怕,一页页男女交合的画面闪过,只让她觉得恶心至极。
苏清鸢第一次用那么平静地目光看着这本春宫图。
这种东西,存在有什么用?
这是耻辱。
有它在,她连一个普通人都做不到。
苏清鸢冷静极了,她慢慢地一页一页把春宫图的纸张撕下来。
每撕一页,春宫图都颤抖一下,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每撕一下,苏清鸢的手都抖得厉害,不是她举棋不定,而是本命法宝与主人血脉相连,毁掉本命法宝,与自残手脚无异。
修真界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苏清鸢一样自毁法宝。
天生法宝,是上天赋予人类的礼物。借住本命法宝,修行能够更加迅速,甚至登上大道,无惧生死轮回。
苏清鸢却敢这么做。
她撕了许久,吐得血太多了,就晕死过去,没有人会注意这么一个隐形人一样的六姑娘在做什么,于是她醒来后,在血泊里继续撕书,于是再晕死过去。
最后,那本春宫图只剩下薄薄的封页,和苏清鸢一样奄奄一息。
回光返照一样,法宝重新长出了雪白的纸张。
苏清鸢感到绝望。
法宝却终于向主人屈服了。
新长出来的纸张,空白一片。
苏清鸢闭了闭眼,用鲜血重新绘下自己理想中原本的人生。
豆蔻年华金丹初成,及笄之期恰为元婴,不到半百即为修真界执牛耳者,年青一代中毫无争议的第一人,无数人为她的风华所迷,更多的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为她提鞋。
美貌,实力,地位,情人,无所不有。
可结局她还没有来得及写下。
梦中之梦,就被闯进来的苏霓裳所破。
苏清鸢终于明白,自己上一世之所以过得那么顺风顺水,仿佛天生玛丽苏主角光环加身,都是因为她原本就是别人写的书里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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