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下是星河

    
    从少年到成年，欧云耀除了身体变的越来越结实以外，那张脸依旧年轻好看。只是他的眸光已经没了最初的澄澈，而是永远都像是染着一层风雪，看谁都冷冷的。就在这冰冷的眼神之下，已经快要苏醒过来的莫星远满脑子里面都是欧云耀的声音。
    “星远，我们结婚吧。”
    “星远，这次不要再走了好么？要是有非要走的不得已的理由，那带我一起，别只丢下我自己。”
    “莫星远，你走了就别回来，你死在外面好了。”
    “莫星远，我恨你……”
    软糯的，乞求的，狂躁的，骂人的，虽然有点吵，但是这对莫星远来说这已经算是个奢侈的美梦了，可敏锐的身体感官还是让莫星远觉察到了梦境之外的东西。空气里很干燥，还有一股淡淡的松香气，这样的环境……
    就跟被针扎了心一般，莫星远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浑身紧绷，一双墨绿色的眸子极度紧张的看向了房间里，坐在沙发上正看着纸质书的男人。“云，耀？”不知道是不是声带受损了，莫星远堪称招牌的低音炮般的声线，抖的特别厉害。
    欧云耀略微用力的呼了一口气，他提着两天的心终于落地了，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没变，克制又冷漠，“醒了，莫博士。”也没看病床上的人，欧云耀继续翻着手里的书。
    “我，我怎么回来的，我儿子呢？呃……”莫星远想坐起来，但是刚动了一下身体，浑身就撕裂般的疼，但他还是咬着牙直起了后背。
    “送去发电站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变成电流了。”
    “什么？”顶着一头杂乱长发的莫星远眉头就是一皱，他紧紧的盯着穿着军装一脸冷厉的男人，要不是对方那微微泛红的耳根，他差点就信了。“啊！”长出了一口气，莫星远垂下了肩膀，卸掉了身上所有的防备。“阿耀，我到底怎么回来的。”
    “叫谁呢？阿耀是你能叫的么？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可是星联盟S级别的通缉犯，说吧，你到我们大螺旋又想犯什么案子？抢劫运输机？打劫医疗船？还是，劫囚？哼，真是士别一年长本事了，能干的不能干的，都让你干了。这次主动飞回来，是想求前任保护你么？呵呵，别做梦了。”又翻了一页书，欧云耀依然不打算直视病床上那个已经一脸懵逼混蛋，虽然书页上写了什么，他这么半天了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我，我来求你保护我？我，我真的是自己飞回来的？”莫星远这回没法再分辨欧云耀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因为耳根发红只能测试一个问题。他在问欧云耀的同时也在问自己。他记得自己被打的半死，好不容易上了飞船，可这之后他就晕了，难道垂死之际，他给小怪兽下了命令让它跳跃回来找欧云耀？
    见对方没了声音似乎是被唬住了，欧云耀这才抬了抬眼睛。说了一会儿话，莫星远被胡子和头发掩盖住的脸，颜色终于是好了一点，但是看着还是很虚。医生说，他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然而这话在欧司令听来，极度的不爽。这样命悬一线的奇迹，欧云耀真的再也不想看见了。
    “说话啊？怎么，有脸回来没脸承认么？”终于，欧司令合上了手里的书，然后双手插在裤兜里，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床边。
    莫星远却依然沉浸在自我肯定和自我否定之中。如果云耀说的是真的，那他可真的太不要脸了，他干了那么多禽兽不如的事，怎么还能回来找欧云耀保护自己。
    莫星远可是发过誓的，上次离别就是永远，永远的意思就是，生死都不要再见面。“我……”莫星远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抬起头，带着抱歉的视线悉数落尽一片风雪里。
    这一对视，两个人的呼吸都是一滞，有时候一眼可以万年，有时候一眼也可以倾泻出所有的委屈与苦闷，不过很快的，欧云耀就收起了自己不小心袒露出来的情绪，言辞也变的犀利了。
    “你什么？你看看自己，堂堂大螺旋空军学院的机械专家莫博士，如今已经成了勾结海盗雇佣兵的罪犯，你知不知道，你改装过的每一艘飞船，每一架武器，都是要见血的。莫星远，我真的不明白，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到底要干什么？”这‘好好的日子’几个字，又是让说话的人心里一阵发酸。
    欧云耀比莫星远小了一岁，他们的父辈是最要好的朋友，他们两个人也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考入空军学院，一个开飞船，一个设计飞船。
    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明明说好了这辈子都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开的，可结果却是，这对给八大星系都喂过狗粮的全民CP，就因为其中一个人的逃走、背叛而成为了几百亿光年范围内最大的笑话。
    不过在这段旷世虐恋上，让无数人都同情，甚至落泪的男一号欧云耀却始终相信，莫星远不是不爱他，莫星远一定有他的不得已。
    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欧云耀才能一次又一次的从被抛弃的尘埃里爬出来，他期盼着他爱的人，能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可直到现在，他始终没有得到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一时间，病房陷入了沉默。阴郁的更加阴郁，而那垂着头似乎在忏悔的人可没时间在这里跟欧云耀牵扯不清。究竟是怎回来的，莫星远暂时不再考虑，等见到小怪兽他自然就会都知道了，他现在需要计划的是，这一次究竟该怎么逃。
    想了又想，莫星远到底还是要了脸。“阿耀，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我还是要走的，而且，你也拦不住我。”
    不敢再抬头看欧云耀的眼睛，莫星远伸手拆了手臂上的身体指标监测器，掀开被子就下了床，结果脚一粘地，他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太疼了，刚才不动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一下地，小腿上的疼痛感让莫星远额头瞬间就冒出了一层汗。
    “金甲蝎造成的贯穿伤，能保住你这条腿实属不易，你要是作死的想装个机械义肢，你随意。”鬼知道欧云耀看见莫星远摔倒时是有多心疼，他大概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忍耐力才控制住自己没冲过去。
    “机械义肢么？那岂不是很酷，呵！”听着欧云耀嘲讽的语气，莫星远忍痛着痛咧嘴笑了一下，他一手扶着床，想凭借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可胳膊上也有伤，他挣扎了好几次，那高大修长的身子也没能直立起来。
    其实他还有另外的选择，就是开口叫身边的人扶自己，但这话莫星远怎么也说不出来。“我，我缓一缓，让欧司令见笑了。”又尴尬又狼狈，莫星远靠在床边大口的喘着气。
    “让我帮你，就这么难么？还是说，你连碰都不想让我碰。”人在生气的时候真的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欧云耀明知道这么说莫星远心里一定不好受，但他就是想惩罚这个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人。只不过，欧司令官的身体本能还是没受的了理性的控制。
    走过去，弯腰，伸手。把人从地上抱起来重新放回到了床上，欧云耀的动作一气呵成。而那最后到底还是被前任帮助了的人，整张脸都红了。
    “厉害了啊，我这80公斤的分量，说抱起来起来就抱起来，肌肉见长啊。”可能是为了缓解气氛，莫星远还像小时候一样，抬起拳头捶了一下欧云耀的肩膀。他是牟足了力气的，但是那拳头落下的依旧软绵绵。
    “谁告诉你，你还是80公斤啊，你那破飞船，生命监测系统坏掉了吧，你都已经……”整整瘦了10公斤,一想到这里，欧云耀又是一阵心颤。上次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这才一年，这该死的滚蛋就清瘦了这么多。
    颤抖了几下睫毛，欧云耀没再说别的而是迅速的把自己的身体从病床边撤开。“说正事吧，莫星远，本司令官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已经被捕了，等伤好了，你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带着寒意的话音落地，欧云耀转身就要走。
    “阿耀……”
    “别再想着逃跑了，你也跑不了。”也没回头，也不想听莫星远到底是想跟他说什么，欧云耀说完最后一句，直接就出了门。
    而那被独自留在房间里的人，有些委屈的叹了口气，“我就是想提醒你，领带歪了。”
    外面，白杨已经等了很久了，一看自己家司令脸色很差的出来了，就知道今天他又不好过了。“长官，莫博士他好点了么？”白杨是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礼貌的问候一下病号的家属，他总觉得这样能让欧云耀心里舒服一点，可谁知道……
    “你管他死活干什么？你关心他？白杨，别被他那张脸骗了，别忘了，他是可是宇宙级别的渣男。”
    “啊？”白杨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欧云耀话里的意思，想了半天才明白，司令官阁下这是在瞎吃飞醋呢。“是是是，是渣男，那个，渣男的那艘破飞船已经送去了修理中心，因为所有的零部件都是莫博士，哦不，都是渣男自己造的，所以想要保持原样的升级，需要等上几天。”
    “嗯。”欧云耀一边走，一边脸色阴郁的听身后白杨的汇报。
    “还有就是，小怪兽的系统无法读取，莫，莫渣男的设计的系统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能进去，我们无法获取小怪兽航行的资料。但是根据莫博士腿上的伤，我们已经能确认，让他受了重伤的地方是‘炼狱9号’星。”
    一听到‘炼狱9号’这个名字，欧云耀急匆匆的脚步一下就停了。他回过头看向拿着浮空屏神色始终紧张的部下。“金甲蝎在‘炼狱9号’？”
    “是，我们在莫博士伤口上提取出了金甲蝎的细胞，利用稀有物种定位系统是不会错。”
    “他去那里做什么？”欧云耀自己问着自己。‘炼狱9号’星，原本是星际监狱，但是后来发生暴动，整颗星球都被罪犯占领了，后来那里便成了一个非法交易的黑市。那颗星星虽然体积不大，可是恐怖程度非常对得起它的名字。
    “长官，我已经制定好了剿灭计划，超级激光运转没有任何问题，把那颗星球炸的粉碎，预计时间3分钟。”
    “嗯？”欧云耀还在思考呢，白杨副官已经开始给他念起来，那‘丧心病狂’的剿灭计划了。“谁说我要灭了那里，星远差点就死在那，那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或者东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炼狱9号’上发生的事情弄清楚。”
    “是。”
    “哦，还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优先级别最高。”
    一听这话，白杨整个人又立刻做出了‘备战’的姿态，神色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长官您说。”
    “去我老家找个厨师团队，要最好的，星远太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