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晨读的铃声一响,其他班级的学生就已欢呼雀跃地涌入楼道。可我现在所在的二班里却是鸦雀无声,课桌上摞的又高又厚的书本后面都是一张张焦灼的面孔。
“周佳瑜,你就坐在前排靠在窗口的那个位置上吧。”母亲指着那个位置说。
可轮到给我安排座位的时候,看她的样子是有点犯难了。这时候叶欢突然从后排的椅子上跳起来,眉开眼笑地说:“王老师,让他跟我一个座位吧。”
“你?算了吧。你们两个到一块了那就是一对哼哈二将,别的老师还有办法上课吗?这样吧——方哲,你那位置正好是空着的,就让他跟你一位。”
我原本以为他听到这话神情多少有点沮丧,可他却是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这么特殊,一个人一位啊?”搬桌子的时候我问他。
“咱班之前是三十一个人,所以我就这样了。”他笑着说。
“不过事先哥们可跟你挑明,我不会在上课的时候给你捣乱。但您呢,也别在我梦周公的时候突然吵醒我。我最烦这个了。”
“谁愿意管你是的,嘿,怎么突然转班了也不告诉我啊?”林晓婉突然走过来,用桌子上的三角尺打了一下我说。
我装模作样的收拾着课本,说:“你都说了是突然了嘛,唉,一言难尽,哥们肚子里都是苦水,别提了。”她听我说话的时候眼睛瞥了一眼方哲,方哲正埋头写着什么东西没看见。
“我不是说过了吗?咱们两个已经被上头盯上了,以后别垂涎哥的美色了就突然跑过来,都是人民教师的子女,咱儿可不能带头犯错误啊!”我字正腔圆地说。
林晓婉用三角尺最尖的那头狠狠地戳了我一下,“你这能不能别总这么油嘴滑舌的,这可是你妈带的班,你要是在这个班还拖后腿她还不扒了你的皮。”
“不能,叶欢哥哥还在我后面呢。”说着我就顺势往叶欢那边望了一眼。嘿,这小子可是够眼疾手快的。我妈前脚刚从教室走出去,他就跑到周佳瑜的后位去献殷勤了。
“你渴不渴,等着我现在就给你买饮料去。”他把胳膊支在桌子上,伸长脖子问周佳瑜。
“马上就上课了,下节课我们一块去。”周佳瑜笑着说。
她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饭盒,把它递给了叶欢。“我妈给我带的鸡腿,她自己炸的,你尝尝好吃吗?”
叶欢的眼睛顿时射出一道亮光,就像那孙猴子进了蟠桃园似的伸手就抓住一个鸡腿啃起来。
“香,真香,与我妈那厨艺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赞不绝口地说。
林晓婉也看到了这一幕,朝我嘿嘿一笑。说:“您还好意思拿人家垫背吗?您不会是娘家带过来的嫁妆吧?”我心里的确是苦涩的要命,真恨不得立即倒地死去。
她不再理会我,转身走回去凑到了周佳瑜的身边,也吃起了香喷喷的鸡腿。
“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以为它是要让我寻找光明……可我错了,错了。它只是来暗示我,我瞎了。”我唱着苦调说。
方哲抬头朝我微微地笑了一下,他这副笑容让我觉得尤为的恶心。我说:“你下次笑的时候把头扭那边去,我这脸皮可没墙厚。”
“你也怕日后林晓婉从她家里给我拿鸡腿吃吧?”方哲开玩笑的说。
我倒是被这话镇住了,怔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点笑容说:“哥们我什么都怕,唯独不怕日后你们两个怎么着,上次你不是要和我打赌谁敢陪她一辈子吗?好,今儿我就告诉你,看咱俩谁的命长。不就一个鸡腿吗?她带了也是先拿给我吃。”方哲没有说话,又埋头不知道在本子上写些什么东西。
他总是这样,即便和最熟识的人也不愿说太多无关紧要的话,或是觉得浪费时间、或是觉得自己言语表达不善。我排除了后者,因为他有时候突然来的一段冷幽默会让你笑的用千言万语都无法概括。他就是太深沉,深沉到把我们每个人的那点好奇心都勾引了放在他身上。
“嘿,你真的打算什么也不和她说?”在第一节数学课上,我无心听讲便主动问了他一句。
他似乎对这类话题颇有兴趣,用余光瞄了我一眼,轻声说:“不知道怎么说,感觉有点怪。”在他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连眉角都有笑意。
“不知道怎么说是什么意思,又哪里怪啊?”我趴在桌子上,抬眼望着他说。
他把头稍稍向我转过来一点,说:“就是我现在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我的情敌还是媒人。”
我用双臂紧紧包裹住脑袋,沉思了那么一会儿。又抬头看着他说:“如果我说,就旁观者的角度在咱们两个之间选一个,我会选择让她和你在一起,你信吗?”
他狐疑地看着我,说:“不信,你是因为她说喜欢我你就心里没底了。除此之外,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我无法否认他的这个观点,但也不想自己就束手就擒的让他打入深渊。于是说:“我是没底,不如你成绩好、也不如你明事理。但哥们儿的优点也很多——就是吧,这两天我仔细的琢磨一下,我喜欢她也许就是这些年感情的积累,或许不是你们的那种吧。”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什么都谈得来,可唯独对谈情说爱这一类的特别陌生。怎么说呢……你就拿她要问你的偶像是谁来举例吧,你能说出一个人来和她聊很久。可她要是问我呢?还没等我说呢她就脱口而出是谁……这你懂吧?”说这么一大套话的时候,我心里真是七荤八素的,但又有种一吐为快的感觉。
他有点发懵了,低头写着课堂笔记的时候问:“你和她说什么了?”
“我没主动和她说什么,昨晚她去找我了——但拐弯抹角的问关于你的事。”我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的说。
我以为他听到林晓婉找我问关于他的事时,脸上多少会流露出喜悦之色。可他先是一愣,而后有点紧张兮兮地问:“关于我的事?她都问什么了?”
我白了他一眼,说:“怎么跟你聊天像特务接头是的呢,她就问我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然后我就问她你这孙子究竟有什么好的,她就说感觉告诉她就是很喜欢。她那眼神里的坚定和欢喜就跟初次见到小菜菜时一模一样。”
“小菜菜是谁啊?”他好奇地问。
“啊,就是她养的一条狗,好些年了。”我笑着说。
他的嘴角也翘起一抹笑意,不再往本子上写什么东西。转着笔说:“我大概听懂你的意思了,可你却没有明白我那天晚上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脑子里开始回想他那天晚上与我谈话的内容。这时候他顿了顿声音,又说:“也许她要的和他们一样吧,在自己的生活里添些乐趣、将它当作黑暗中的一道星光来追随。可一旦某人突然离开了,离开的人理所当然的觉得他只是从她的生活里抽走了一小部分而已,可对于留下来的那个人来说,这无疑是全部。”他说的声情并茂,透亮的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哀伤比常人更为明显。
我的脑袋从课桌上抬起来,惊愕地看着他。说:“从咱一起在溜冰场打架到现在哥们觉得在你身上有股很强烈的信赖感吸引着我,可你这也太早熟了吧?你交往多少个女生了?”
他没有回答我,整个人就突然变了似的沉浸在独自的哀伤中。那支笔也就像飞机上的螺旋桨似的在他手里灵活的转动着,看的我头晕目眩,片刻之后就睡意朦胧地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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