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仙宗,昆仑虚。
刚刚收到烈阳道君来信的掌门玉清真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到了已经有将近百年未光临的洞窟里。
洞窟里,面上含笑的俊美男子盘腿而坐,他修长矫健的躯体被一寸寸冰封,可透过一指厚的冰层,依旧能看出这男子温润的轮廓和慈悲的神情,额上六瓣重兰微微一闪,似是感知到故人来。
“老祖宗。”玉清真人每次来这里都能感受到心中一股子异样的宁静,他先是郑重的给老祖宗行礼,然后就胡乱坐在了老祖宗身边,也不管什么形象了。
就像是小时候,他习惯性地扯着老祖宗衣袖胡闹一样。
他靠在老祖宗身边,呢喃道:“老祖宗,阳阳说,六瓣重兰又现世了。这代表什么呢?阿飒还没有死吗?还是说,真的有人能够和你一样有六瓣重兰?”
洞窟内一片寂静,这里除了他连个活着的生物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顶的冰柱融化,像是谁在哭泣一样,冰水滴在玉清真人头上,凉的很,他身子猛地一颤,终于清醒过来。
他失笑道:“瞧我,又忘了你已经不能说话了。”
老祖宗面上含笑不语。
玉清真人自言自语道:“不论她是谁,我们都不能放过她。”
“阿飒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如果他还在,也不会轮得到我当宗主……”
“可我却很怀念他在的时候……”
“你的‘化神’,我已经派枢儿去找了,一定给你带回来。”
“蓝枢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优秀的弟子了,可惜他却……”
玉清真人忽而痛哭起来。
哭声与秘密,一同消散在冰雪中。
在出来后,他又是那个要担起一个宗门之重的掌门。
“老头儿,你不是说你能招出来牡丹仙嘛?”
眼看已经夜半,月光冰冷,树林里幽静得过分,不少人都觉得阴森森的,只有烈阳道君闲得无聊,干脆和别人开了赌场。
只不过他总是赢不了,到最后把身上能用的东西都掏空了,眼巴巴看着顾遗风,顾遗风扭头,不去看这个丢人的师傅。
赢的人也顾不上周围诡异的气氛了,笑嘻嘻把自己赢的法宝揽入怀里,看着烈阳道君垂头丧气的模样,哈哈调侃道。
他是想起烈阳道君吹嘘之言了。
烈阳道君气得:“你这等子凡夫俗子怎么明白?”
那人撇撇嘴道:“我们这边出动了那么多人都不敢断言能够抓住那牡丹仙,你就尽管吹牛吧!”
烈阳道君挑眉:“要是我能抓住怎么说?”
那人哼了一声,将怀里的各种法宝扔了去,道:“你要是能抓住,这些我就都不要了。”
烈阳道君顿时眉开眼笑,倒让那人心中惴惴。
这老头,不会是输出疯病了吧。
“大家小心!”
之前苏清鸢注意到的那个道士忽然大喝一声。
那人吓一跳,赫然抬起头来。
只见空荡荡的幽冷夜空中,一轮清月恰恰立于众人正上空。
明月当空!
厉鬼何在?
一股森冷的气息蔓延在四周,直顺着人的脊背窜上去,让人心中发寒。
有修为在身的修士已经能看到出没的小鬼了。
烈阳道君随手拿过身边人的厉鬼面具戴上。
一个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的小鬼恰好撞上了他,烈阳道君低头,那小鬼道:“你死的可真难看!”骂骂咧咧一蹦一跳离开了。
烈阳道君摸摸鼻子,他拿的恰好是个吊死鬼的面具。
身边刚刚还和自己豪赌的人听得脸都青了,烈阳道君捅捅他,他“啊?”了一声,差点一蹦三尺高。
烈阳道君一本正经道:“你让让。”
“作甚?”
“你挡着你面前仁兄拿东西了。”
这人连滚带爬让开,烈阳道君见到那不耐烦的小鬼终于如意捡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他拿、拿什么?”这人吓得哆哆嗦嗦。
烈阳道君露齿一笑,白森森的牙仿佛发光,锃亮锃亮的:“这是个断头鬼,你踩着他的头了。”
那人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烈阳道君心满意足的笑了。
顾遗风嘴角抽搐,其实真是不太明白自己师傅的恶趣味。
在出言的道士道:“诸位若是没有修为在身,不如先回营帐内。”
他一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了几分。
讲真,谁也不想白白送死,尤其这牡丹仙诡异蹊跷的很,修为更是不凡。
于是营帐外的人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只有几个人还留在营帐外。
烈阳道君还亲自把晕过去的那位仁兄搬到了营帐里。
道士躬身在营帐外画着什么图样,顾遗风看去,发现竟然是个威力不俗的法阵。虽然肯定对付不了牡丹仙,但是普通小鬼不在话下。
道士似乎也看到了顾遗风师徒二人,走过来,蹙眉道:“这牡丹仙连续杀了近百人,是厉鬼中的厉鬼,二位若是修为还浅,就不要逗留在这里平白让牡丹仙添了凶性。”
营帐里的人也道:“老头,你不要命你徒弟还要啊!”
烈阳道君还没说话,坐在地上的应故辞就冷冷道:“我们柳州应氏还不怕这等子小鬼。”
他之前不想和顾遗风师徒二人待在一起,就独自找了块巨石坐着,是以之前道士也没有发现他。
道士倒是笑了:“柳州应氏善驱鬼我亦听闻过,只不过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应氏,而是这牡丹仙真不一定是你这个年纪的小鬼头能降服的。”
顾遗风挑眉道:“阁下不知师拜何方?”
如今但凡有名的修士,无一不是有宗门在背后支持,顾遗风看这人口气不小,有心打探此人来历。
道士骄傲道:“九霄仙宗,雷掣。”
他不是因为自己而骄傲,而是为了自己的宗门骄傲。
九霄仙宗是与昆仑仙宗齐名的宗门,他骄傲也十分正常。
应故辞却冷笑道:“九霄仙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来,苏清鸢父亲苏景辉可不就是九霄仙宗之人?
雷掣大怒:“你这小儿,好生无礼。”
“行了行了,”烈阳道君道,“现在是争吵的时候吗?”
雷掣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你们不自量力送死也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说罢,扬长而去。
烈阳道君摸摸胡子道:“九霄仙宗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脾气爆啊。”
顾遗风笑笑不说话,说来雷掣其实是和顾遗风一般身份的人,两人还有一段时间是齐名的,只不过蓝枢光芒太盛,把他们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但有眼色的人都知道雷掣确实是有本事的。
“雷道长,这牡丹仙还未现世吗?”眼看明月当空之兆即将消失,有人担心道。
如果今日不趁中元节之机除去牡丹仙,天知道这鬼还要祸害晋阳城到什么时候。
雷掣道:“稍安勿躁。”
心中却也奇怪这牡丹仙难道要放弃中元节这等可以提高修为的大好时机吗?
忽而一道清甜的声音道:“他既然不主动现世,不如我们让他出来。”
雷掣抬头望去,只见一素色修长身影徐徐走来。
月色下映出一张眉眼含笑,皮肤白皙通透宛如蔷薇的少年容颜。
苏清鸢还穿着那副隽秀少年郎的衣装。
自从拒绝应故辞之后,苏清鸢脸上的伤痕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雷掣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少年有几分眼熟,还未细认,就听应故辞嘲讽道:“你一个废物,有什么本事?”
雷掣听应故辞刻薄的话,就觉得十分气恼——怎么能对如此美好的少年出言不逊?
苏清鸢却并不恼,反而笑盈盈道:“能不能,可不可以,应表哥看着就好。”
说着,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枚精巧的洞箫来,她莲步轻巧,跳到了最高的一处树枝上,坐在树枝上向着应故辞甜甜一笑。
虽然她这笑容甜蜜蜜的,全然没有之前对待他的冷淡,应故辞却不知为何眼皮一跳,只觉得似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苏清鸢幽幽一叹,扶着那洞箫吹起来。那洞箫发出幽咽缠绵的曲调来,如泣如诉,应故辞细细一听,只觉得耳熟,倒是顾遗风忽地反应过来——这竟是之前在教坊中无意听到的那台上花旦的唱腔。
心中不禁更是感慨——这天下竟真有这等天赋绝俗之人,不论是修行或者是其他,单从效率来讲就远超他人,也难怪天妒英才,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硬是要她成了一介凡人。
不过片刻,不论是烈阳道君还是顾遗风和应故辞,都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鬼气,其实是一种凡人难以察觉,但修行之人只要稍一留心就能感受到的气息。三人只觉得周遭忽而阴风阵阵,一缕嗖嗖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俱是精神一凛。
烈阳道君手中的两粒骰子转的愈发缓慢,原本昏暗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如果有烈阳道君师兄弟在,就会意识到,这是烈阳道君遇敌时的反应。
忽而,苏清鸢手中的洞箫的乐声停止了。
她坐在树上,妙目流转,对应故辞缓缓露出一个愉悦的、得逞的笑容来,轻启红唇,吐出两个字来,在寂静无声的坟墓中十分清晰。
应故辞瞬间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她慢慢吐出两个字来,宛如幽灵般道:“李熹。”
那一声,很轻,却传递的很远,远到营帐中的人都会感觉到那叹息仿佛在自己耳畔响起。
话音刚落,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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