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
寒相思沉默地跪在药庐大门前已经有大半天的时间,药庐的大门开着,不时有弟子捧着一盆水脚步匆匆进了药庐,片刻后端着一盆暗红色的血水泼到廊下。
相思试着开口询问,但是所有人都将她视若无物,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保护自己的朋友,有错吗?
日影西斜,当最后一抹余晖照在她身上,紧闭的静室房门终于打开,一个如霜似雪的白发男子走了出来,相思不由地直起身,目光急切地看着那男子。
寒雪空走到了相思面前,沉默许久,手中翻转递过一把寒冰刃,说:“小柔还缺一味药引,你去把黑蛇的蛇胆取来。”
寒相思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哆嗦许久,终是没能拿过那把刀,“不、不行,我……做不到,它是我的朋友啊!”
“你认识那蛇多久?”寒雪空问。
“……十天……”虽然有些不解,但是寒相思还是老实回答。
“你认识小柔多久?”
寒相思低下了头,不敢回答。
“即使如此,你还是不肯么?”寒雪空问道,见相思依旧沉默不语,寒雪空觉得有些心寒,六年的耳提面命,六年的姐妹情分,敌不过捡来宠物的十天相处?
“如果我说,没有蛇胆,小柔必死无疑呢?”寒雪空再问。
“爹爹您是药圣啊!区区一点蛇毒,爹爹您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对不对?”相思期待地看着寒雪空,在她眼中,他是最厉害的人,没有什么毒是他解不了的!
“‘区区’一点蛇毒,你可知那蛇是……”寒雪空刚想把那小黑蛇的来历说出来,但是喉咙好向塞了一团棉絮,忽然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顿时,寒雪空的脸色难看起来。
——昆仑镜!
【不可剧透。】昆仑镜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爹爹,求您放过小黑吧,它不是故意的!”相思深深俯下身,将头抵在地上哀求着。
“不杀它可以,你把那蛇放生了,柜山容不得它。”寒雪空闭上眼睛,沉吟许久后说。
“不行!它……它身上的伤还没好……爹爹,它现在伤得这么重,放生肯定是死路一条,您就发发慈悲,让我多收留它几日,等它伤好了,我马上让它离开。”
“你走吧……以后,莫要后悔才好。”寒雪空说。
相思抬头看着略显疲惫的寒雪空,犹豫一下,还是转身离开,等小黑好了,她再来向爹爹请罪,自己毕竟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不会真的对她生气的!
寒雪空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
解之柔没事,毒已经解了,他刚才是故意试探寒相思,试探的结果,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毕竟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是他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剧情。
“昆仑镜,你说我杀了司夜如何?”寒雪空传音问道。
【你会吗?】昆仑镜反问。
“当然会啊。”寒雪空随口回答,有些疑惑昆仑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当真下得了手?】语气中明晃晃的带着不信。
寒雪空很想回答是,但是脑中回想起当年地泽谷那个被他捅了一刀的蛇女,还有在他面前化为一片血雾的相思母亲,心中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你下不了手,这也是我们为什么选择你的原因。】昆仑镜自顾自地说着。
【仙门覆灭,魔道当兴——这是天道定下的命运,杀一个司夜,天道可以再造出无数个“司夜”完成天命。以杀止杀,只会造出更大的悲剧。】
“那我把相思关起来,阻止他们再见面?”寒雪空提议。
【天定缘分,阻止不了的。】昆仑镜说。
“剧情的力量当真这么强大的话,我来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寒雪空问。
【对一个人来说,你便是他所有的“意义”。】昆仑镜说。
“嗯?一个人?”寒雪空心中升起了一个疑惑:“那个人是玉成吧?说来,我一直奇怪,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放在乐玉成身边,要我去‘拯救’玉成?如果要改变十大仙门覆灭的悲剧,把我放在司夜身边,我把他养成一个五讲四美的仙门弟子,所有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何必要这么曲折迂回?”
如果没办法解决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那个人,这才是最直接的办法。
寒雪空一直很奇怪,站在仙门角度,乐玉成是友军,司夜才是敌军,如果真的要“感化”一个人的话,不是应该去感化司夜这个敌军最大BOSS,让他与仙门化敌为友才对吗,为什么要去改变和感化本来就是同阵营的乐玉成?
这就好比说,灰太狼要吃羊,羊村长放任灰太狼不管,反而去教导喜羊羊,让喜羊羊做只好羊。
——逻辑明显说不通!
除非……
【不可说。】昆仑镜说。
昆仑镜拒绝回答寒雪空的这个问题,但是“拒绝回答”这本身也是一种回答,很明显的,乐玉成身上有猫腻,昆仑镜藏着一个很重要的秘密不肯告诉他。
“你们拉我入局,彼此坦诚是合作的基础吧!”寒雪空说,只是,昆仑镜又祭出了装死大招,任寒雪空怎么喊也不出来。
正在此时,乐玉成走上前来,问道:“师父可是在为小师妹烦恼?”
他在廊下将寒雪空和寒相思二人的谈话听得真切,相思走后,寒雪空呆立门前,望着相思的背影久久不言,明显流露出失落和难过之色,这让乐玉成看得很是心疼。
“我去把那蛇给杀了。”乐玉成说,这场风波因黑蛇而起,那黑蛇引得师父难受,他便去杀了黑蛇!
【不可!】昆仑镜这时候不装死了,在寒雪空脑海中翻江倒海喊着:【妄杀天命之人,必遭天谴!】
“回来!”听到这话,寒雪空连忙叫住乐玉成,“不许对黑蛇动手。”
“是。”乐玉成低下头,掩去眸底的森森寒意,寒相思这样伤师父的心,师父还百般维护,连她的一条蛇都不许人伤害,师父,你就这么喜欢寒相思吗?!
三日后,御剑峰
寒相思风风火火地跑上御剑峰找乐玉成,今天是初一,每月初一至初十,是乐玉成在御剑峰学习的日子。
她的小黑蛇被乐玉成用青霜剑钉穿七寸,受伤颇重,她用了许多丹药都无法治好小黑。她先是去找寒雪空求救,但是寒雪空因救治解之柔耗损过大,已经闭关,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关,无奈之下,她只能来找乐玉成,蛇是他伤的,他应该会有办法治。
乐玉成行踪不定,正在她焦急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寒相思?你来御剑峰作甚?”
“谢映岚?你可知大师兄在哪?”寒相思着急地问。
“你找他何事?”谢映岚问。
寒相思听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救命心切,也没多计较,说:“小黑的伤势很重,我找大师兄去给它看看。”
谢映岚柳眉微挑,小黑,哼。
“我知道玉成师兄在哪,你先跟我打一架,赢了我就告诉你。”
“人命关天,这时候我哪有心情跟你打架!”寒相思说。
“你也知道人命关天?”谢映岚冷笑一声,“小柔受伤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人命关天?”
“你……我……”寒相思一时语塞。
“你一个金丹修士,还怕我这筑基期?”谢映岚挑衅。
激将法虽然老套,但是很有用。
“打就打,谁怕谁!”寒相思梗着脖子说,她就不相信了,她一个金丹期奈何不了小小一个筑基期!这谢映岚一直看她不顺眼,处处跟她作对,这次,她非要好好教教谢映岚,什么叫人外有人!
修为高低能决定很多事情,但不代表着能决定所有事情。
寒相思的金丹期修为是嗑药嗑上来的,犹如空中楼阁,哪比得上别人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练上来的。
她就好比是三岁小儿拿着神兵利器,毫无章法只知道乱挥乱砍,谢映岚很轻易地就抓住她的破绽将她打倒在地。
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寒相思灰头土脸,脸面都丢尽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谢映岚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寒相思问。
寒相思脸涨得通红,“你是剑修当然能赢,有本事你跟我大师兄打去!”
“你成金丹已有六年,可曾有一日静下心来好好修行过?”谢映岚看着寒相思,眉头蹙起,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指责。
——寒相思作为寒师叔的独女,天生没灵根,寒师叔硬扛天劫为她炼制逆灵丹,生生将她捧到了金丹期,若在一些小门派,金丹期修为足以成一派掌门!如此厚待,沧海派上下无不羡慕。
可寒相思又是怎么回报寒师叔的呢?贪图享乐、不思进取,每每考试全派倒数第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真是丢尽了寒师叔的脸面!
“这不关你的事!你打也打了,快告诉我大师兄在哪?”寒相思问道。
真是朽木不可雕!
谢映岚一甩袖,“试剑台。”
寒相思冷哼一声,抬脚就走,与谢映岚擦身而过之时,看着一脸寒冰的谢映岚,她忽然升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谢映岚这样嚣张,她要给她一个教训!
趁谢映岚背对着她不注意,寒相思扬手一把痒痒粉撒过去。
哪知剑修五识过人,时刻保持警惕,谢映岚侧身掌风一送,药粉从哪来回哪去。
相思满头满脸尽是白色粉末,痒得她倒在地上抓耳挠腮翻滚不停。
“……自作自受。”谢映岚不再理会相思,直接转身离去。
偏生就是这么巧,御剑峰弟子平和顺带着昆仑派弟子杜明非拜访御剑峰主战苍穹,刚好就撞上了这一幕——
谢映岚冷着脸站在一旁,寒相思狼狈地满地打滚哀嚎着。
——这一幕,不了解内情的人都会以为是谢映岚在欺负人。
“你没事吧?”杜明非连忙上前扶起寒相思关切地问。
“见过师姐。”平和顺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问道:“师姐,这是怎么了?”
“……无事。”家丑不可外扬,外人面前,谢映岚选择为相思遮掩一二。
“这位师姐伤人后连道歉都不说一声吗?”杜明非义愤填膺地说。
谢映岚一挑眉,十分冷淡地说:“沧海派家事,你少管。”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同为仙门弟子,你怎如此嚣张跋扈!”杜明非看见相思一身狼狈,哭得喘不过气来,心中升起了一股保护弱小的正义感。
“寒相思,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谢映岚说,照目前的情况,杜明非是不会相信她说的话,让相思开口解释是最好的。
“是……是我不小心撒了痒痒粉在身上,不关师姐的事情……”寒相思说。
可杜明非看相思哭成一只花猫,满脸委屈的模样,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还以为是她受谢映岚的要挟,说出违心之语,心中对谢映岚印象又差几分,“你不用害怕,事情如何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字字句句,皆是认定了谢映岚是加害者。
谢映岚一阵无语,这人脑子有病?
懒得与人多费口舌,谢映岚转身直接离去,留下杜明非一脸心疼怜爱地安慰着寒相思。
“我不怪师姐,师姐也是为我好……”
巨石之后,一片白色暗云纹衣角一闪而逝,如果有人上前摸摸石头,会发现石头还带着微微的暖意,明显是有人靠在巨石后,靠的时间还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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