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阮镇看看祝英淮,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底裤,跟被烫了手似得,“啾”地将底裤丢了出去。
无辜的底裤“啪叽”一下稳稳躺在了两人中间的白色瓷砖上。
它的主人和大个子都僵住了,大眼瞪小眼,尴尬得语塞。
祝英淮:????
阮镇: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啥呢?
“咳……”阮镇首先打破了寂静的空气,“那啥,我要上小号,你……”
阮镇往后让了让,给祝英淮腾了个位置。
他破罐破摔地询问,“……一起?”
“我先出去!”
祝英淮脸蛋涨红得像番茄,回答得又快又急。眼神飘忽不定,掠过阮镇的大兄弟时跟踩了鞭炮一样,“噔噔噔”地踢着拖鞋跑了。
你说这都什么破事啊!
他没在第一时间解释,现在好了,说啥都像掩饰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来姨妈没。”
哦,来没来不会问啊,得拎着人家内裤看。
阮镇唾骂自己,脑子呢?
再说,他现在不应该知道祝怂怂是双性人,祝怂怂自己还没跟他坦白呢!
说到这个,阮镇突然庆幸,今天苏杉杉跟中邪了一样的反应,打断了借姨妈巾的进程,不然他把姨妈巾搁在祝怂怂手里的那一刻,祝怂怂能把他自己给吓死。
得,现在好了,妥妥的变态形象,洗不白了。
阮镇调整了下表情,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只能直面淋漓的“鲜血”了。
从浴室里出来的阮镇,见祝英淮和被子滚成一团,松蓬蓬的被子、软绵绵的祝怂怂。
软绵绵的祝怂怂顶着头上的几根呆毛,眼巴巴地盯着他。
阮镇的心都要萌化了。
“咳,”阮镇在床边坐下,试图挽尊,“怂怂,刚刚我……”
他一说话,祝英淮就缩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无辜又羞怯地看着他。
“嗯?”
“我刚刚是想看看你的……洗了没有,浸了水没洗……嗯…会臭的吧?”
“嗯。”祝英淮认真地点头,笑弯了眼,十二万份地信任着他胡扯的瞎话。
阮镇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这茬给掀过去了。
那日“底裤事件”之后,阮镇再没脸在祝英淮家中留宿。
他自认为变态印象无法抹灭,想重树自己光辉伟岸的正人君子形象。
苦于无对策的阮镇天天窝家里琢磨。
一次凌晨四点,阮遥烂醉而归,她将自己的高跟鞋脱下踢开,迷糊着想开灯。
就见一高大的阴影朝她罩过来,她反手就把包砸了过去,狂砸几下还打算上脚踹。
“姐!是我!”
阮遥是练过的,打人劲道贼足,更遑论她打起架来跟疯婆子无异,怎么阴损怎么打。
阮镇是结结实实地被她揍了两下,少说两处以上乌青。
“姐,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你很吵,”阮遥刚刚被吓住,酒醒了大半,她皱着眉,满脸嫌弃:“你回来干嘛?”
未等阮镇回答,她就自顾自进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阮遥是真不欢迎他,心情好的时候逗逗他,心情不好了,上手揍他都有可能,不搭理他更是常态。
阮镇小的时候也为此苦恼过,长大了,也理解她的阴晴不定,也拒绝她的辱骂拳头。
跟她的关系,亲却不亲昵。
他在家的这几天,阮遥依旧是老样子,踩着高跟鞋和赌友赌到半夜,上午补眠,下午购物。
她不规律的生活,规律得雷打不动,从不因阮镇而有丝毫退让。
阮镇在不在家,对她而言,毫无区别。
祝英淮时常羡慕她,可以早早地遇见阮镇,可以牢牢地抓住阮镇那根无形的神经,无论阮镇往哪里浪,他总要回家。
回阮遥的家。
他这样不对,祝英淮为自己的由羡慕而生的嫉妒感到羞愧。
又是一个令人苦恼的周末,分别如期而至。
好在今天他们值日,正好轮到大扫除,他能和阮镇多呆一会儿。
阮镇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和困意做殊死斗争。
老赵是不愧是校史上最龟毛的班主任,不仅老旧得早该报废的吊扇要擦,窗户、门、黑板和桌椅要擦。
走廊上的栏杆要擦,隔壁班走廊栏杆顺便一起擦。
一个大扫除磨叽了半天,隔壁班人都走光了,老赵还想着要让他们帮隔壁“尽善尽美”。
林磊和祝英淮愿意干,王小胖比鬼还贼,早就溜了。
阮镇也不大乐意,他困着呢,凭啥啊!
“还有这。”老赵推着眼镜研究隔壁地面,发现了几片碎屑。
“不干了。”阮镇抹布一甩,去提自己书包,“你有兴趣帮人家干白活,我不奉陪。”
隔壁班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青春靓丽,风风火火的。
就是脾气急,管不住班级,老赵枯木逢春,也不想想自己的岁数,巴巴地凑上去献殷勤。
阮镇也不是不支持他再找,他老婆没了也有个十一年了。
关键问题是,人家新老师看得上你吗?
只把你当傻叉呢。
“阮镇!你给我回来!”老赵老脸挂不住了,只能逞威风,用他一如既往的大嗓门吼:“翅膀硬了不是?你敢走试试。”
阮镇提着书包的手一顿,猛然将书包砸在了地上,几个箭步冲上去拎起老赵的领子。
“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人家拿你当猴耍呢!”
林磊和祝英淮都吓傻了,没想到他会突然爆发。
老赵铁青着脸色,用力拂开他的手,冷漠地道:“用不着你管。”
阮镇气极,果真不管他了。
“怂,你说,你干爸是不是有病啊,想老婆想疯了?”
跟苏杉杉一样奇怪,一个个的,都快要叫人不认识了。
“他要面子。”
祝英淮肯定地说,“谁要是下他面子,他就会暴怒。”
祝英淮用的是陈述句,看来他对老赵也已经了解地透透地了。
不明情况的只有他阮镇,阮镇自嘲,你上赶着恼什么?
人家老赵捧着那新老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别因为他对祝英淮好就对他太有好感。
人家不喜欢你管。
不管这赵荣,是真的奇怪,一个能默默关注祝英淮这么多年不求回报、十一后还随身带着自己老婆遗照的男人,会这么色急?
“你别管了,你下他面子他得跟你急。”
阮镇转头看他,这小孩正板着脸一脸正经地分析,乐了,揉揉他的脑袋。
老子下老赵面子的时候还少吗?
也许是这件事对老赵格外不同吧,想明白的阮镇招呼上祝英淮。
“得,不理他,咱回家。”
他麻利地从主席台上跳下来,仰头看着还坐在主席台地面上的祝英淮。
“回我家吗?”祝英淮满眼希冀。
“不,回我自己那。”
祝英淮也跟着跳下来,神情失落,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踱着步,祝英淮觉得这操场还不够大,塑胶跑道只修到一半太丑,草丛里蚊子有点多,操场上出双入对的小情侣腻歪得叫人心烦。
可这段路太短,他不想走到头。
离分别已经过了五分之一的路程了,祝英淮还在磨蹭。
阮镇是真被他的龟速给逗乐了,搭上祝英淮的肩,冲着被黄昏霞光晕开的小巷喊:“祝怂怂——你也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祝英淮眉开眼笑,使劲点头,也冲着前面大喊:“好——”
阮镇带他回的不是阮遥那,而是另一个套房。
“进来吧。”
阮镇弯腰从鞋柜里面拿出一双棉质拖鞋。
“这给你。”
他接过祝英淮沉甸甸的书包,颠了颠,斜眼看祝英淮,“这么重啊好学生?”
他在调侃祝英淮,带这么多书回家。
祝英淮把自己冰冷的脚塞进柔软的拖鞋,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阮镇身后,打量着这个不算小的房子。
两室一厅一厨,相比阮镇的另一个家,这里更像是生活的地方。
灰色的沙发上点缀着浅粉色的抱枕,两株生命力旺盛的绿色盆栽尽情地舒展着娇嫩枝叶。
阮镇在他身后笑着解释,“这是我姐布置的,她觉得灰色很高级,粉色很可爱。”
“当然绿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阮镇推着祝英淮,“走吧,看看我的房间。”
他自己也好久没来了。
自从那个抛弃她姐的男人回来后,这间被阮遥精心装饰过的房子,就再也没了主人。
阮镇的床单是饱和度很低的浅灰,被单是深灰,而枕头,是粉色的。
房间的主色调是白,壁纸白得清爽,四个角落都有绿植。
不用阮镇说,祝英淮也知道这是出自阮遥之手。
阮遥很爱她的弟弟,从任何意义上来讲;可她对着阮镇动手的时候,又让人心惊于她的刻骨恨意。
“这是什么?”
祝英淮的指尖戳在阮镇柔韧的肌肉上,那里有一条很深的豁口。
祝英淮的举动,让他很痒。
阮镇停下抖被子的动作,摸了摸后颈,摸到了一道口子,应该是之前阮遥的包砸的。
阮遥包里有尖锐的东西,防身用。
现在结痂了,没那么疼,就是痒。
“她又打你了?”
“不小心。”
“不小心能弄成这样?”祝英淮首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强硬。
“这是不小心吗?”
他不依不挠得让阮镇头疼,索性就沉默。
祝英淮生气了。
阮镇记得自己说过,祝英淮冷下脸后,和他那欠揍的妈一模一样。
欠揍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
阮镇不和他说话,他也不勉强,只是拿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阮镇。
活像个底下压抑着活火山的移动冰山。
亟待喷发,死命压制。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祝英淮猛地将拳头砸向墙壁,眼底通红,“她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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