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蓁在外头玩了一圈, 回来赶上学校运动会。
别人或者参加比赛, 或者替同学加油, 还有跑到校门口买零食。
她呢,垫着用过的草稿纸坐在地上, 趴在椅子上赶作业, 白色拉链衫被蹭得两袖管灰里发亮。
没办法, 安景云让她补这阵子的作业。
操场的大喇叭一直在放音乐, 一会锣鼓一会高歌, 闹得徐蓁脑门上突突的跳。太阳又大, 虽说快十月了, 但大白天的晒出一层油汗。
突然音乐声停, 换了一个激动的女声,“同学们,小高组的五十米决赛即将开始,请到操场边给他们加油。”
喇叭音质不好,那女声尖得直刺人耳。
好不容易忍到她闭嘴,插进个破锣嗓,有点像鸭子叫, “牛牛加油!牛牛加油!”
听上去跟妞妞加油似的,男生们笑得抽了。
有人把双手合在嘴上做了个小喇叭,冲着操场大声吆喝, “你是谁家的妞妞?”
起跑线上的牛牛翻了个白眼, 刚好完美错过发令枪响。
他愣了下, 拔腿赶紧追, 仗着身高超过两个人。还有一个,个子虽然小,但步伐频率特别快,居然抢在他之前冲过终点。
方辉一路感觉有人紧贴脚后跟,可以说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前跑。
过线还往前冲了好几米,他才扶着膝盖大喘气,汗是疯了似的往下淌。
谢老师挤出人群,“荀真呢?”
往年都是荀真报这个项目,四一班的学生七嘴八舌,“他去跑八百米,这回一定要拿第一。”
孩子荣誉感强是好事,谢老师点点头,见方辉还没缓过劲,笑着鼓励两句。
安歌折了个小纸扇,聊胜于无给方辉打扇,还有水壶,里面是她准备的温开水。这军用水壶还是徐重用过的,旧得不行,可方辉说他就喜欢这个。
方辉一口气喝了半壶,把剩下的浇在头上,伸手抹了抹头和脸,“痛快!”
完成任务就可以放松了。
他俩叫上冯超,三个人晃去看八百米。四一班的又是喊加油又是叫荀真名字,有几个男生还约好轮流在外面陪跑。
等荀真第一个冲过终点,男孩们兴奋得不行,冲上去跟他抱头揽颈。
荀真看见方辉,喷着粗气问,“怎么样?”
“第一!”
“哇呜!”
方辉跟着叫嚷了一会,突然觉得不对,回头发现安歌不见了。他东张西望,冯超指给他看,安歌站在树下,笑眯眯看着他们。
他俩欢天喜地跑过去。
主要四一班也就这两项拿得出手,能跑的没几个,接力跟别人没法拼,投掷类实心球什么的更不行。到冬季运动会还好些,跳绳踢毽子比的不光体力,还有巧劲,荀真甩一次绳能跳两下,程婷婷踢毽子更是一绝,又快又稳,跟0快进似的。
今年荀真想了个孙膑赛马的计划,争夺能得第一的,其他项目重在参与。他自个除了八百米还有跳高跳远,大部分人报了一到两个。
连钱浩辰也报了个友谊赛项目,用球拍托着乒乓球快走,谁的球不落地、又第一个到达的算赢。不过这是下午的,到时还有教工组的拔河比赛,谢老师也在内。
安歌的小身板耐力不行,从各个班级入场到这会大半个上午,累得想吐舌头。
不过她觉得特别有意思,虽然只是一所小学的运动会,但大家伙特别来劲,连方辉这个常年“差不多就行”也拼了。按他的说法,平时他自己可以马虎,现在代表的是班级。再放大,就是学校、地区、国……
安歌理解。首都办奥运会那次,她跟同事一起在酒吧看开幕式。小女孩的歌声出来,她鼻子一酸,突然哭了。本来还难为情,借着喝啤酒的动作悄悄擦眼泪。转头发现在场的人都哭成熊样,大家挂着泪花又傻笑。
方辉轻轻弹了下她脑门,“干吗?”
他想了下,“笑得跟我外婆似的。”
慈祥。
他们仨溜回大院喝了个水,再回去在校门看见徐蘅和方旭。两人站在小摊前,有商有量吃什么。
徐蘅说吃葱油饼。
带一点葱花,但油里一炸,特别香脆。
方旭嫌弃地说,“你老是喜欢大油大肉。”
他选两样,一个不占肚子的臭豆腐干,吃完胃里还有个角落能放糖糕。
方辉跑上去,粉大款地说,“挑吧,我请客。”
他卖旧牙膏皮、旧瓶子、旧纸板零零碎碎攒了五块钱,就等今天了。
徐蘅手里也有五块钱,徐正则给的,奖励这阵子父母不在家她没捅漏子。平时经常吃方旭的,她打算回请他。
安歌选了豆腐花,榨菜末、紫菜、虾皮,顺手帮冯超也点一碗,拉他坐在豆花摊的小板凳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概这话说得不吉利,刚吃几口,学校里杀气腾腾奔出一帮人。
抓着一张葱油饼埋头啃的徐蘅特别显眼,那帮人里当先的手一指,“在那!”
上来推徐蘅一把,“偷了钱马上就花?!”
葱油饼掉在地上。
方辉跳起来,挡在徐蘅面前,“证据呢?”
“这不就是证据?”当先的气势汹汹,“你们都吃起来了。嗬,齐全啊,小馄饨、豆腐花、糖糕,丰盛得很啊!”
后面有人拉了拉他,“先问清楚再说。”
当先的头也不回,“问什么,我看见她进去又出来!除了她没人进教室!”
方辉气得嘴都歪了,戳着对方的胸口大声道,“你是找事吧?都说抓贼拿赃,证据都没有你讲个屁!”
那人胸一挺,“我就是证据,我看见她拿的!”他吼回去,口水喷了方辉一脸,“你声音大你厉害?还钱!”
徐蘅反射弧慢,这会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拉开方辉,扬起拳头就要打人。
那人一把抓住她拳头,用力一推,轻蔑地说,“你是贼!”
徐蘅差点撞翻小桌子,豆花摊的老板连忙上前扶住桌子,“同学们,有话慢慢说。”
但徐蘅听不进。她鼻孔张得老大,往周围看了看,抓起一只碗连汤带水砸过去。
惊叫声里,碗砸在地上,碎成几片。
老板心疼地说,“嗳同学-”
徐蘅这边五人,安歌和方旭是豆丁,战斗等级……零……+,方辉和冯超也属于瘦弱型。对方也是五人,有个胖子直着嗓子嚷,“打啊,谁怕谁!”
“干吗,以为人多可以欺负人?”被砸掉豆腐花的小哥站起来,“你们四二班的?我五一班的,何明轩。”
他指指那个一直在后面拉人的,“你,出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丢钱的正主。
他带了五块钱,发现找不到了。领头的那个说见徐蘅来过教室,一定是她拿的。
何明轩看见徐蘅拿了张五元请客,这会倒也不敢下断言。
“不是我!”徐蘅呜噜呜噜。
丢钱的说,“算了,当我倒霉。”他低声说,“她也可怜。”
安歌不知道是徐正则给的钱,但肯定不是徐蘅干的。徐蘅一做坏事脸上就挂招牌,让别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绝不会这样大大方方。
“是不是来找我,但找错了教室?”她问徐蘅。
徐蘅一个劲点头。
当先的冷笑道,“谁不知道你们是姐妹,自己人当然帮着自己人说话。”
安歌不理他,直接问正主,“要不你再找找?”
闹成这样,正主怕事,早就后悔当众嚷出来,连忙点头说好。
“今天偷针,明天偷金!”当先的一脸正气,“你们放任不管,将来她偷大了被枪毙,就是你们害的。”
安歌,……孩子你道理讲得很对,不过真的没有发生呃。
“一起回教室,我们帮你一起找?”
正主夹在当中,只好点头又说好。
早上的比赛已经结束,除了还有部分同学在帮忙计分搬东西,操场上没几个人。见他们走过,好奇地看了几眼,也有人说斜眼又惹事了。
正主拿出一本书,一张张翻给大家看,“早上我妈给了五块钱,我怕丢了,特意夹在书里。”
书里没有。
他抓着书脊朝下摇了几下,也没钞票掉出来。
“书包里再找找?铅笔盒……”
正主打开铅笔盒,一张五元放在最上面。
他一拍脑袋,“啊-我怕放在书里丢了,后来改放铅笔盒!”
这下帮他出头的尴尬了,讪讪地说,“我真的看见她从教室出来。”
方辉刚要骂人,安歌拉住他示意算了,“以后别这样,有时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走出校门,门口已经收摊,方辉可惜他才吃了半碗的小馄饨。方旭更可怜,他怕烫,糖糕一口没碰呢。
“我请你们吃面!”真正的大款(误)毛毛在此。
“还有我……”何明轩衣服上一摊汤水,肚里却空着。
“同去同去!”
安歌毫不犹豫,这可是差点成她姐夫的哥们啊,市状元,从top2出国的。
秦阿姨认真想帮徐蓁,考虑过让儿子娶她,办陪读出去。
不过,何明轩也是很有主张的人,这事没成。
所以安歌挺好奇,仁兄,怎么保持平常心?
要知道,如果安景云管徐蓁的读书是强压,那么秦阿姨的方式就是高压。
错一题跪搓衣板,背不出书跪搓衣板,考第一名但跟第二名没拉开二十分差距,还是跪搓衣板。
对徐蓁没考上大学,秦阿姨痛心疾首认为安景云管得太松。
秦阿姨的狠劲属于无区别对待。
她自己就是猛人,读到初二被强制休学,但通过自考一路到本科,又读了在职硕士,是全市第一个注册会计师,第一个高级会计师。
此刻,牛妈生的牛娃老实不客气,“我要两块大排,五两面。”
好吧,还是只聪明的饭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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