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裳

    
    蔺思远自从能自己下地行走后，就将王凯甫赶回王阳侯府去了，还说要是王凯甫还三天两头的往信临侯府跑，就再也不见他了。
    王凯甫郁闷极了，怎么把话都说开了，蔺思远还这么对自己，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会咬牙切齿地想，"真是不能好好的对待蔺思远啊，用强的他才肯乖乖听话。"但是王凯甫又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被打破，只好过个四天就去趟信临侯府，反正蔺思远说的是三天两头，那自己四天了才去见一次也没哪里不对吧。
    “王嵩嵩，你吃早膳了吗？”
    难得今日蔺思远主动找王凯甫说话，平日里王凯甫说十句，蔺思远都不带理会的，整天跟着巫师学习，捣鼓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王凯甫有时候气闷，差点想把那巫师扔出信临侯府。蔺思远跟着巫师学了月余，性子越发得沉稳起来。但是巫师每次见着王凯甫还是满眼的喜欢，嘴里直喊着可惜了。
    “吃了吃了，你呢？” 王凯甫怕蔺思远又怪他太早过来，连忙撒谎道。
    “我还没，我去吃了。”
    蔺思远看王凯甫这一大早的就来了，本来还想松松口和他一起吃个饭，可是王凯甫既然撒谎，那就算了吧。
    “哎，哎，源儿，其实，我还没吃呢。”
    王凯甫倒是聪明，看蔺思远识破了不理他一个人先出了房门，赶紧追了上去。
    “饿吗？” 蔺思远在前面走着，没有回头看他。
    “饿，太饿了，都要咕噜咕噜叫了。你听。” 王凯甫三步并两步的走向前，和蔺思远并排走着，还怕他不信，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那你等会儿多吃点。”
    “好。”
    到了桌前，巫师已经在那里坐着了，看到蔺思远他们来了，就赶忙让他们快一起坐下吃早膳。
    待吃完，巫师就先回了房，这几日蔺思远学习巫术一直学到夜里，巫师都是在一旁陪着的，所以白天的时候大多都在补觉。
    王凯甫看蔺思远最近学的都没有空闲，瞧着天色明媚，就提议去城外走走，“城郊桃林里的桃花开的正好。”
    蔺思远自从好了以后确实都没有再出去逛过，遂同意了。他们只带了五个侍卫就出城去了，秀姐也同去，女子总是喜欢花的，王凯甫本来还不愿意秀姐跟着，看蔺思远不说话就盯着他看就立马不说了。
    “跟着就跟着呗，她还能做什么不成？”
    王凯甫本来是要骑马的，蔺思远邀他一起坐马车，王凯甫有点奇怪蔺思远今日怎么一反常态，但是一想到可以和他亲近就高兴得忘了头。
    “侯爷，你说那巫师怎得那样厉害，那日我看见巫师竟然能控制住那只母鸡，让它吃食就吃食，让它鸣叫就鸣叫。”
    秀姐提了一个暖炉给蔺思远握着，虽然入春了，但蔺思远的手还是凉的。
    蔺思远接过后捂了一会儿，又把暖炉放在了小桌上。
    “秀姐，你下去吧，我有事跟王世子说。”
    “是。”
    秀姐下了马车，可总觉着自家侯爷今天怪怪的，平时有事都是不会避开她的，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圆圆，什么事啊？”
    “王世子，你真的不愿意学习巫术吗？” 蔺思远一脸严肃的看着王凯甫。
    “嗯，我不能学也不想学，你学着不就行了，那巫师很厉害吧，我给你挑的人是不是都很棒啊。”
    王凯甫想握蔺思远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过去，蔺思远竟然没躲，由着王凯甫牵了起来。
    “那是，我……师父，当然厉害了。”
    蔺思远看着王凯甫牵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王凯甫道，“王世子，你愿意跟我走吗？”
    “去哪儿？”
    王凯甫牵到了蔺思远的右手，心里乐开了花，虽然也觉得蔺思远今天一反常态，但他此时的心情比车外的桃花更灿烂，直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
    “王世子，你愿意跟我走吗？” 蔺思远又重复了一遍，直直的盯着王凯甫的眼睛，看到了那桃花眼笑得眯了起来，都看不清眼珠子了。
    “愿意愿意，你去哪儿，我都跟着。” 王凯甫以为蔺思远终于向自己袒露心声了，将蔺思远的这句话当做了告白，喜不自胜得回答道。
    “好，那你跟我走吧。” 蔺思远将左手盖在王俊凯手上，抽回右手抬起遮住了王凯甫的眼睛。
    “圆圆，你做什么？”
    王凯甫不解的问道，马车停了，看来已经到了地方。王凯甫刚想把蔺思远的手拿下来，蔺思远就自己放开了。
    王凯甫想开口同蔺思远说话，可是嘴却张不开，身体也动不了，而蔺思远却微笑着看向王凯甫。王凯甫看着蔺思远好看的杏眼，脑子越来越混沌，能看到蔺思远在说话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跟着蔺思远下了马车。
    远处桃花正艳，蔺思远牵着王凯甫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桃林深处。
    “你们在此处等候。” 蔺思远命令道。
    侍卫们看向王凯甫，王凯甫眼里只有蔺思远，没回头点了下头，侍卫们就停下了脚步守在马车旁。
    “侯爷，等等我。” 秀姐从马车后提了一个篮子过来，追上了他们。
    “秀姐，你做什么？” 蔺思远和王凯甫一起站在桃树下，眼色不悦的看着秀姐。
    “侯爷，你不饮茶吗？”
    秀姐奇怪，蔺思远今天怎么尽说些跟平时不一样的话，语气也怪，不像是蔺思远的语气，倒像是……倒像是那巫师的语气。
    “你，你不是侯爷？”
    秀姐被吓到了，想到了前几日看到的那只母鸡，联想到如果蔺思远现在被那巫师控制住了，可王凯甫怎么会没发觉？难道……秀姐看向王凯甫，王凯甫眼里无神，莫名的给人一种他只是个木偶一样的感觉。
    “秀姐，你说什么？” 蔺思远脸色更加沉郁，压低嗓音说道。
    “侯爷，你不是侯爷！”
    秀姐慢慢退后，放下篮子想跑回去叫侍卫，可是还没喊出声，就被王凯甫从身后砍了一个手刀，晕了过去。
    “王世子，把她扛起来，跟着我。” 蔺思远对王凯甫命令道。
    “是。”
    ———
    “那巫师呢？”
    王阳侯站在府门前，身上穿着盔甲，看着眼前一个个整装待发的熟悉脸庞，压低了暴怒的声音问道。
    “还是没找到，信临侯府里的人已经全关押了起来。可是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管家拿了信临侯府众人的名单给王阳侯。
    自从王凯甫和蔺思远失踪后，王阳侯先是派了暗卫去寻，可是了无踪迹。后来禀报了圣上，圣上下令务必要将他们俩找回来。那巫师是兹狼国人，通往兹狼国沿途的关卡都已得令严查，圣上甚至修书去了兹狼国，要兹狼国主将王凯甫和蔺思远交回来。兹狼国主回信并不知情，那巫师是无名人士，并不知晓其来处。圣上大怒，要求兹狼国主下诏全国通缉，必须要找到那巫师，并将王凯甫和蔺思远安好送回来。
    都城内外到处都在搜寻王凯甫和蔺思远，可他们现如今已安稳的待在了霖月山庄。
    巫师并没有将他们带回兹狼国，而是控制了凯甫，让王凯甫带着他们，躲在了霖月山庄的密室里。
    “师父，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蔺思远将干粮奉给巫师后，就站立在一旁。
    “好徒弟，不急，再过个十日，等风声不那么紧了，我们就可以动身了。”
    “是。”
    “对了，徒儿，那王世子可曾说过什么？” 巫师盯着蔺思远黯淡的双眸，询问道。
    “不曾说过其他话，只叫了我的名字。” 蔺思远一脸严肃，恭恭敬敬的回答。
    “好，你去吧，给他喂点东西，别饿死了他。”
    “是。”
    蔺思远拿着干粮来到了密室隔壁，王凯甫被铁链吊着，双脚堪堪着地。
    王凯甫几次从巫术中醒来后就清楚了他和蔺思远现在的处境，除了最开始的两天，王凯甫唤过蔺思远的名字，可是看他已完全被巫师所控制之后，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有时候巫师来看王凯甫，王凯甫也装作一副不理人的模样，巫师很确信自己的巫术能控制住蔺思远而挟持住王凯甫，但还是多做了一层防备将王凯甫用铁链吊了起来。
    蔺思远往王凯甫的嘴里塞了一点粮食，又灌了一些水就出去了。
    王凯甫看着蔺思远的背影，心里一阵抽疼，暗恼自己轻易就相信了那个巫师，害得蔺思远如今形同傀儡，都不认得自己了。
    王凯甫这几日一直都在想办法，可是巫师很谨慎，每日只让蔺思远过来喂食一次，这样王凯甫就没有力气将铁链拽断。
    蔺思远回到了巫师那里，巫师将手边的一份干粮拿给了蔺思远，他才自己进食起来。
    巫师一直看着蔺思远将那些干粮吃光，然后又叫蔺思远收拾刚才调配解药的药瓶。
    “好徒儿。” 巫师在蔺思远要收起那个药瓶的时候喊了他一声。
    “师父？” 蔺思远将手里的药瓶握紧，不再收拾，转头不解的看向巫师。
    “好徒儿，收拾干净了就去休息吧。” 巫师认真的看了看蔺思远的眼睛，还是那般毫无波澜才放心了。
    “是。”
    蔺思远将药瓶一一摆好，把桌子擦干净后，就窝在了角落的石床上。
    这里储备齐全，躲个数把月不成问题，巫师已经打算待清明节时，混入祭扫的人群中逃去边境。巫师身上带着的迷药用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几日一直在调配，蔺思远在一旁学着，也能炼出一些迷药迷香了。
    巫师虽然控制了蔺思远的神志，但心底还是蛮疼惜这个徒弟的，万一王凯甫一直不肯就范，那就只能杀了，而蔺思远还算是个听话的。
    蔺思远一入睡就在做梦，他一直梦到有个女人过来要掐死自己，可是刚要碰到自己就又不见了。
    蔺思远醒来的时候冷汗淋漓，直坐起身来，待恢复了气息后就下了床。
    巫师在密室另一边的石床上休息，蔺思远没有吵醒他，悄悄走了出去。
    蔺思远走到密室隔壁，看着王凯甫被吊着面无表情，他已经不认得王凯甫了。
    蔺思远只记得巫师曾经说过不可以与王凯甫交谈，王凯甫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会故意诱惑你，然后骗你入局，把他放下来后，就会立刻杀了你。
    王凯甫唤蔺思远的时候，其实蔺思远都听到了，可是他一直谨记巫师的吩咐，不与王凯甫交流，每次喂完食就快步离开。
    蔺思远看见王凯甫好像动了一下，赶紧躲到一边阴影里去了。
    王凯甫的双手一直被吊着，已经快脱臼了，衣裳都是尘土。自从到了山庄密室后，不曾多喝水都未解手，王凯甫一直憋着，现在也是憋不住了。
    王凯甫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只能说服自己，反正那巫师不是好人，而蔺思远如今也已不清醒，自己就不要端着了，天大地大解手为大。
    就在王凯甫快说服自己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门口处那片阴影里露出了一小片衣裳。
    “圆圆，是你吗？” 王凯甫又忍了忍，这之前在路上还能解个手，现在手被吊着实在是不方便，如果蔺思远肯帮他的话……
    “蔺思远，我知道你在那里。你出来，帮我个忙。”
    王凯甫看到有一只手将那片衣角拉进阴影里去。
    “我想解手，你帮我，你知道我的手被吊着不方便。”
    蔺思远听到王凯甫这样说了之后，也思考了一会儿，可到底还是没有动。
    “圆圆，我被绑着，不会伤害你的，你过来帮我解个手，好吗？我真的忍不了了。”
    蔺思远探了一个头出去，他看着王凯甫涨红的脸，脸上还有那双好看的眼睛。
    蔺思远一直看着，但脑子里都是巫师的提醒，只要他一想跟王凯甫接近，还是探寻什么的时候，头就会变得很疼痛。
    蔺思远还是决定不去理会王凯甫，转身快步回了密室，重新躺回了床上。
    蔺思远觉得心里难受，自己应该去帮王凯甫的，可是自己的头好痛，只要一想王凯甫就晕疼晕疼的。
    晕晕沉沉的睡过去后，蔺思远就又做梦了，梦里巫师骂他不听话，一定会被王凯甫给害了的，蔺思远怕死了，巫师从来都不曾有过那样凶残的面容，巫师还要把王凯甫杀了。蔺思远赶紧求饶，求巫师不要杀了王凯甫，巫师看着蔺思远，问他，不杀了王凯甫，那如果被王凯甫挣脱反而被害了呢？蔺思远直说不会的，他一定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巫师笑了，身影逐渐模糊起来，四周渐渐的开始起雾了，蔺思远沉沉的睡了过去。
    巫师将迷香从蔺思远的鼻下拿开，给他盖好了被子就走了出去。
    巫师来到密室，走到王凯甫面前，“你还是不肯吗？”
    “你！为何一定要我做你徒弟？” 王凯甫至今还是不解，为何巫师如此执着的要收他为徒？
    “等你想通了，当了我徒弟，我自会告诉你为何。”
    巫师将王凯甫的双脚也用铁链锁上，然后将王凯甫放了下来。
    “我不需要你如此倔强，你如能好好喊我声师父，我必将平生所学都传授给你。”
    王凯甫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是将军，怎能学习巫术？学习了巫术就等于要将身体和精神奉献给虚无缥缈的神灵。我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只效忠圣上，你放弃吧。”
    “多可惜，你不该去参军打仗的，在你小时候我就看中你了，她不该给你喝那种东西，你本是学习巫术的最好人选，可惜了，可惜了……”
    巫师将王凯甫用铁链牢牢困在一定的活动范围后就出去了，虽然只有五步的范围，但足够王凯甫日常休息洗漱的。
    王凯甫看着自己手脚上的铁链，这本来是为了别人准备的，没想到自己先戴上了。解好手后，王凯甫给自己洗了把脸，他觉得蔺思远看他灰头土脸的一定不会喜欢，虽然现在蔺思远不记得了，但他也得自己收拾干净点。
    "圆圆，为什么我们总是没有好好相处的机会呢？不是我受伤就是你受伤，难道我们在一起，真的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