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莎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快的反应能力,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跟着滑了下去。滑下去时,后手光速攀住了崖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
老天爷,还好平时她有登山和攀岩的喜好,让她的体力和臂力都比一般女孩子好,否则真的是……此刻,慕莎无比的庆幸和感激当初带自己发现爬山乐趣的父母。可绕是如此,她一只手也撑不住她和一个成年男子两个人的体重。没多久,慕莎感觉自己快被撕成两半了,手也开始下滑。
“放手。”
“不。”
“放开我。”
楚越面色阴郁,眼中疯狂之意虽已尽褪,却换成了雪夜冰封般的寒冷。
“我不!”慕莎固执道。
她不相信也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死在这儿,更不允许楚越死。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的,只要她再坚持会儿,一定!此刻的她已经不允许自己去想,这样的雨夜,怎么会有人,在这个点来山上这种事。
楚越不再跟她废话,一个人死还是两个人死这种事,他想慕莎这么聪明的女孩,不会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然而两分钟后,慕莎仍在坚持。
楚越轻叹了口气:“放手吧,你一个人至少还有爬上去的可能。拉着我,只能跟着我一块儿死。而且你多拉着我一分钟,就多耗你一分体力,你获救的可能就少一分。为了我这样薄情寡义的渣男,不值得。”
“……”
慕莎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再回他话了。下过雨的天,石头都湿滑湿滑的,她把指甲都抠进石头缝里了才坚持了这么久。指尖传来的剧痛,与身体上不断涌上来的疲倦、钝痛和寒冷,都无不在考验着她的毅力。她不能松手,不能。
感受到手腕上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越握越紧的力道,楚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其实他之所以敢就这么跳下来,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就这么死掉,毕竟有“那位”在。当然,就算真的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提前结束这场荒唐的梦境罢了。
他只是想提醒眼前这个女孩生命的脆弱,却没想到这人比他想象的坚韧。是……因为爱情吗?两世加起来都没正儿八经谈过一场恋爱的男人,茫然了。
“老板——”
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是老杨!楚越精神一震。
——他太久没下去,老杨找上山了。
看了看上方快要虚脱却仍在坚持的女孩子,楚越大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很快,老杨赶到了。废了好一番力气后,终于把两人都拉了上来。
“看,我就说,我们都不会死的。”慕莎上去后,直接躺到在地了,却依然虚弱地笑着。
楚越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儿静静地喘着粗气。他很累,很疲倦,一动都不想动,甚至觉得喘气都很费劲。
看了看慕莎指甲外翻、血肉模糊的指头,楚越面色很阴沉。
“回去。”这句话,是对慕莎说的,可对方却没有反应。
楚越向上一看,她竟已经昏了过去。
神色愈发沉郁,楚越转头看向老杨:“送她回去。”
“是。”
老杨上前搀扶起慕莎,正要离开,却发现自己老板还坐在那儿。
“老板?”
“你先送她回去,再回过头来接我。”楚越依然有些气息不稳,并未抬头,只对着老杨摆了摆手。
他想一个人静静。
老杨张了张口想说可以一起回去,送这姑娘只是顺便的事,可看老板那样,明显不愿起身,只得作罢。
于是开口说了另一个问题:“我不知这姑娘的住所……该送去哪?”
“……把她送去离这最近的医院吧。”
不知是不是着凉了,楚越感觉头很疼。
“哦。”
老杨背起慕莎,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回来把伞放到了楚越旁边。
“老板,待会儿雨可能又要下大了,真的不一起走么?”
楚越抬头看了看老杨那满脸不放心的样儿,笑了。
“放心吧,我待会儿就下去,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况你不是给了我伞吗?”
老杨见自己老板执意如此,知道多说无益,只好自己背着姑娘先下山了。
楚越目光复杂地看着离去的两人,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是不想一起离开,只是怕慕莎半路醒来又要跟他纠缠不清了——他是真的怕了这个姑奶奶了,好不容易暂时唬住了她……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那会儿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偏激、如此疯狂的举动。他只是觉得很生气,很愤怒,也不知道是气慕莎的不爱惜生命,还是气“原楚越”作下的孽。总之,他就是很气,气得心脏疼,所以脑子一热就做出了这么一些疯狂的举动。
嘴角勾出一丝苦笑,楚越彻底放松地仰躺在地。嗅着空气中草木的清香和野花的芳香,感受着扑面而来雨水的湿意,楚越觉得很舒服,舒服得让他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亦或许是十几分钟。楚越感到有几滴大颗的、冰冷的水珠滴落在他脸上。手一抹,楚越抬头看了看天边,正好一道闪电划过。
得走了,不然一会儿雨真下大了,可就不好走了。正这样想着,顷刻间倾盆大雨哗地就下来了。
楚越低骂了声。
连忙起身,撑起雨伞就想走,却在站起来时,一阵恍惚。楚越甩了甩脑袋,以为自己是起得猛了,一时没缓过来。可慢慢地,他就发觉不对劲了,怎么感觉空气中氧气越来越少呢?楚越用力地深呼吸了几次,没用,反而喘息得越来越急,仿佛有人扼住他脖子不让他呼吸一般。
怎么回事?这感觉……哮喘?
楚越一拍脑袋,他想起来了,原楚越确实有哮喘病史。只是太久没发作,被他,甚至“原楚越”本人都忘记了!
有十年了吧,这玩意儿,至少有十年没发作过了吧?怎么这会儿……
来不及思考太多,楚越感觉胸腔中的氧气已经严重不足,甚至心脏都开始一抽一抽地痛。要死!哮喘这病,发作起来本来就很要命,偏偏他现在这颗心脏还十分脆弱,根本受不了缺氧的刺激!
……难道他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儿吗?
不行,得让老杨回来接他。不然真的等他送完慕莎再回来找他,他怕是尸体都凉了。
迅速摸出手机,手指却在颤抖。
“轰隆~”一道闪电撕裂漆黑的夜空,暴雨倾泻而下。
雨伞被风掀翻在地。
“呼哈——呼哈——”
楚越跪倒在地,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捂着胸口,痛苦地呼吸着。
失去了伞面的遮挡,雨水很快浸透全身。骤雨在楚越眼前形成了一道雨帘,长长的睫毛上也挂满了水珠,以致视线都模糊不清了。
该死!在哪儿?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半天,也没找到老杨的名字。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手机也“嗒”地掉在地上。
“呼——呼——呃!”呼吸越来越沉重,心脏也从一开始轻微的抽痛变成了绞痛。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痛苦的活着?为什么活着……这么痛苦?!
“呃啊!!!”
往自己的胸口狂砸了两拳,楚越红着眼看向了崖边。
跳下去吧,跳下去就解脱了。
楚越嘴角浮起一抹妖冶的笑容,在闪电的映照下,苍白着一张脸,宛如鬼魅。
慢慢地,正当楚越用尽全身的力气慢慢向悬崖边爬去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楚越一哆嗦,如梦初醒般,迅速回头去抓后边地上的手机。
徐晔今天眉头跳了一整天,总感觉有不好的事将要发生。可他又想会不会是因为今天接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太累了才会这样。可……真是如此吗?
不知为何,他总是想到今天回谢家参加寿宴的楚越,怎么也不放心。想给他打电话吧,又拉不下那个脸——毕竟他还在“冷落”他。
可到了晚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半夜。看了看外边的倾盆大雨,不知道楚越回去了没有……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徐晔莫名有种心惊肉跳之感。再也隐藏不住心中的担忧,他还是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楚越是不是睡着了,听不到铃声时——电话接通了。
“喂?!”
“……”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些嘈杂的风雨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楚越?”
徐晔心中不妙的预感达到顶峰。
[呼——阿晔,救……救我……]
“楚越?!你怎么了?你在哪里?!”徐晔急吼道。
听声音绝对不是在室内,室内没有这么大的雨声。可……这种天气,他在外边做什么?
徐晔冷汗都下来了,心里突然无比后悔今天没有跟他回谢家,甚至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
他要是……再出什么事……
“楚越?你说话呀!喂?”
可之后无论他再怎么追问,对面都没有了声音,只有令人绝望的雷声和风雨声。
徐晔简直要急疯了,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却在出门时,撞到一人。
“阿晔你去哪?”
林姝婉诧异地看着脸色无比难看的男人。
“去谢家,楚越出事了!”
徐晔阴着脸,就要绕过她出门。
“我陪你去!你伤没好,开车不方便。”
林姝婉迅速从他手里抢过钥匙,拿起门口的伞,就去车库开车了。
徐晔没有拒绝,他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想起刚刚电话里楚越的声音,他就忍不住心脏咚咚直跳。
姓楚的!你到底怎么了?
车上,徐晔突然想起给老杨打个电话——楚越如果出去了的话,或许需要老杨开车。
本来没有抱多大希望的徐晔,在听到老杨的确认回答时,心跳漏了一拍。
“他去了哪里?”
[岚山,老板好像去岚山见一个姑娘了。不知怎么两个人差点掉下悬崖。姑娘受了点伤,老板让我先送她回去。]
见一个姑娘?徐晔脑子里很快冒出一个人影。他这么晚去那种地方见慕莎,疯了么?
在听到两人差点掉下悬崖时,徐晔的心也悬了起来。可听到后面……
“那楚越呢?难道他一个人还在山上?!”
[是,是的。我本想带老板一起离开,可他坚持让我先送这姑娘去医院……]
“咔哒~”手机掉落在车上。徐晔如同失了魂的木偶,呆住了。
随后,如同疯了般,快速捡起手机,红着眼冲电话那头疯狂地咆哮:“快!回去!回去接他!快!!!”
老杨吓了一跳,连忙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楚越呢?”
这时,车后座的慕莎也醒转了过来。
“还在岚山。”老杨有点呆呆地回道。
慕莎瞪大眼睛,看了看车窗外的雨幕。
“你说他还在岚山?!”
“是……是的。”老杨也有点虚了,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可……他也只是听令行事啊。
“还不快回去接他!这么大雨,万一他在山上出点什么事怎么办?!”慕莎尖叫道。
老杨终于不再多说什么,掉过头用最快的速度,向岚山赶去。
尽管已经全力往回赶了,可由于天气等各种原因,回到岚山时依然是二十分钟以后了。等慕莎和老杨两人踉踉跄跄再次来到“多情崖”时,只看到了雨泊中静静躺着的楚越。
“阿越!”慕莎尖叫一声,雨伞一丢,飞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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