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若归

第三十一章:仙人成画

    
    走了半路,鹅毛般大雪卷着凛冬烈风呼啸而来。顿时封得前方茫茫然一片,碎雪扑得容若满面,迷了眼睛。
    容若未打着伞,雪花黏在衿口袖摆上,化成一滩渍水,浸满了衣裳。这使得容若愈发冷了,牙齿不觉颤抖起来,手脚也毫无暖意。
    此时风雪已大到寸步难行。
    若是沿前方大路,走回镇里,一去要将近半个时辰。期间荒树夹道,了无荫蔽停歇处。走回去已是难事。
    于是容若便沿着小路下去,找一找附近处的农舍客家,在内躲躲风雪,停个一时半刻,待小了再行出门。
    没走一会,但见不远处有一客舍,挂着旌旗,屋里灯火通明。
    容若顶着风雪,朝着那客舍前去。
    一片落雪枯草中独一人绝尘而来,白衣胜那天口皑雪,似天上落凡仙子,纤尘不染。烈风盘旋身侧,搅得长发飞扬,裙裾四散,看得直叫人惊心动魄。
    踏进客舍,容若抖落肩上漫雪,随后搓了搓手,环顾四周。
    客舍清清淡淡,没什么人,软榻案几落了灰土,久未收拾。
    见有人来,小厮便懒懒从柜台走出。
    “姑娘是要住店?还是避避风雪?怎的只有你一人?”
    容若笑了笑道:“我一人怎的?豺豹还要怕我三分!快给我沏一盅热茶,收拾收拾这榻上。”
    小厮一听,眼珠转了转,点头弯腰应道,忙扯出腰间抹布,掸了掸软榻上灰土,又从里屋拿出一盆炭火,放在几下。
    容若坐定,烤着衣裳,靠在案几上,给自己沏了一杯热茶,望着窗外,等着那风雪退去。
    落雪无痕却有声,容若便静静聆听,寒风在木窗呼啸,似一卷掠走光阴,残雪既净透凉,灼热在雪里一扫又归于平静。一切感觉好似轻飘飘又尖锐了起来,对桌小窗轻摇的吱呀声,炭火灼烧噼啪炸裂声,小厮在柜台前踱步的踢踏声,她感觉清晰的听到又似在梦中。
    不知是困意还是倦意,眼睛开始不听使唤,耷了下来。容若双眼开始模糊,身子越发沉重,思绪也涣散起来。
    这是怎的了?容若揉了揉两侧颞颥,想要清醒些,撑起身子欲要起身,还未多想,便一头栽倒在一片昏暗之中。
    小厮见容若倒下,侧出身看了看。
    容若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呼吸均匀,于是那小厮便上前伸手?榱?樗?矍啊H范ㄎ抟旌螅??镂莼阶拧<该?擅媾?哟永镂菀来味?觯?渲幸蝗四米湃熳庸?谌萑羯砩希?婧蟀阉??Я顺鋈ァ
    舍外风雪比先前小了不少,蒙面女子见路上积雪未厚,便把容若抬上了马车,驾车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容若渐而在一片腐朽味儿中转醒。浓烈的霉味刺的她脾胃一阵翻腾,容若皱起眉,盯着屋顶缓了好一会,才迟迟起身。顿时感到头脑一阵昏沉,撕裂之感随之袭来。
    容若踉跄了两步,撞在墙沿,随之一绊又跌坐在地上。她伸手拍了拍脑门,长叹一声,回想了想,怨恨着那小厮,下药用量没个分寸。在心里骂了个八百十遍后,才定神仔细端瞧着四周。
    一片混沌,石壁挂上的陶灯,灯盘里的素油将要枯尽,忽闪欲灭。凭着晦暗灯火,容若依稀看到木栏围于前,牢笼鳞次栉比排列而下。笼内关着百来号人,却是死一般的沉寂,没有呼喊,也没有叹息。只听得虫鼠的嘶叫和啃噬的窃声。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关在一座地牢内。容若拢了拢脚旁干草,垫在身下想来暖暖身子。随手一薅黏来一手青苔,再一看方才看见干草被墙隙淌下的水,沾湿了差不多去。
    容若无奈远离了墙些,发现大大小小牢笼里数只眼睛反来幽光,有些还恶狠狠盯着她。
    容若凑近一看,关着的人们,个个身穿粗麻布裳,头发糟乱。已是寒冬腊月天,他们竟未穿靴履,未着棉衣。
    忽然间,容若一眼望见对面牢笼里石墙的挠痕,心底便一惊,想着他们定是在心志极苦体肤极饿之时刻下的,道道泣血。可就算如此磨平了爪牙,痛苦也未散去分毫。
    就在此刻,地线与窗沿的缝隙中挤进一缕冬日暖阳。地牢里霎时间亮堂了许多,容若跳起身抻了个懒腰。
    窗台石斛迎着日光,虽凋了叶子,却生了花芽,积攒着为来年初春开上一朵花。
    容若扭头看着笼内之人,依旧面无表情,眼中未有欣喜尽是漠然与绝望。
    “咔——”开锁声响起,栅门被推开,见有人进来,容若仔细瞧着。看着那人甚是眼熟,回想一番后,便认出是那客舍里柜台小厮。
    “姑娘吃饭了。”小厮端来饭菜放于地上。
    容若眼一瞪道:“还敢来?不怕我咬了你?”
    “怕也得来,不然饿坏了会掉价的。”小厮放下饭菜正要走。
    “他们不吃吗?”
    小厮回头停了停,长叹一声。
    “他们还不值这饭钱。”
    “等会儿等会儿,着什么急走啊,过来陪本姑娘聊会儿天,解解乏。”
    容若一屁股坐在草堆上,对着小厮招手。
    那小厮一怔,异然的看着容若,一般人早已妆泪阑干,怎的还有心情谈些其他。担心容若会耍些花招,便闷声不应,扭头就走。
    “行!那我就一头撞在这石墙上,到时候掉价了,全赖你!”
    小厮一听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唉,放心,我绝不生事!来来来,坐下坐下!”
    容若伸出木栏,拍了拍青石砖地。
    “想着玩花样,你是跑不出去的。”
    “唉,这么跟你说吧,既然我安安稳稳坐在这,不哭不闹,就代表我并不打算逃。你大可放宽心。”
    小厮松了神色,从长道桌上随手拿了坛酒,便于笼外面对容若坐了下来。
    “喝吗?”
    容若眉毛一挑道:“可还下了药?”
    “没有。”小厮一听,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你这人下药也不知个轻重,可让我活生生遭罪了一番。”
    “一听你说豺豹也得怕三分,我便多给你下了一盅。”
    容若听后咯咯笑起来,拿过酒坛轻抿一口酒。不过是她仗势的话,竟被小厮当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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