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南风面色一变,本来就青黑的面容更显狰狞。
“怎么回事?”
公公急急忙忙上前,惶恐的道:“琅琊王司马熵迟了。”
贾南风听后,脸色更是难看,眼中几乎要喷火而出,但见场上大家世子众多,便强压下怒火。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门外一身蓝衣的司马熵拖着步子,摇摇晃晃而来,一身掩不住的江湖气。
众人视线也随司马熵摇晃的身影渐进。
“娘娘。”
司马熵虽顽劣,但礼节还算周全,见了贾南风规规矩矩行过礼。
“司马熵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贾南风一拍案几怒道:“我看你是越发放肆了!”
“司马熵不敢,既是迟了,甘愿领罚。”
贾南风开口训斥,说了两句见司马熵态度极好,一副知错而改模样,又不便发作,改了口:“也罢,罚便不必了,去坐吧。”
“谢娘娘。”
司马熵环视一圈,落在秦长安身上,粲然一笑,坐去了秦长安旁边。
“长安,好久不见!”
司马熵刚坐下,便伸出头凑过身,朝秦长安低语。秦长安颔首而回,却没搭话。
贾南风见众人皆已到齐,朝身旁公公睨过一眼。公公会意,忙道:“宴席始。”
话音一落,丝竹管弦缓而奏起,宫女似踏着凌波端着酒食而来。舞倌紧随其后,飘起水袖,半遮娇面一步一莲花。
待酒食上齐,贾南风端起羽杯,提酒祝词。众人一看,皆止了声,抬起杯。
“今日太子诞辰,邀诸位世家栋梁,国之未来,前来一同庆贺。大家不必拘束尽兴便是。”
说罢贾南风掩杯一饮而尽。一杯饮尽,宴会才算真正开始。期间世家子弟们轮番向贾南风及太子敬酒。秦家就算知道此次鸿门宴有去无回,但也不敢扶了皇后的面子。
于是由秦长安带头举杯。
“长安在此代表河间秦氏,恭贺太子殿下。也祝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贾南风满意一笑,笑里带刀,随后开口道:“长安啊,本宫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本宫甚是欣慰。听闻长安琴艺了得,本宫着实想让河东公主拜了师。她如今顽劣的很,该是管管了。”
秦长安听后,行礼温而道:“长安不才,琴艺勉勉强强,但要教公主,怕会误了公主。”
贾南风依旧眉眼舒展,嘴角含笑,只不过皮笑肉不笑,加之她有些剽悍的面相,让人看了心底渗出阵阵寒意。
“长安如此推脱,是不愿教河东?”
贾南风话一出,像是把刀架了秦长安脖颈间,不免让在座的世子吞了口水,皆心悸的噤声看去座上。头顶绿荫遮下春日的光,细细碎碎拓在贾南风脸上,贾南风本就有些黑青的面色,如此一看竟一时分不清是常色还是怒色。
秦长安屏了口气,稳住心底的慌神,莞尔笑道:“自然不是,是长安的荣幸。”
“如此便好。安心教河东便是。”
见秦长安应道,贾南风也没有再为难她。秦长安颔首坐下,长久定着后才缓了口气。
贾南风以狠毒性妒,喜怒无常闻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司马衷身旁有一位面目丑陋的悍妇。她掌握着整个后宫,甚至因不喜其他妃嫔,用长戟击打怀孕妃嫔的腹部。种种劣迹,让人闻风丧胆。
贾南风知道秦陌两家将要联姻,于是以教授河东公主琴艺为借口,实则拘禁秦长安在宫中。如此看来,秦家到场的所有长子也不会幸免于难。
秦长安拿起银箸,手便不止的颤抖起来。
“长安!长安!”
旁侧的司马熵端起羽杯,伸在秦长安面前。
“我敬你一杯!”
秦长安这才缓过神,忙端起羽杯,不料指间止不住的抖,扬撒了一桌。
司马熵见秦长安着实被贾南风吓住了,忙安慰道:“长安,你在宫里不会有事的!你若是觉得无聊,我便常来陪你好了。”
这场宴席,让秦家世子觉得甚是漫长无边,珍馐在眼前也皆是难以下咽。贾南风公然拘禁秦长安,不仅打了秦家一记耳光,也是在杀鸡儆猴,警告在座的所有人,不要生有贰心,更不要妄图撼动司马氏的根基。
果不其然,宴席一毕,秦家世子们,皆以太子司马?游猎作陪,将他们全部留在宫中。司马氏不仅要搅了秦陌的联姻,更将秦家各世子作为质子,紧握在手中,让秦家不敢作乱。
容若被陌渚押去洛阳后,便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秘牢里。说来也奇怪,陌渚将她关了起来,却是不闻不问。既不为难她,也不拷问她。像是将她忘的一干二净。可陌渚越是没有动静,容若心里越是有些慌张。未知的恐惧,就如她对自己未知的身世一样恐惧,限入循环往复之中。
秘牢里静的骇人,所有的声音被吞噬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容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浑浑噩噩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日升日落。除了狱卒一日送一次的饭食,打开闸门后生涩的咬合声,叮铃的铁链碰撞声,鞋底与泥土粗糙的摩擦声,便只能听到阴冷潮湿的深处,砖缝渗出的水滴砸出的清脆破碎声,以及鼠蚁窃窃的啃噬声。
越是如此这般的静,容若便越是不住的想起陌桑。想起陌桑立在门前大树下,笼着暖阳如琼林玉树的风资,想起在她被陌渚带走时眼中一瞬间闪过的破碎。
她有多想念陌桑,她现在才知道。可即便如此,容若心中还是怒不可遏,恨到极点。陌桑对她身世的欺瞒,对她感情的利用,对她的离弃。她虽然一开始便察觉,自己是陌桑棋盘中一子。可在爱上陌桑的一瞬中,她便被陌桑眼中淌出的柔情蒙蔽了,忧患与警惕全然抛之脑后。
在酒道的暗格里,可栖猛然敲醒了容若。幡然醒悟后,容若回头望向她不觉而生的怯懦与逃避,无影无踪的忧患与警惕,一瞬间看清了丧失本能的自己。她才终于感到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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