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今天弯了吗?【重生】

5.陪“王妃”回门

    
    鸡飞狗跳的折腾了三天,成王府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李云深穿戴整齐站在立起的铜镜前打量镜中的自己,少年眉目硬朗,眼角眉梢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嚣张气焰,这是他的十八岁,那些腥风血雨阴谋诡计还不曾真正降临,他刚从战场上回来行事怪诞处事倨傲,简称混帐。
    所以即便他做错了什么也是可以被理解的。李云深深深吸气,回门这种事他从前没做过,陪一个男人回门他从前压根没想过,但在现实面前,你得屈服。
    “王爷这是紧张?”谢青吾站在他身边,比他矮了半个头,穿了一身深紫色广袖长袍,风姿俊秀。
    李云深摇头,忍了又忍终是没能忍住:“谢公子不觉得难堪?”
    “王爷觉得,难堪?”谢青吾整理衣襟的手顿住,目光一凝。
    “本王脸皮厚倒没什么,但谢公子从小饱读诗书学圣人礼法又是国公府嫡子,原本该承继爵位,却因为本王——本王怕谢公子觉得心里不舒服。”
    “怎会?”谢青吾笑了一下,那笑有些寡淡,冷冷清清的,“我却怕要让王爷失望了。”
    失望?李云深莫名皱眉,总觉得谢青吾这句话里带着一点无言的悲哀。
    ——但其实并没有多么失望,不过是谢国公自始至终的棺材脸罢了,虽然没什么笑意但攀谈的倒挺热情,从去年的儒生诗会到今年的国手对弈再到明年的春闱试题,极尽舞文弄墨之能事——李云深表示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跟一个驻守关外的武将附庸风雅这人不是没长脑子大约就是不想好好说话。
    李云深懒得听这人继续念酸诗披了件斗篷出去站在檐下看雪。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的又快又急,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地上便已积了厚厚一层 ,冷风夹杂着大雪拍在人脸上像冰刀子刮过似的疼。
    养尊处优的谢国公站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哆嗦,抖着嘴皮子劝道:“外面风大雪急王爷千金贵体,不如进去煮杯好茶坐着赏雪?”
    “急什么”李云深冷笑,“方才国公爷诗兴大发,本王看此处雪景甚好,国公爷真不打算吟两首诗抒抒胸臆?”
    让你个老不死的跟老子装风雅,今儿不冻死你别想进屋去了,还敢跟老子充大尾巴狼,嚣张个屁!
    上一世也是这样的大雪天,他被谢老头从战场上押解下来,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在大冬天里卸下兵甲,仅着一身单衣被押上了囚车 ,原本还担心老头子跟谢青吾亲厚不好动手,现在……
    李云深督了一眼跟在谢国公身边瑟瑟发抖的美人,没说话。
    ——却不知谢青吾此时在做些什么?
    谢青吾此时正在给谢夫人喂药,谢夫人身子骨弱一到冬天就缠绵病榻,前些日子刚好了些就又为了谢青吾的事急的大病一场。
    屋子里很安静,静的仿佛能听到窗外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谢夫人微阖着眼脸颊濡湿一片。
    青吾今年已有十六,她原本还在帮青吾相看中意的大家闺秀,秋来刚看上了一位手帕交的女儿,刚刚及笄生的娇俏水灵,跟青吾正好般配,可她连聘礼都还未下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她的儿子堂堂国公府嫡子未来继承国公的小国公爷却嫁一给了一个男人。
    “王爷,他待你好吗?”谢夫人嗓音发颤,如今一切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她也只是期望青吾能过的好些。
    ”王爷待我很好,衣食住行都没有半分苛待。”谢青吾用瓷勺舀了一小勺药吹凉后喂到谢夫人嘴边,“您就不必担心孩儿了。”
    抬手时袖子微微垂下恰好露出被白纱细细包好的伤口,谢夫人眼睛尖当即便红了眼眶,“这就是过的好吗?王爷,他、他打你了?”
    “没有,”谢青哭笑不得,把袖子往上拉了拉,“不关王爷的事,是孩儿自己摔的。”
    谢夫人捧了谢青吾的手臂,写了满脸的心疼和不信:“你不要宽慰我,我早听说成王殿下不近男色,前不久甚至还抗旨拒婚。坊间传言王爷杀伐过重性格暴躁,你要是受了委屈不用在娘这站强颜欢笑娘心疼。”
    “真是没有。”谢青吾摇摇头,安抚地握住谢夫人的手,“王爷的确不近男色,但对我还算敬重,并没有怎么为难过。”话说着却一顿,半响才勾了一下嘴角,“许是,顾忌着父亲吧。”
    如今皇子们都已长大成人在朝中也开始各有动作,谢氏毕竟是名门望族,虽说父亲庸碌官职不高手中又并无什么实权但世袭罔替的爵位摆在这里,倒也有几分拉拢的价值。
    只是——
    而本应拉拢谢国公的成王殿下此时正在故作风雅的赏雪。
    李云深常年带兵打仗,雪窝子都睡过这点风雪自然不在话下,但养尊处优惯了的谢国公此时已经冻的直打哆嗦了。
    谢国公身旁的美人冻的嘴唇发紫,拉了拉谢国公的袖子。
    谢国公立即会意,说自己冻的受不住了多丢脸啊,还是徐氏有眼色,于是立即拱手道:“王爷,夫人身子骨孱弱不宜吹风,不如我们进屋温酒赏雪如何?下官珍藏了两坛二十年的梅花酿大雪天品最合适不过。”
    李云深皮笑肉不笑:“谢夫人此时正由谢公子陪着,本王倒不知这又是哪儿来的夫人,怎么国公府的姬妾竟这般娇弱?这风本王吹得她就吹不得了?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王爷身份贵重岂是常人可比?”谢国公挣扎,“只是此刻已经正午,王爷不如先用过午膳再出来赏雪?”
    ——等下回出来一定裹三件皮袄子抱两个大温炉!
    李云深抬眼去看惨白着张脸娇娇弱弱靠在谢国公身边的徐侧夫人 ,幽幽道:“本王听说徐侧夫人早年曾是勾栏红牌琴技乃是京城一绝,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听侧夫人弹奏一曲?”
    谢国公脸色白成了灰,正准备大怒抬头刚好看见李云深袖间繁复精致的蟒纹,瞬间怂了。
    李云深压根不耐烦听什么琴,单纯就是戳完人伤处再上赶着挠人一爪子 ,此刻手指冻的僵直弹不好立即可以再找茬!
    至于为什么——他刚刚才知道他这一生的悲剧都是这俩害的!
    谢国公年轻时也是京城里有名的风流公子,十七岁听从父母之命娶了另一世家的小姐,本来也安安稳稳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但谢国公偏偏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儿。成家后依旧风流不改,没两年就勾搭上了勾栏里的红牌徐红妩,据说是一见倾心而且还不是一时鬼迷心窍的那种,是爱的死去活来死缠烂打成了京城流传多年的一桩风流韵事。
    后来谢老国公驾鹤西归,谢国公孝期一过便迎来徐红妩过府宠爱多年不减分毫,俩人还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比谢青吾堪堪小半岁而已。
    谢青吾是国公府的嫡次子头上还有一位兄长名叫谢青锋,三年前参军戍守北疆战场凶险生死难料已经有一年没有消息传回,生死未卜。
    大多数人偏向他已埋骨疆场 ,毕竟战场上死无全尸的人实在太多了。
    谢国公独宠妾室嫡子一脉在府中日渐衰微,谢青锋出事后徐红妩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谢青吾便首当其冲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总而言之,就是铭雅轩那事压根就是个局,好巧不巧李云深还就一只脚踏了进去,徐红妩还算有点眼色,发觉李云深的身份后便没有作死下药。原本两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睡一夜而已,也没多大事儿,但好死不死谢国公酸书读多了读坏了脑子,觉得这事有损谢国公府清誉硬是哭着喊着跑去金銮殿撞柱。
    ——这一撞撞出了一个亲王儿婿,撞出了李云深半生悲剧。
    ——所以这俩蠢货才是一切祸害的根源啊!
    他上一世还总觉得谢青吾是攀附权贵不知羞耻,现在才知道人原来跟自己一样一无所知。其实这些事查起来并不费劲,但他前生早早对谢青吾先入为主盖棺定论根本就没有仔细查探过,现在想想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敌意和报复真是挺混蛋的。
    李云深神游天际,徐红妩抚琴的手却不敢停,或许是怕手冻僵弹砸了她特地挑了一首极为舒缓的曲子,但仍是弹的磕磕绊绊。谢国公看的满脸疼惜,奈何他自己就是个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怂包也没胆子反抗只是不住用祈求的眼光看向李云深。
    看什么看?自己蠢事做尽还不准我报复?要不是你俩蠢货想废嫡立庶把爵位传给小儿子又设那么阴险的局我至于英年早逝死无全尸吗?好吧,就算皇室争斗与你们关系不大,但逼老子碰了男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这事你们得认!
    不多时,小安子冒着雪赶来在李云深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李云深盯着他冻的通红的双手半响,突然十分不善的回头:“国公府当真是穷的揭不开锅了么?大冬天的竟连两盆碳火也舍不得用?若果真如此,本王不介意施舍两车碳给国公爷用用。”
    说完李云深也懒得看谢国公涨成猪肝色的胖脸伸手抖落披风上的落雪,一边忘门外走去一边冷冷道:“就算正室还在病中也从来没有妾室登堂入室的道理。国公府的家事本王不感兴趣,但带着个妾出来接待本王也未免太不将皇家放在眼里了,好歹是父皇亲自赐婚,谢国公做事还是过过脑子的好。”
    谢国公吓的冷汗涔涔,不就是听说王爷厌恶青吾才敢决定抬举红妩出来吗?怎么还是触了这位霉头?平白被折腾了这么一上午。
    小安子跟在李云深身后欲言又止。
    往常王爷虽肆意嚣张了些但做事好歹有度,今儿却格外反常,对谢国公百般刁难不说几乎直接将徐侧夫人当成卖艺的了,这传出去该怎么了得啊?贵妃娘娘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小安子幽幽叹气。
    “愁什么?天下人都知道本王对这桩婚事不满意,本王就是行事乖张又怎样了?难道还要本王忍气——”
    话还没说完抬眼就看见谢青吾站在前院的梅花树下,他没撑伞只披一件松青色斗篷,一双孤清冷淡的眼看过来的时候让人感觉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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