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福来

第四章

    
    “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清朝也没个路标。”周洁苦恼着,那天坐在马车只顾看没记清方位,好不容易出趟府,不能这么轻易回去。“反面往左。”周洁掏出一枚铜钱扔在地上,赌一次吧。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发现走错了,虽说茶楼,酒肆,商铺不少,但明显冷清多了。“爷,你来了,二楼已经在等着了。”一身湖色长袍的少年,下马把缰绳扔给店小二。阳光照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微仰着头,继而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内走去,留给周洁如利刀雕刻而成的背影。“好个超凡脱俗的少年啊。”周洁不禁感叹道。“这位姑娘要进店吗?”店小二看周洁望着店内出神,牵着马要从她身边走过。看着那匹高头大马,周洁道“这马卖吗?价钱好说。”“姑娘,这不是小的能准的事,若你有心想买,不妨去找刚才那位也商量。”“好,你带我去见他。”既能见到翩翩美少年又能得到马,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姑娘,你稍等,小的把马牵去马厩。”
    “姑娘,你请好,仔细楼梯。”店小二在前面殷勤地带路。还未上楼,便听得一阵喧哗。“蓝兄,你可总算来了,等地我们心痒难耐啊。”“是啊,待会你可要以酒谢罪啊!”“顾先生都在此恭候多时了,说必要一睹你的风采。”
    周洁问那些人都在做什么,店小二道“姑娘看你穿这么讲究,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想必对这些也不了解。都是些文人吟诗作对以诗会友,前段时间有位公子包下了二楼专供文人墨客,如今咱这明月楼是楼下是俗人喝酒聊天,楼上雅士品词。”“竟有如此好地方,好有情趣的公子哥。”“谁说不是呢。”拐过一个弯便是长廊,“姑娘,到了,没什么我先下去了。”周洁轻声应答。
    门半掩着,房檐虽有匾额却空白未曾题字,甚是奇怪,果然文人骚客云集的地方,到处都透着闷骚。推门而进便见里面布置简单随意,几张八仙桌,桌上几壶酒并宣纸砚台毛笔。桌上,地上,墙上,题诗题花的纸横飞,随意一瞥,只道“莫摇清碎影,好梦昼初长。”。那少年被围在一群人之中,“此词的莫字用的甚是妙啊。”周围都是附和着“是啊是啊”“蓝兄每次来都能让我们耳目一新,佩服佩服。”“蓝兄学富五车,为何不参加科举,必定一举高中衣锦还乡啊。空有东方朔般的才学,却未得施展,岂非人生一大憾事?”少年蘸墨的笔顿了顿,道“我不愿学东方朔,只想追随贺季真。”“东方朔和贺季真都乃狂人,为何?”少年道“东方朔的狂是内心忧愤,而贺季真清淡风流,旷达不羁,讲究的是个真字。”“看来蓝兄是自谓狂生啊。”“放逐于江湖不是人生一大快事么。吟古诵今,歌月赏花,不念荣华,不忧仕途。”少年的笔停在白纸上,却不曾写下一个字,墨在惨白的宣纸上渐渐晕开,成为一朵独自盛开在冰天雪地的黑梅。不少人觉得无趣便走开继续顾影自怜,剩下几个浅浅地对少年表示敬佩之情。少年谁也没理,扔下毛笔,提着一壶酒便斜靠在窗边。好一张翩若惊鸿地脸,眉若墨画,平生万种情思悉堆在眼角,眼中却堆满了惆怅。
    周洁轻轻推门进屋,喧哗骤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小娘子是想和我们一起作诗吗?”众人哈哈大笑,周洁没理这些假正经的骚客,径直向少年走去,“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少年转头看着周洁道,“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望着窗外又道,“你认识我?”周洁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斜坐在少年对面,“认识又怎样,不认识又该怎样?世人本就不认识,多聊几句不就认识了。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周洁,“小丫头年纪不大,讲的话却倒像经历了世情。”周洁单腿抱膝,想到也许其实真的已经回不去现代了,这辈子要困在清朝,不禁伤感,“没有自由的人生是最悲惨的,笼中的金丝雀再美也是笼中鸟,它再也看不了天大地大。”“说的好,我敬你一杯。”周洁抿了一小口只觉酒香浓醇,从喉咙烧到胃部。“好酒啊!蓝兄,人各有情,不能相强,使得为清明之贺监,放流于江湖。”“原来你也是贺季真的追随者,”他的眼睛似乎闪着光。“四明狂客虽放荡不羁,却最是真。”看着他,周洁不由想起同时代的一个人,纳兰容若,“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少年道,“你去过大漠吗,那里的酒才是好酒,那里的人也最为豪爽。”“醉卧楼兰终不回,想必定是荡气回肠。”就这样,周洁和蓝少年从大漠戈壁聊到了江南水乡,从秦汉先贤聊到魏晋遗风。”
    二楼文人们已散尽只剩周洁和少年。“你是哪家小姐,怎么身边都没个丫鬟,我送你回去。”“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我找你是有事的,想买你那匹马。”“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何须买,送给你了。”“其实我是偷偷跑出府的,你送我回去就会暴露。就此拜别,不用相送,有缘再会。”少年想再问什么却还是停住了。
    周洁抚摸着马的鬃毛贴着它道,“能不能回去就看你了。”店小二跑出来说,“爷真的把马卖给姑娘了?”“这还有假?你,你能不能扶我上马,我不会骑马。”“什么,姑娘你不会骑马,这会出大事的,姑娘你还是别骑了。”“少??拢?鑫疑下怼!
    没想到这马外强内秀,很是温顺,马儿任由周洁牵着慢慢离开明月楼。看着马不急不慢的样子,周洁狠狠地在马身上抽了几下。马儿剧烈奔腾起来,横冲直撞,周洁整个人在马上摇摇晃晃,开始慌了,这次没有董韬和阿尔吉善该怎么办。
    “啊”周洁被马重重地甩了出去,她闭着眼,要么穿回现代,要么摔在地上痛不欲生。睁眼却发现落入一个陌生男子柔软地怀抱。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洁,让周洁无比心安,好想就这样被抱着。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周洁道,“放,放我下来,你是谁?”男子微微颔首,轻轻放下周洁,一袭浅色长袍,衬得他温润如玉。“你想寻死?不会骑马偏要骑马,还挥鞭加速。”“与你无关。”“我刚刚救了你,怎么与我无关。下次你想寻死,找个没人的地方,便不会有人救你。”“你!”周洁一时气结,“我没有寻死,我是为了生。”“既为了生便好好活着,不要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无意义?那我该如何?连试都不去试,就等着命运对我的碾压?在一个不属于我的地方苟活?”男子看了眼如血的残阳,“何不尝试去接受,既然无法改变,与其天天怨恨倒不如坦然面对,活得自在。虽不知道姑娘因为何事如此悲观,但我想,人只要活着,总是有希望的。”去接受,去坦然地接受?周洁仰着头看着男子,他的眼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烁。“我既救了你,你的死活便与我有关。我要你活着。”男子轻拍了周洁的额头,“快回府吧,天色不早了,你府里人此时怕已找你找的心急了。”周洁这才想起来,自己出府大半天了,日已西沉。转身要离开,又忽地想起忙问,“你叫什么,今天谢谢你。”男子什么都没说,淡淡地笑着转身离开。
    大门没有家丁看守,周洁悬着地心落地了,轻轻地往屋里走去。“哟,大小姐回来了,还知道回府呢。”周洁背后传来刺耳地声音,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讽刺也就只有一个人了,顿觉头皮发麻。“真是没教养,见到二夫人也不请安。”二夫人身边的婢女秋慈狐假虎威。周洁不想与她们起冲突,忍者怒气快步走开。“站住,不知礼数,我有说让你走吗!”看来这是要找茬啊。二夫人走到周洁面前,紫色绣花衣裙衬着她姣好的面容,岁月似乎对她很宽容,未曾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周洁压制着噌噌的怒气,“不用我走二夫人自会走到我面前。”“你!一个大家闺秀竟然不知廉耻偷偷出府至日落方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董家大小姐在外面私会情郎呢。没有娘亲教养,就是落得如此下贱得地步,我做为府里当家女眷,就要正一正这龌龊的风气。秋慈,对小姐家法伺候!”周洁扇了秋慈一个耳光,“你敢!二夫人你再这么过分,我就不是打在丫鬟脸上了。你问问秋慈她有多疼,你就知道你的言语有多刻薄了。”二夫人青筋暴跳,“反了!你等着,我去禀告老爷,让老爷给我主持公道!秋慈,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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