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自安葬完刚刚夭折的小儿子,就有些不正常。
那日回来的路上就有些不太对,朗朗晴空不知怎么,突然就阴了。乌云笼罩了这一片土地上方的天空,却只是黑沉沉地压着,并不落雨。
空气闷得很,乌云酝酿了一天一夜,王家人以为第二天起来这雨也该下了,可第二天一起来,天还是只阴着,空气又热又湿,沉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家老太太的风湿犯了,哎呀哎呀地哼了一晚,王家老爷子也没有睡好。刚刚经历过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家人一大清早起来,都有些神色憔悴。
入秋了,家里的庄稼都已经收完了,正是农闲时候,昨天又忙了一天,是以这天大家起的都有些晚。王家的当家人王正生照例先去开门。结果开完门一转身,就瞧见了门口只用来积水的旧石臼里被砸的稀烂的那条鱼。
“这——这鱼不是——”王正生哆嗦着去摸那个沾了血和碎肉的石杵。
鱼确实是养在臼里的,前天晚上他还给鱼换过水,孩子去得急,他和妻子也就把鱼给忘了。一臼的水都去哪儿了?就算鱼死了,水也不该没了,鱼更不该是这种死法。
王正生像是触电一般碰了石杵一下,然后就走到一边捡起一块破席子将石臼石杵连着死鱼盖住了。
到了晚上吃完饭,他去关大门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石臼,却发现破席子不见了,石臼里面也干干净净的。
他皱着眉毛进了屋,一问妻子才知道是妻子把石臼清洗干净了。
“怎么了?”妻子不解地看了丈夫一眼,手里忙着剥豇豆,安静的屋子里,干燥的豇豆壳被捏动时发出“毕毕拨拨”的声音。
丈夫抽了根烟。
“那鱼死的蹊跷。”他说。
“怎么蹊跷?不是你碾死的?”
“不是——我一大清早就看到鱼死在臼里了。”他说着,紧张地四下打量了一下,才接着说:“咱们家门关的好好的,哪里来的人碾死那条鱼。”
“也许是公爹,婆婆呢。”妻子随口答着,突然嫌弃地挥了挥手,“死一边去,抽烟别对着我抽。”
王正生背过身去,声音低沉喑哑:“我寻思着,是不是宝儿——”
“你说宝儿?”妻子突然激动地抓住了丈夫的手。
“我就是有点虚,你说宝儿是不是还舍不得走啊?那鱼不是他说喜欢才留给他的……”王正生狠狠吸了一口烟,突然听到妻子的啜泣声。
“你哭什么?”他抖抖烟灰,皱着眉头转身看妻子。
“我就是心疼咱们宝儿。他还那么小,什么都没有享受过……我却只能给他一口薄棺材啊!这是割我的心呐!”妻子说着就捶在自己胸口上,泣不成声,“我这里疼得厉害啊!”
“五娘,别哭。孩子还会有的。”王正生局促地安慰妻子,却被妻子一把推开了。
“你懂什么!”五娘抹着眼泪进了房。
晚上,王正生试图和五娘亲热,却被冷淡地推开了。
“你个没良心的,宝儿才刚死,你却想着要新的孩子了。你对得起宝儿吗?他除了爷奶,平时最亲近你!呜——”
王正生木楞地张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好看着妻子的背抹泪。
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黄岐听着那响雷一样的鼾声,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变成了王正生,而他的妻子五娘,正卷着被子酣睡在一边,鼾声如雷。
黄岐自然没有大晚上偷窥人家夫妻事的习惯,所以这家人晚上一关房门,他就坐在门口守着。反正他现在是没有实体的,呆哪里都一样,也无所谓舒服不舒服了。
按施源说的,世界补全要花两到三天的时间,而他已经来了将近三天,随时都有正式进入的可能,所以他是强打精神熬着。可是熬到后半夜,还是忍不住睡过去了。
好在有施源守着他,一有不对就会叫醒他,所以他并不太担心。
谁曾想到,一觉醒来,他已经躺在一个睡相如猪的中年妇女身旁了!而且这个女人还打鼾……
“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先换身衣服,再顺便把你头上顶着的头套摘掉吗?”一个饱含怨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黄岐才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的长发,将之摘下拿在了手里。
这大晚上的,拿着团黑乎乎的头发还挺渗人。黄岐把黑长直的宝贝头发放到椅子上,然后对它虚拜了两下:“大兄弟,又要麻烦你保护我啦!”
头发没有动静。但是黄岐知道这东西还挺有灵性,会自己保护他,算得上是他身上最重要的财产之一了。
至于为什么黑长直的头发会被他顶在头上呢,那是因为黄岐担心自己拎着它会影响它的发挥。施源都说了这个世界超难,天知道他一降临会是在怎样的场景下啊。要是现场就有鬼怪,那要是等黄岐反应过来再松手让头发攻击,他的坟头都可以长草了。还是顶在头上方便。
对此,施源除了吐槽了一番他披上长发之后其丑无比之外,倒是还少见地夸了夸他成长了。黄岐……黄岐倒是希望自己永远都不必经历这种成长。
黄岐记得自己在一本什么杂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觉得一个同龄人比你成熟懂事许多,那你不必羡慕他,因为那个人一定也羡慕这你的幼稚天真。
虽然这时候不适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地泛酸水,但是现在黄岐莫名觉得这句话还挺有道理。
黄岐一边文艺着,一边厚脸皮地直接打开了人家的衣柜翻起了衣服穿。换完了衣服,黄岐百无聊奈地躺回了床上,当然,他小心翼翼地缩在了床的一角,避免着和妇女有什么肢体接触。他可不想被中年妇女吃豆腐什么的。
长夜漫漫,黄岐想着自己的计划,一时兴奋地睡不着。
要不是担心开门出去会遇到什么不该遇到的东西,黄岐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这家人养的鸡都杀了。
“你安分点。都说了不要轻易occ!你希望在这里的第一天就被一个中年妇女追杀吗?哦,还不止,这次还有一对老人。ooc引起的变化是难以预计的,但是相信我,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变化。”施源提醒他。
“哦——”黄岐胡乱应着,翻了个身。
“你压着我了!!”施源叫道。
他们看不到,在放着头发的椅子上,一团巨大的黑影慢慢升了起来,黑色如同触手般探向黄岐所在的地方,然后又被头发一点一点收了回去。在某个施源和黄岐都看不到的地方,两个物品在做着无声的角力。
鸡鸣了三声,黄岐急不可耐地走出房门,打开了家里的大门。然后他拎着刀直奔鸡圈。
一阵鸡飞狗跳的杀鸡大战,黄岐顶着鸡毛狼狈地退出了鸡圈。
该死的鸡,到哪里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这时,家里两个老人也已经在洗漱了。
“正生啊,大早上的,干什么呢?”王正生的父亲擦罢脸,走了出来。
“没什么,就是想杀两只鸡——给,给宝儿做祭品。”黄岐捏了把汗。
这时王正生的妻子五娘也睡眼朦胧地梳着头发出来了,她打了个哈欠,瞟了一眼黄岐,问道:“怎么了?”
“那个——待会儿你把鸡圈里的鸡杀了吧。宝儿怕是觉得咱们对不起他。葬礼是没有办法,咱杀几只鸡给宝儿吧。”黄岐想起五娘对宝儿的分外在意,想来不用他说,五娘就会自觉把鸡都杀了祭奠儿子的亡魂的。
果然,五娘一声多余的话没有,就往鸡圈去了。
两个小时后,黄岐看着被摆上小供桌的三只鸡,得意地笑了。
让你们上次啄老子!今晚就让你们在我肚子里相逢。
也就是这家人家里没有养猪,不然黄岐也许还要找个理由把猪给……阿弥陀佛。
吃罢早饭,黄岐心中焦虑,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拿着个锄头就打算进山,却被家里的老爷子王成拦住了。
“老花不见了,你先给我找找。”
“老花?”黄岐愣住,老花镜吗?
“猫啊!怎么今天愣愣的。”
老爷子脾气有点暴,见黄岐站着不动,顿时急了:“问你一句半天不说话,是不是我这老子的话你听不进去了?不管也好,我棺材都准备好了,明天就和你娘躺里边儿见宝儿去!”
老爷子说着就要进屋找老妻。
“哎哎!那个!我找!我这就找!您别啊!上哪找?您给指个路呗?”黄岐反应过来,赶紧拉住老人。
“这还差不多。”老人嘟囔一句,指了指屋后的小树林,“上林子里找找,也就这么几个地方跑。早饭还没吃呢,也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平时这时候早在我这儿守着了。怕是宝儿去了,它也不痛快。唉,猫狗有情。”
见黄岐不动,又瞪眼:“赶紧去给我捉回来,别饿着我的老花!”
“哦哦。”黄岐应了一声就往屋后的林子里走,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往林子里走了几步,黄岐又闻到了昨天闻到的那种臭味,他心下觉得怪异,脚下更是不停。顺着味道往林子深处走了几分钟,黄岐在一棵杉木下看到一堆被苍蝇围住了的烂肉和皮毛。
果然又是被砸得稀烂。
黄岐注意到猫尸体旁有一枚染血的石头,然后在施源的提醒下,踌躇着弯腰捡起。
苍蝇一见他靠近,立马跟小偷见了警察似的逃散开了,黄岐心中讶异了一下那枚避虫草的作用,目光转向自己手里的石头。
“这能有什么用啊?一块石头而已。”黄岐掂量着石头的重量。
“这是道具!傻子!”施源低骂,“白给你捡的道具,不拿是傻子。”
“啊!道具!”黄岐的眼睛立马就亮了,拿着石头翻来覆去地看,“有什么作用啊?是不是灵石?还是诅咒石?能杀boss吗?”
“……都不是,都没有。但是这块石头克猫。”施源说。
黄岐一把就把石头丢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施源惊叫。
“克猫这么没用的技能,我才不要。猫挺可爱的,要不是我妈不能养,我……”
“神经病啊你,捡起来啊!这种东西关键时候能救命的!”施源怒吼。
“不行。我又没有什么空间戒指空间行囊空间腰带,这么大一块石头,我拿着太占地方了。”黄岐坚持。
“就这么几步路,你拿一下会死吗少年?不管占不占地方先拿回去呀!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轻易就能得到一件道具有多幸运!你知道别人想碰到一个道具要历经多少辛苦吗?你还嫌弃!你有什么可嫌弃的!”
“正因为别人要很辛苦从能遇到一件,我才有了嫌弃的资格啊。你忘了,我是幸运值max的人啊。这种事情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吧。做人就是要学会取舍。像这种一看就没什么用的道具,现在还是算了。”
说着,黄岐毫不犹豫地走出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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