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近来的大事便是市长关后礼因涉嫌严重违纪被逮捕,他的落网牵扯出了商业帝国秦氏中天集团高层行贿受贿的丑闻。电视里每天都会播送这些新闻,彼时易珊正陪着乔雨在国美买家电,路过卖场的电视机前,她又一次看见关后礼被逮捕之前的种种视频资料。
她没有见过他的父亲,没想到认识他,居然要通过这么戏剧的方式。
很担心他现在好不好。
距离那个凌晨的分别,差不多快两个星期了,他们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关正离开之前,摸着她的头保证道:“我很快会来找你,等我,好不好?”
易珊没有答复,他也没有等待,便上车走了。
她心中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那个夜晚就像改变她生活的一个分界点,一边是平静普通,一边却又是惊涛骇浪。她无比愿意停留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昨天,可是那个山庄里发生的所有事却将她毫不留情地抓回了现实。
她不仅联系不上关正,连易慧和安美也没有消息。她回过那间别墅,可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为了打听到事情的进展,她甚至厚着脸皮打电话给周旭,可他只撂下一句别担心,你姐很好,挂了电话。
她就像个傻子,即使被瞒着所有,还想要去寻找答案。因为那些谜团中,有她最爱,最亲的人。
叹了最近的几百口气,乔雨撞她的胳膊,“阿珊,你最近是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有课也不讲,学校也不来,家里也没人。”
易珊不知该怎么和她说,只好打着哈哈:“家里有事,我和教授请了假说好了,忙完了就可以论文开题了。”
乔雨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什么能力帮助你,但我至少能陪你,不让你一个人呆着难受。”
易珊感动道:“好,我有事一定打给你,不让你担心。”
“对了,”乔雨拉着她的手道,“你上次让我打听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易珊疑惑地看着她,她挤眉弄眼道:“余靖宇?你忘了?”
易珊恍然大悟,想起上次请乔雨打听发帖的事,可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意外,对于这些小儿女的情怀,她提不起精神,有些意兴阑珊道:“那个贴是谁发的?”
乔雨道:“是诸月。”
易珊有些意外道:“那个院花?”
“嗯,”乔雨点头,“她喜欢余靖宇在法学院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成天围着他屁股后转也是人尽皆知,我随便问了几个小师妹,她们就告诉我了,她现在可是恨你入骨,你还是小心点吧。”
易珊倒是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既然知道是谁,以后防着点就好,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子,“我知道了。”
乔雨看她一副恹恹地模样 ,也不再说什么,挽着她的手笑道:“别为这些事烦心了,我请你吃好吃的去。”
可惜易珊那天没有吃到乔雨请的客。在逛街途中,很久不见的李益民打电话约她到江边见面,说有重要的事告诉她。
易珊急忙赶过去,李益民已经到了江城广场。他在一张长椅坐着,江风吹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瞧着易珊走近,脸上露出一贯的微笑。
易珊在他身边坐下,“师兄。”
李益民也没有和她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来是帮一个人传话。”
易珊盯着他的眼睛,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因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不停加速,“他让我告诉你,他现在很好,你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到时候他会来找你。”
眼眶徒然间涨得生疼,盘桓在胸口那股气顺着胸腔直冲往上,顺着鼻尖,额梢,随着湿润的眼睛,渐渐散开。她纠结了这么久,原来,想等的不过是他平安的消息。这些日子里动荡不安的心,仅仅因为这个人平安的消息,便安静下来。
她可以等,愿意等,只要他平安。
李益民道:“他好像知道你的情况,今天见到我就让我给你带消息。”
易珊吸吸鼻子,擦干眼泪,疑惑道:“你今天见到他了?”
“嗯,”李益民道,“在中天的门口碰见了。”
“中天?”
“他很忙,因为他父亲的事,他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他没事吧?”
“当然没事,否则我也见不到,只是现在还不能联系你。”
易珊了然,她做过律师,这里面的程序她都清楚,想到一件事,她又问道:“你怎么会在中天?”
李益民涩然笑道:“你就不关心我一点吗,我现在是中天的法律顾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去?”
易珊脸色尴尬,半天逼出几个字来:“对不起。”
李益民笑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傻瓜,我又没生气。”
易珊道:“秦氏这次麻烦吗?”
李益民道:“在这种大环境形式下,秦氏只能弃车保帅。”
易珊担心道:“谁是车?”
李益民安慰道:“放心,还轮不到关正为秦氏垫背,他爸已经搭进去了,难道还要牵连他,秦伯言不会做的那么绝。何况秦氏为他卖命的人大有人在,找个替罪羊太容易了。其实,当初他们为了收购中天海外的股份,击倒秦颂,应该早就知道秦二爷不会乖乖坐以待毙。我甚至怀疑,关后礼本来就打算牺牲自己,故意流出把柄,让秦颂调转枪头对付他,给自己的身后留下空挡,秦伯言才好下手。”
易珊惊讶道:“你是说这是他们一早布好的局?”
李益民道:“秦伯言的心计非常人可比。”
易珊不语,那么复杂的事情她不想弄懂,她只关心她最亲近的人是否安好,“那我母亲和姐姐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李益民摇头道:“我具体也不清楚,只能根据眼下的情况猜测,你母亲应该出卖了秦颂,将手中的股份转给了秦伯言,这百分之五的股份是他们致胜的关键。而说服你母亲转让股份的人应该是易慧,秦伯言或许答应了她什么条件?我想应该与周旭有关。”
事情的复杂远远超过了易珊的想象,她身边所有熟悉的人,或多或少都与秦氏内斗扯上了关系,包括此时与她并肩而坐的李益民。
他的样子此刻看起来也越来越陌生,不只是他,还有那晚的关正,突然闯入生活中的安美,难怪,易慧会突然远走美国,在和周旭离婚的节骨眼。
易珊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去的中天?”
李益民道:“去年圣诞你收到了关正的花,我去调查了他,刚好中天向我抛出橄榄枝,我答应了。”
易珊又问:“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
李益民道:“收购要预判法律风险。这一部分的计划我知道。”
易珊道:“那关正当初离开我,你也知道?”
李益民也不想瞒她,“是,不过我事后才知道,当初秦伯言在纽约的控股出现了问题,需要余家的帮助,关正为了收购成功,不得不暂时离开你。”
易珊望天深吸一口气,真相永远都那么俗气,她明白他当初有苦衷,但没有想到这么俗不可耐,他连解释也不愿意,就这么放任她在世界的另一边忍受着思念,还在猜想他是不是和另一个女人过得幸福。
难道她在他心目中就这么不值得相信,不值得坦诚,不值得他全然等待。
易珊失望而了然,她看着李益民嗤笑道:“谢谢你今天告诉这一切,但真相太庞大,我需要时间消化。”
李益民歉然道:“对不起,我们只是不希望你无端卷进来。”
易珊冷笑道:“可我还是卷进来了,由我可亲可爱的姐姐和妈妈把我卷进来了。”
李益民道:“我想你妈妈根本不知道那天别墅里有埋伏。”
易珊气道:“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们每一个人,每天在我身边伪装的像特务一样,带着目的接近我,打着爱我的口号,欺骗我,隐瞒我,可是我呢?我却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们。”
“姗姗,对不起。”任他巧舌如簧,此刻能表达歉意的,也只能是这三个字了。
易珊道:“你凭什么替他们道歉?”
李益民道:“我自己认错还不行吗?”
易珊起身道:“我先走了,无论如何,谢谢你告诉我,他没事。”
李益民望着眼前站立的这个女孩,脸上还挂着倔强的表情,明明还在生气,却装成一副满不在乎的傻样。
他的易珊,从来没有改变。改变的是,自己。突然有种释然,这样沉浮在向往成功世界里的自己,再没有资格,这样爱她。
他比不上关正,那个男人为了爱她,赌上了所有,也放弃了所有,他的易珊值得全心全意地对待。
他曾经以为,关正胜在家世好,可是后来才明白,易珊从来就不在乎这些,她在乎的一直是纯粹完美的爱情。
她等着萧楠,等了十年,终于等来了属于她的,最好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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