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地点,山顶被削成斜面,四周都是漆黑的岩石,原主身穿白色的长袍,但袍子上有许多刮痕,白色被染得很脏,上面甚至还有血迹,而原主就静静地抱着一把剑站在石碑旁,贺十也站在那里,他朝原主手中抱着的剑扫了一眼。
贺十开口道,“此剑唤‘弃秽’,剑体偏蓝,唯独剑柄有一点白点,攻击力极强,是一把好剑。”
“‘含垢匿瑕,不忮不求’,这剑以后便是你的了。”
记忆的影像还没有完全消散,身边突然传来贺十真切的声音。
“深渊便是剑冢,跳下去,不知生死。”
“修剑者,伴剑生而伴剑死,有剑生而无剑死。虽然你不是剑修,但若想得到自己的剑,就必须跳下去。”贺十的声音在开阔的山顶一层一层地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温倾看向了他,贺十朝着温倾点了点头,温倾没有犹豫,便朝着那片漆黑跳了下去。
从悬崖边跳下,他瞬间被黑暗吞噬,同一时间,风一拥而上,寂静瞬间消失,耳旁充斥着肆虐的风声。风盘卷着一道一道地刮来,温倾的衣角被掀起,手上,腿上被划出一道道鲜红的痕迹。
用力摆脱风的束缚,微微低头向下看去,脚下却看不到一点光亮,迎接温倾的,将是永无边际,无穷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像这样掉落了多久,时间已经渐渐凝结,四周只剩下黑暗和风声。温倾甚至在掉落过程中都开始考虑,如果他没有得到剑的认可,他最终会头先着地还是脚先着地这个问题,风却渐渐停了。
又过了一会,四周还是一片黑暗,脚却轻轻着了地。
温倾摸黑向前走了几步,眼前慢慢出现了微光。突然,一柄剑从他的面前划空而来,发出尖锐的风鸣,温倾借着光看到了剑柄上的一个白点。
“弃秽。”
弃秽自出现后就一动不动,它静静地漂浮在空中,停在他的面前,而剑体在黑暗中发出明亮的白光。
温倾伸出了手。
可手指刚要触碰到弃秽时,弃秽突然又动了。
它先微微颤动后又突然极速向上飞去,白色的光从温倾的指尖溜走,弃秽飞到温倾头顶停顿了几秒。
像是在打量他。
随后,又绕着温倾飞行了几圈,温倾想要伸手抓到它,弃秽却又迅速飞到了微光照不到的地方。
突然,剑身原本带着的光芒消失了。
四周暗了下来,又只剩下了远处的微光。
弃秽融入了黑暗。
“白泽,你知道刚才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温倾试着在脑海中呼唤白泽。
白泽反问,“你注意到弃秽本亮着的剑身,见到你之后却突然熄灭了吗?”
“注意到了。”温倾疑惑,“是发生了什么吗?”
“虽然我也不知道刚才是什么情况,但我心中有一个小小的推测。” 白泽说。
“什么推测?”
“啧啧,你被一把剑灭灯了。” 白泽感叹,“你被嫌弃了。”
“……”
后来经过温倾一人一兽商量,他们决定朝着白光走一走,沿路寻找消失的弃秽。
而一路上,弃秽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剑身原本的光芒再也没有亮过。每一次温倾想抓住它时,弃秽都会快温倾一步没入黑暗消失不见,它消失一段时间后自己又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温倾的面前,弃秽的行为,倒不像一把剑已经确认了主人,却嫌弃主人不想认主,反而像是在——
“指路。”温倾若有所思地看着四周越来越亮的光芒。
没过多久,眼前一把嵌入冰石的剑印证了温倾的想法,那把剑便是光的来源。而弃秽将温倾引来这里之后转眼便消失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难道需要我拔出这把剑?”温倾喃喃。
周围的光闪了闪,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温倾一步一步走到冰石的面前,剑刃被冰封得死死的,只有剑柄留在外面。剑体应该不算长,但冰石极大,在四周无物的空间里如同一座骇然的山,山便只是用来封印这把剑的。
而剑便插在山的最上面。
温倾一跃而起,他身穿白袍,与这晶莹剔透的冰石融为了一体。
一跃来到了剑前,温倾先试着反手拔剑。
不行。
他又加了一只手。
还是不行。剑,纹丝不动。
温倾停了停,双手用力。
突然听见了一声咔擦声,他低头一看。
冰并没有破碎,反而迅速向上覆盖,又进一步吞噬了剑身,现在连剑柄上都有了冰渣。
剑更难拔了。
看到这种情况,温倾想了想,默默从包中拿出了一沓火系符诀。
一开始,他还小心翼翼地试着将符诀一张一张的往冰石上扔,但冰石丝毫没有变化。后来,在手上一次性拿出的符诀都用出去后,他开始大胆地一沓一沓将符诀往上面砸,温倾亲眼看着从符诀中涌出的熊熊大火瞬间吞噬了整座冰山,但大火渐渐熄灭后,飘在空中的符诀因法力耗尽化为了灰烬,而冰石和那把剑上并没有出现任何裂纹。
温倾又试着拔了拔剑,剑还是一动不动。
直到温倾的符诀全部用完,拔剑的事没有任何进展,剑还是一开始时的样子,冰反而又往上长了长,渐渐把剑镶了起来。温倾猜测,照这个速度下去,剑迟早会被完全包裹在冰石之中。
又是一阵????的声响,剑柄只剩三分之一的部分露在外面,温倾再一次试图把剑拔起,而冰往上长的速度又变快了,新长出的冰尖甚至直接形成了锋利的冰刃,温倾一下子躲闪不及,手腕被快速向上生长的冰石划出了一道口子。
他虽然立即缩手,但还是有一滴鲜红从空中滑落,落到了冰上。
而出乎温倾意料的是,在血接碰到冰的瞬间,那一小块冰立即化作了一股白雾,白雾慢悠悠地从剑旁升起,它引起了温倾的注意。
温倾用手触摸了一下那个位置,那里血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在同一个位置,手指的触觉传达了一个信息,冰石化了,那个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坑。
看到这个现象,温倾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个小坑,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他试着滴了几滴血在刚刚被覆上冰石的剑柄上。
果然,刚刚无论什么火都奈何不了的冰石一碰到碰到血,又有几股白雾晃晃悠悠地飘了上来,冰石微微融化了一点。
即使只融化一点点也足够让温倾高兴了,他终于找到了融化冰石的方法——自己的血。
温倾利用随身携带的桃木剑加深了伤口,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他的手腕处流淌了出来,他引着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到剑柄上,而冰石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化去。
很快,冰石又退回了到了原来的位置,剑柄又一次完全露了出来,但温倾的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又过了一会,温倾的神情变得有一丝恍惚,他抬着的手不受控制地往边上偏了偏,血立即洒到了其它地方,而剑的旁边一下子涌起一大股白雾,冰石趁机一块一块地快速累加,渐渐又有冰渣覆上了剑柄。
看到剑柄上又被覆上了冰,温倾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他晃晃荡荡地提着他的桃木剑,提着剑往手上一划,又加深了伤口,更多鲜血从手腕处涌了出来。而剑柄上的冰碰到温倾的血后立即撤了回去。
这是一场温倾和冰石的搏斗,看谁最先倒下。
很快,温倾变得虚弱无力,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连拿着桃木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木剑直直掉落在一旁。而温倾的脸色此时白得吓人,他双唇紧抿,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吃力地伸手触碰到了那把插在冰石当中的剑,此时剑身已有大半露在了外面,温倾的两只手都放在了剑上。
他用力把剑往上提。
剑动了!
冰石先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痕。随后,随着温倾的用力,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破裂的线条从剑下开始扩散,一条接着一条地散开,很快就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冰石。
冰破了。
而随着温倾渐渐把剑拔起,剑的光芒也从一小团虚弱的白光只能看清剑周围的事物,到慢慢地能照亮整座冰石,最后变成温倾眼所能及的地方都被剑所照亮。
黑夜变成白昼。
而在剑尖完全离开冰石的那一霎那,光芒突然大盛,温倾抱住了这把剑,一股刺骨的冰凉透过衣物从剑上传了过来,眼睛同时被光芒刺得难受,他低头闭上了眼。
渐渐地,剑不再是冰冷之物,刺骨的严寒退去,留下舒爽适宜的清凉,光芒也变得没有那么刺眼,四周又慢慢变成了柔和的光线。
温倾的双瞳微微颤动,他又睁开了眼。
眼前都是熟悉的一切,天空已经亮了,太阳从云层中露了出来,四周开阔,脚踩着漆黑的岩石,身旁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阳光一笔一划地勾勒着石碑上那个飞舞的“剑”字。
温倾来回抚摸着右手,手腕处都是光滑平整的肌肤,伤痕不见了,怀中的那股清凉却真真切切,一阵一阵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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