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深秋,但章台楼却是暖烘烘,是以不少男倌皆是香绫薄纱。楼仆额角珠光粼粼,道:“婆母,埙公子那出事了!”
鸨母本在见客,被楼仆冒失打扰,语气自然不悦:“何事慌张,贵客爱闹着玩就且让埙子陪着闹一闹!又不是什么新人了!”
楼仆摸着薄汗,一面点头哈腰一面道:“婆母说的是,只是从前那客人只是用针扎,现在却是用上刀子了!”
用针?!
谢陵、查子吉与叶唤真方反应,亓御已经迈着长腿拎着楼仆,让其带路。
名埙的男倌乃是章台楼乐牌的混倌,因为床笫功夫了得,皮肉贵的很。光顾者非富即贵,但埙已有许久不再接外客,说是被人买断了。
到了乐牌楼层最右边上一间偏昏暗的房间,楼仆敲门,无人应答。
亓御意欲破门,房中想起一道魅惑的男声,虽不难听出其中情.欲但更多是痛苦。
楼仆慌忙应答:“埙公子,有贵客要进去。”
房间里风声乍起,亓御暗道:遭了!随即一脚破门而入,房中除了矮榻上狼狈不堪的人,再无他人。
敞开的窗下一道人影消失,谢陵与亓御并列站在窗前。
“是他!”谢陵看见那人灌风飘荡的广袖,是扶昃。
查子吉却拿着一枚碎成两半的玉佩,开口:“这是扶家三公子扶昊的玉佩!”
亓御冷笑,谢陵肃整面容道:“他想让扶昊当替罪羊?那可是他的兄长?这样岂不是要让他逍遥法外!?”
亓御想起个人,道:“不会,我们有都蓝。扶昃纵再狡猾,卖国通敌、谋害两位王爷,他都逃脱不了。”
在场的人唯有查子吉不甚明了,谢陵却是更加错愕看着亓御:“谋害两位王爷?!”
亓御回看谢陵,道:“在漠北刺杀你的人也是他,若非扶明,也许你还没到十里岭便被他谋害了。”
“你?”谢陵虽直视亓御,萌生一个念头:“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扶昃的谋划?”
亓御坦然:“一知半解。”
有着前世记忆的他自然知晓扶昃撺掇扶延谋反之事,他不曾说与谢陵,是想让谢陵自己去经历,他想告诉谢陵,谢陶十七年的光明大道还不如谢陵十七年黑暗光阴。
他要做的,是治愈谢陵的心病。
“殿下走吧,去提都蓝。扶家将是殿下临朝第一步。”
亓御迈过所有人,先行至门口。谢陵踌躇一瞬,果断跟上亓御。
他要知道所有真相!
都蓝一直被藏在神兵局地库,世林派与扶家皆寻不到。
说是地库,其实更像地窖。谢陵从土阶上下来时一手扶上了土墙,白里透粉的掌心全是泥土。
亓御见状,伸出一手向谢陵。时间与空气微滞,谢陵呼吸一紧将手交给亓御。
亓御手心里温暖,指尖出汗,谢陵亦是如此。两人手心暖流交汇,指泽相融。仿佛走过了一世岁月。
谢陵想,如果这条路不是去见都蓝,那便此生足矣。
都蓝现状比起在回高京的路上改善很多,至少不是铁环穿身。身上的伤也养的七八,整个人精神也清爽很多。
除却身处土窖,亓御待他算是不错。
都蓝狼目看向谢陵时,已经没有在漠北军帐里的炽热和志在必得。反倒有种轻松与温和,都蓝自与亓御第二次交谈,知晓亓御对扶家谋划了如指掌,以及亓御为谢陵的谋划。
他自叹弗如,论用心他比不上亓御。亓御自脚踏漠北那刻起就在未雨绸缪,他明白,只有亓御才能让谢陵无所畏惧的昂头挺胸活着。
他能做的,就是配合亓御,为谢陵打一场漂亮的临朝第一仗!
“都蓝见过锦王殿下,九哀将军。”
比起在漠北军帐的故作姿态,此时的都蓝才是真的郑重见礼。
谢陵主动发问:“与突厥勾结的人当真是扶家?”
都蓝应答如流:“十里岭前的刺杀是本王子的大哥,他欲抢功向王父邀功,本王子掌握大军,扶昃跟本王子保证只要杀了…锦王殿下,扶明会调离大晋北军,届时扶家临朝,以北割地我国。”
“另外,听扶昃的意思,大晋皇帝病体似乎也与其有关。”
听闻此言,谢陵猛的便要往外冲。亓御跟上,林硕正好来接手都蓝。
“你放开我!”
亓御一把把人扛在肩上,抬脚去林硕的军署。一把拂净办公的案面,让谢陵躺在案面。他双手钳制谢陵双臂,将谢陵两腿禁锢在自己双腿间。整个人俯身而下,青丝垂落在谢陵脸侧。
谢陵愣愣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亓御,前所未有的近距离令他心慌意乱。
“亓…亓御,你…?”
“我见过殿下。”
“…?几时见过?我为何没有印象?”
亓御这样惊艳叫绝的人,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印象。
“很久很久之前,前世便见过。”亓御俯下身,几欲与谢陵面贴着面“今生,有幸见到殿下,我很荣幸,也很高兴。”
他以见到我为荣幸,以见到我而高兴!
不过,“亓九哀你不要打岔,我一定要去扶家!”
亓御眼中全是笑意,谢陵桃色玉容,眼角情意绵绵,显然是动了情。亓御迟迟不拉开二人距离,说话时语气极重。喷薄出的热息,撒在谢陵唇上。
谢陵忍着心中的躁动,听着亓御道:“殿下就这么去?师出无名非惟不胜。”
谢陵反驳:“扶昃意欲谋反,通敌卖国,都蓝是证人!”
亓御莞尔:“意欲,到底是未谋反,至于都蓝之言,尚未在朝公之于众。殿下不妨等等。”
闻言,谢陵沉默不语。正如亓御所言,扶家谋反到底未起事,至于都蓝,先前亓御才说他勾结李荣业。
“那,你先起来…”
亓御未语,却是慢慢起身。谢陵松口气,支着一臂也要起身,亓御却是突然停了起身动作,以致谢陵一下贴上他的脸。
唇间是不属于自己的温热,谢陵慌忙趁着亓御失神之际从他身下逃脱。
是时,林硕正一脸干笑站在敞开的门板前。与锦王对视一眼后,慌忙撤离现场。
“林硕!看着锦王殿下。”
亓御声音洪亮叫停林硕,而后回头神色略微怪异的看着谢陵,道:“殿下在此间等便好,臣会安排好一切。”
语毕,亓御步子飞快似逃。林硕心中感慨,有些事上,他比亓御胆大多了。
御书房里谢阳命傅长书与亓御共同调动禁军,准备围向扶府。
待傅长书离去,谢阳唤来季长福:“让汪洋把毒下了吧。”
“皇上!”季长福跪在地上,身子抖的厉害“此举万万不能!傅少监若是知晓您如此做,只怕会……”
“朕是皇帝!是天子!更是你的主子!你不听朕的,听傅许的?!”
说着谢阳竟是从口溢出一缕猩红,面容却是坚毅,道:“朕若是不服那毒,扶延扶昃只怕不会轻易起事,你放心,服后,朕再催吐也是一样的。”
“快去!”
“……奴婢…这就去!”
翌日,日旦时分,日夜交替之际。
扶昃自从章台楼后来后,便拿着他父亲的私印号令扶府上下。
扶旬坐在正房中冷眼看着来来往往的家丁,冷笑都不愿扯出一抹。
他一路躲避家丁寻到扶明房中,进了屋子关上门。砰然跪地,惊的扶明登时也跪地。
扶旬道:“父亲此去扬州大捷,?i王死后,扶昃便不再遮掩劣性,此番他受父亲私印集结扶家势力只怕要起事。你乃三品将官,可有千名亲卫兵,你现在速速出府,一定要率军拦住城中千牛卫,直接进宫杀掉监门卫东门尧,最好能寻到亓御,告诉他领军卫与神威、神武军皆是受制扶昃,不得不听命扶家。”
扶明呆在原地,扶家何时将手伸的如此长,他一直以为李荣业世林派才是佞臣,不想真正的佞臣乃是他扶家!
“为何是扶家?!”扶明恨恨不解,几乎痛不欲生“我一直以为李荣业才是佞臣!为何是扶家!?”
扶旬深吸口气:“李荣业不算太坏,至少一直在坚守一个大晋。”
门外响起细碎却密集的脚步声,扶昃的人来了!
“二弟,快走吧!”扶旬扶起扶明,“日后,我会细细说与你!”
扶明踌躇一息,想起皇位名正言顺的继位者——锦王。一转脚,消失在房中。
扶旬推开门,扶昃亲自带人来拿扶明。
“大哥放走了二哥?”
“二弟已经走了许久,你回吧。”
“是吗?来人请大少爷去天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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