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余生,你的名

30.三十章

    
    慕雪在一旁托腮望着我,阳光斜照在她的半边脸颊上。她是个家教很好的姑娘,这一点你看得出来。她能用那种让你感觉很自然、很舒服的目光看着你,以此来示意她完全是极为认真的在听。可偏偏我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林晓婉,想她正在做些什么事情。这份想念来的并不突然,每次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下我都会想起她。可能是因为这明媚的阳光和她人一般在我的生命里都来之不易、都不可多得吧?
    “怎么了,没心情吗?那我们聊些别的也成。”慕雪忽然在旁边说。
    “不是,只是我忽然想起她来。你知道吗?我们断联了三年,虽然上大学以后也没怎么联系。可见她的号码忽然成了空号之后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找过她但整个人就跟消失了一样根本找不到。现在她突然出现了我却不再想见她了,明明每一次见面都是千百个梦儿换来的,现在成真了却不知怎么珍惜,真是奇怪。”
    慕雪表示理解的笑了一下,说:“我们同病相怜嘛,我能理解你。有时候会突然在深夜醒过来,脑子比白天还要清醒。可却是清醒地感受心里的那个人不在身边的痛苦,我们呢,只能默默承受。至于你不想再见她了,可能是她已经结婚了吧。”
    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推测是错误的。在慕雪心灵的最深处也是有过痛苦的,她也是尝尽了孤独的滋味。只是她已爱的近乎疯狂,将这种痛苦当作甜点来享受。也就是在这一刻,我内心深处才真正意义上的承认她的聪明、她的坚强并对她由衷的敬佩。我们明明知道美好的味道并不一定都是甜的,可当痛苦来临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将其当作幸福的另一种形式来消化呢?
    “也有这个原因,但是并不大。毕竟以我们的关系她结不结婚并不妨碍我们见面交谈。可能是因为这几年发生的变化太大了,我们呢早就没有了共同的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说。
    慕雪呆呆地望着我,眼神里充满歉意地说:“那我总是让你想起以前的事还要讲出来,你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我笑了笑,说:“刚开始的时候呢真有点,现在释然了。我倒是想捋一捋这些年我们都发生了什么,似乎走的太快了错过了很多东西。当然啦,错过了不可能再挽留,但至少自己心里要有个数不是。”
    于是在明媚的阳光下、在她活泼的目光中我又再次的想起了在那个灿烂的年纪里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大概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我们才骑着单车从东山浴场往回走。如梦幻般的荧光海就这样在眼前消失了,取之而来的是有些冷冷清清的霓虹灯在五颜六色的闪烁着。夏晓静将车子骑得飞快,把我们三个人统统抛在了后面。而方哲一直慢悠悠地跟在我的后面,似乎是为了躲避林晓婉的眼睛,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嘴角的伤。叶欢呢,我们也不知道他和周佳瑜究竟是在几点钟的时候才回的家。他们究竟藏匿到了哪里,有没有做亲吻之类的亲腻举动等等我们对此只能猜想罢了。可是在一回来的路上再不像一去时的那样欢快,每个人都沉默寡言,那点小心思就像地上画着的歪歪扭扭的树影一样朦朦胧胧。
    在开学的前一天,我们一家人正吃晚饭的时候。我突然听见楼下有人喊我的名字,听声音极像林晓婉。我放下碗筷要走下楼的时候,母亲忽然叫住我用那厉目盯着问:“是不是林晓婉找你?”
    “我还没下楼去看呢怎么知道啊。”
    母亲瞪了我一眼,说:“她的声音我会听不出来?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听了她这话,我当即愣住了。父亲在一旁忍不住笑说:“你这也太直接了吧?”
    母亲没有理会他,说:“我跟你讲,你不想学习我也管不了你了。可坚决不允许现在就谈恋爱,尤其是和林晓婉,多好的孩子再让你给耽搁了。”
    “我还是你儿子吗?什么叫我耽搁人家啊?再说了,我敢在你的眼皮底下造次吗?王老师——”说完我直接甩脸出去了。
    等我走到楼门口的时候,我听见父亲跟她说:“都是这会儿过来的,你这么约束他也不好吧。他真是要和哪个姑娘谈恋爱的话你也拦不住。”
    母亲冷哼了一声,说:“我自己生出这么个不争气的小混蛋我认命了,但我不能让他把别人家的孩子也带坏了。我得为我孙儿积点德。”
    “你这么管下去还想抱孙子呢?自己儿子什么脾气秉性都不知道,要因材施教。”
    我在楼道里站了那么小会儿,听他们不再往下争论了就从消防栓里取出香烟走下楼。我的心情突然糟透了,脑子里琢磨着她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会有什么事。她背手站在小区里的花坛旁边,眼睛不时地向楼门口这边张望。见我一副懒散的样子,便蹙眉说:“你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居然让本姑娘等了你这么久。”我没有心情和她斗嘴,直截了当的问:“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了?”她看我的脸色不好,轻声说:“又和你妈吵架啦?以前不都是这个时候找你嘛,可没见你这么不高兴啊。”
    “现在不一样了。”我沉声说。
    “哪不一样了啊?你不会对那晚夏晓静说的话上心了吧?”她有点紧张兮兮地说。
    我走到花坛的另一边,背对着我们家窗口的方向。见四周无人点了根烟,说:“我妈刚还以为你和我谈恋爱呢,咱们俩以后得保持点距离。”
    她定定的看着我,忽然扑哧一笑。说:“这怎么可能嘛?你妈就是对你不放心怕你耽误了我这么一位好学生,你以后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当头一棒的反驳听得我心头发颤,差点就软瘫在地。“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可你也这么是这么想的吗?”我掐灭了烟愣愣地看着她问。
    “嘿呦,我自制力多强啊,从小学到现在了要是被你耽搁了还会名次靠前吗?这只是我对你妈的理解,身为人民教师怎么会让儿女在文化上吃亏呢?”她笑着说。
    “得了,甭跟我说这一套,好像我不好好读书就是祸国殃民了一样。我不是不喜欢读书,我就是不喜欢学校那一套假模假式的规矩和他们惺惺作态的样儿。说吧,你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
    她听到我问她来找我是什么事的时候,忽然就变得有些羞涩起来。那会儿啊,女孩子一旦羞涩起来就跟个猫爪在你心头上瘙痒似的,真叫你喊痛喊不出,瘙痒又瘙不到,很不是滋味。
    “这几天你有没有见到夏晓静?”她终于吱声了。
    “没有。”
    “从回来之后也没有找过你?”她又接着问。
    “没有——你在这么晚从那么远跑过来就是为了问我有关她的事?”我挑起眉毛有些难以置信地说。
    她的样子似乎有点失望,说:“这可真奇怪,她怎么就不来找你呢?你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后来就僵住了呢。”
    “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她,以后别老把我们两个扯在一起。”我站起身向车棚走去,她在身后叫住我:“你这就走了?”
    “不是我走,是你走。我现在就送你回去。”等我将车子骑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说:“我骑车来的,可以自己回去。”她并没有不高兴,可看样子就是不愿让我送她。我皱巴巴地笑了一下,问:“怎么,这就开始保持距离了?”她朝我扮了个鬼脸,“我和你一直都有距离,就是正负的距离。”她那跟孩子似的顽皮模样可把我逗笑了。等她跑到小区门口骑上那辆淑女车要走的时候,我也跟了上去。
    “不是说了不让你送吗?你妈可还在气头上呢。”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说。
    “越是在气头上我越是不能回去,再说身上还挺大烟味儿的呢,就当小爷饭后遛弯了。” 我将两条伸得笔直,松开了车把,像杂技演员似的玩起了花样。
    她只看了一眼就把头转回去了,我立刻停止了卖弄将车子骑到了她的前面。等我回头去看她的时候,她根本没有留意我像是眼前空无一物。
    “你这两天有没有看到方哲?”她把目光放在车把的那个铃铛上,突然轻声的问我。
    “没有,原来你找我来是为了问他啊。问就问呗,还绕了这么一大圈。”我那声音比哭腔好听不到哪去。
    她腼腆地笑了一下,说:“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脸皮那么厚。”
    我竟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心里嘀咕:难道我的脸皮真的这么厚吗?这么久了,你也看不出来我喜欢你?我突然感觉天儿冷的要命,便停下车把外套上的拉链拉到了最顶端。她也忽然放慢了速度,说:“我那天说的不够明确吗?他怎么就什么也没说呢?”
    我直直地看着她,“你想要他说什么?”她努了一下嘴,说:“女孩子想听什么啊,不就那么一句嘛电视剧里都给嚼烂了。”
    “你要真想听,我也可以说给你啊。”我木着脸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她先是一怔,而后也笑了一下倒比我自然许多。“什么啊,感觉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咱都这么多年交情了还能差你这几句甜言蜜语?你说他整天就沉着脸会说什么啊,真不明白你究竟喜欢他哪。”我赌气说。
    她思索了一会儿,轻咬了一下嘴唇说:“说不清喜欢他什么,但感觉就是喜欢。”我差点心脏衰竭的倒地死去,还真想找块黄莲尝尝究竟有多苦。我怏怏的看着她,问:“那、那咱俩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啊?”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之后又快速地把头转了回去,因此我根本就没看清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感觉这东西是一开始建立起来的……咱们两个都这么多年了,早就忘了。虽然你看着调皮捣蛋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可我却很依赖你……信任吧。”
    这话顿时让我心里觉得暖洋洋的,我也不知自己从何时起变得那么感性。我猛蹬了两下将身子向她贴过去,有点贱兮兮地问:“你这说的是真的?那爷们儿愿意让你依赖一辈子。”
    她瞪了我一眼,说:“聊几句你就原形毕露吧?当然是……假的!”她那双迷人的眼睛又闪起灵动的光芒,在那略感阴冷的秋风中,就像幽暗中的光明火把等待着我去追寻。
    我不慌不忙地追了上去,极为严肃地看着她:“我想听真话。”
    “真话嘛,真话就是我一开始看到你就感觉你像个……大傻逼。”她笑着说。
    我也忍不住地笑了,尽管我不知道她嘴里的大傻逼究竟蕴含着什么意思。将她送到楼下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愣愣站了一会儿可什么都没有说。我不想就这么傻傻地杵在这里,这太容易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了。于是我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她仍然在微微地发笑,那笑容简直让我迈不动步子。“你以前跟我说过你要当一个主持人对吧,随便什么样的都成。但你总该为此做点什么,别对什么事都表现得太叛逆了……那太小孩子了。”她这话让我有点不高兴,但也觉得好笑。好笑的是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感觉自己是个大人了,就会用大人的思维来考虑事情。
    “我没有叛逆,那也算不上叛逆。我们都会为了自己的梦想拼尽全力,都会喊出一些像模像样的口号,可冥冥中总会来告诉我们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些深奥的道理不是靠学习就能理解的……但我柳铭心会过好自己这一生,一定会。”她用不解的神情看着我,就连我自己说完之后都有些茫然。过好这一生?真是能让人笑掉大牙,我当时连这一生怎么过才算好都不清楚。
    她转身就上了楼,我也骑上了单车往回走。回去的时间并不像送她之时那般的漫长,可却是无比的落寞。那一路上,过去总欺负林晓婉的画面就像这排列有序的树影一样侵入脑海。小学的时候在她的文具盒里装满了从大院的杂草中抓来的蚂蚱,吓得她趴在课桌上哇哇大哭、在她和一群女生跳皮筋的时候突然冲过去用锋利的小刀割断皮筋、在气球里灌满了水追着她满操场的跑……如此一想,我倒是像个恶魔紧追在她的后面催促着她的成长,那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可能就是初一的时候一大群男生在一起讨论着咱们班的女生谁最漂亮,当然是林晓婉了,我脱口而出。可那会儿并不是真觉得她有多出众,就是看她最熟悉,心里潜意识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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