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今日亓御等人没兴师动众的来送人,傅府上下顾及锦王头回带队来进学,很是给锦王面子。以致于傅长画几个叔伯看到当年拐走他们小侄子的叶唤真,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淡定了下来。
尤其是傅老太爷见到了明眸皓齿且雅人深致的谢陵后,不禁感慨——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诗经诚不欺我,果真有其人呐。
傅家人一向喜欢懂礼貌有规矩,且生的温雅又自带涵养的孩子。谢陵虽然话少了些,一举一动却是落落大方进退有礼,深得傅家长辈欢心。
叶唤真叹气,傅家人就喜欢谨遵君臣礼法、伦理纲常的人。谢陵分明是跟傅家生疏才懒得多话,在傅家长辈看来却是谢陵守着一字王的规矩,是谨守礼仪的好王爷。
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且自找不痛快,叶唤真腹诽。
三人在讲礼乐守规矩的傅府是找不出乐子的,转眼枯燥无味的一日就过了四分之三。傅长书看着大半天也不曾展颜的谢陵,宇文?掠胍痘秸娑疾恢?澜锌喽嗌俅瘟恕
这锦王殿下实在是...安静了些,傅长书握着卷讲义想着。深怕锦王把自己憋坏的傅长书放下手中的讲义,让三人好好休息会,自己去小厨房亲自准备些能让锦王满意的小食。
不用听课的叶唤真跟宇文?孪辛牧思妇洌?钗?虏啪醯米约褐皇亲於玖诵??痘秸娴淖焓悄芑罨钇?廊说摹
眼下叶唤真看着还在翻看傅长书发的讲义的谢陵,觉得没意思道:“三眉王,这又长又难读的书有什么好看的,来聊会天。”
好歹也跟叶唤真共同进学一日了,谢陵心中对叶唤真已然有了定义——废话多,却比宇文?掠腥寺怼
谢陵食指微微拂过左眉上的浅色刀痕,他蹙着眉道:“很明显吗?”
能不明显吗?!不明显他能叫谢陵三眉王?!不过叶唤真到底没敢把这话说出口,因为门口站了个身修八尺的亓御。
亓御目光淡淡扫过叶唤真,而后目光落在谢陵手里的讲义。谢陵倒是没有被叶至和????带跑偏,反倒没被二人影响静下心进学。
他心甚慰!
亓御站在门前道:“时辰到了,臣来接殿下回府。”
闻言,谢陵起身理了衣袍向亓御走去。
二人走后没多久,林揽风也来接走了宇文?隆
等到傅长书领人端着点心来时,只剩高明王自己了。
奉傅长画命保护高明王的苏见机本想让高明王也走的,但高明王非要等傅大公子回来道别。
苏见机觉得见鬼了,一向不讲究规矩的高明王居然要跟傅大公子道别!默默记下此事,打算飞鸽传书给傅卫长。
待见高明王当着傅府仆人面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跟傅大公子道了别,以及傅大公子温和的给高明王打包了些点心后,苏见机觉着自己都快瞎了!
不行,不行!一定要跟傅卫长说王爷在傅府刷好感之事!
踏出傅府后,叶唤真躺在马车里感叹这一日过的艰难啊!他想起被先后接走的谢陵与宇文?拢?淹飞斐雎沓蹈?占??溃骸案?裁来蛐”ǜ嬷?辔饰仕?裁词焙蛞材芾锤蹈?颖就跸卵В
他又道:“本王不急!”
..........苏见机想说,我怎么觉得您很急呢?
回到将军府的亓御还没来得及跟谢陵说句话,谢陵就去寻孙思清说话了。于是乎,亓御冷着脸去吩咐福林开席用餐。
谢陵饭吃的也急,连小阿缘都惊的给谢陵递了杯茶顺顺胃。
看着谢陵行色匆匆的回房的亓御终于忍不住叫伍子逢去把孙思清叫来问话,孙思清也是出了府又去了锦王居所送东西才喘口气,还没休息会就被伍子逢拖去见少将军了。
亓御端坐在餐桌前神色冷淡道:“锦王今天回来跟你说什么了?可是在傅府不习惯?”
也只有傅府的事了才能让谢陵如此吧,亓御自忖。
孙思清却摇了头道:“锦王殿下只是向属下要些祛疤膏药而已。许是,殿下觉得眉上的伤碍眼吧。”
孙思清也学着自家少将军自忖了回。
回房的谢陵兜兜转后发现内室中有一银镜架,架上刚好有一面铜镜。谢陵拿着镜架放到红木雕云龙纹平头案上,他再在平头案前一手拿着孙思清给他的修颜膏,正要往眉上刀痕涂抹之时,门被推开了。
亓御负手站在案前,脸上挂着别有深意的笑颜。
没有让任何人跟着的亓御只能自己动手提了把红木扶手椅坐在谢陵对面,他身子前倾单手支着下颌,唇角上扬弧度极其打眼。谢陵还是头回看见亓御这副...笑容灿烂的样子,一时间手上的动作像是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
见谢陵呆滞不动,亓御另一只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动作敏捷的拿走了谢陵手上的修颜膏。他眼中有光波涌动,道:“怎么想起来问孙思清要这个?”
不消多想,孙思清定是跟亓御交代清楚了。
谢陵略有躲闪之意:“没什么。”
亓御神色冷了几分:“说实话。”
谢陵不得已便道:“你也没跟我说过这个疤还这么明显!”
亓御沉吟:“哪里明显了,谁说的?叶至?”
......亓御果然是亓御,一猜即中。
不过对在亓御略带哄人的语气中,谢陵倒是不怎么介意疤痕了——因为亓御似乎也不在意。
谢陵还是道:“不是高明王,我觉得他还挺好笑的。”
好笑?亓御还是头回听到这种评价人的词,不过他倒是很满意谢陵对叶唤真的评价。
亓御起身绕过平头案到谢陵的身后,打开修颜膏看着镜中谢陵如冠玉的容颜,指尖沾了些许膏药轻柔的抹在谢陵眉上的疤痕处。
他边给谢陵抹药边道:“我不会为难叶至,毕竟他也勉强算你的同窗,你且放心。”
谢陵面有绯色,亓御这双手不仅能杀了来刺杀他的刺客,竟也能给他这般细致的涂抹膏药。他轻轻点头,以回应亓御。
因为进学的缘故,谢陵困倦的早,亓御涂完药也就离开了。
出了谢陵寝居的亓御叫来了伍子逢,他道:“传信给下扬州的神机营,不用太拼,他们毕竟只是外援。”
人家内乱,作为外援的神机营哼哧哼哧打打气加加油就成了。
他答应谢陵不为难叶至,但是却没说不为难下扬州的傅训。
伍子逢虽然不甚明白少将军的意思,但他比高胜寒等人要听话,故一听了少将军的吩咐拔脚就要走。
“咳,嘶——”
闻声回头的伍子逢看见少将军一手捏着额头指掐两鬓太阳穴,一手封着心穴。因为亓御手臂遮挡的缘故,伍子逢之能瞧见少将军一半嘴角微咧,似乎极为痛苦。
伍子逢怔怔道:“去贵霜的尹沉水回来了吗?”
疾行如风的伍子逢唰的跪在少将军身前,低声嘶吼道:“少将军不是说让我试蛊的吗?!您为什么说话不算数?!我能试!我能试!”
略略恢复的亓御神色从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道:“我若不亲自试,尹沉水动作也没这么快。”
他重生至今已有半年,尹沉水才从西域神秘的贵霜帝国回来。前生是不知道患魇杀症的是谢陵,所以他不着急,如今知道便心急如焚。所以不得不以身犯险逼着尹沉水动作麻利些。
伍子逢仍旧跪在地上不起,他仍旧固执道:“那您也不用自己以身犯险,属下可以去催促尹沉水!”顿了顿,接着道:“锦王有魇杀症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那可是十七年!您着急也没......”
没用这两字分明很简单,可是伍子逢就是说不出口。
亓御身后就是谢陵的寝居,站在这里亓御心中有种莫名的安心。他道:“你也知道十七年了。”
一个被定了有损国运的皇子躲在黑暗见不得光十七年,该是怎样的滋味。亓御不清楚,前世今生他都未曾像黑暗中的流鼠活过。
自见到谢陵起,谢陵的小心翼翼、欲言又止、恐慌忧患以及渴求靠近却又拘谨倔强都无一不在他眼里。
十七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刚好是谢陵活过的岁月,也刚好是亓御没能在谢陵身边的时日。
动心是一眼的事,动情却是一生的事,亓御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亓御还知道谢陵见不得光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时运与箴言,更多是因为魇杀症。它摧毁了谢陵想要站在阳光之下的信念,甚至让谢陵有了求死的信念。
“你若有心,便守在这罢。”
语毕,亓御迈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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