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套娃四兄弟”,老大方明一直是个大哥的样子;二哥方亮, 和兄弟们不同, 他的言谈举止带着淡漠。这种淡漠更多是因为把热情献给了格物致知, 所以面对的即使是自身生死,他也十分冷静。
这会小小少年还很健康, 皱着两条好看的眉毛, “你们打算浪费时间到什么时候?”
方辉,哑口无言。
安歌,……不知道是不是自恋, 怎么感觉二哥的火气, 更多是对着她来的?
方亮下一句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特别是你, 这么好的头脑,用在这上面?”他指着摊在桌上的麻将牌,“遇到一个想自杀的懦夫, 就缩在家里不敢出来?吃饭时噎死的、睡觉睡过去的更多,难道不用吃饭睡觉?”
安歌,……
她还好吧, 还能消化意外事件, 是安景云心理阴影面积大。
而且打麻将也不代表虚度时光, 劳逸结合干活不累。安歌眼珠微转,视线余光刚好看到方辉悄悄地看过来。
怎么办?
凉拌?
“我们是想……”安歌咽了下口水, “通过麻将学习概率论。”真不是胡说八道, 她看过一本神奇的书-《麻将与数学》, 书上说麻将有4900多万种组合。“还有博弈论。”
麻将是很典型的多人决策模型。
已经听牌等糊,凑齐了一溜的筒子或者束子,单等最后一张牌。要不要等自摸?要不要换牌?有时候为了避免冲给别人糊,宁可自己不糊,也得把独一张扣在自己手上。
这里需要超强的记忆力和判断力。桌上有什么牌,上家、对家、下家在做什么牌,概率不停在变,值不值得冒险,同时也不能让别人看透自己的牌。
方亮知道一点纳什均衡的理论,听安歌讲得理直气壮,不由产生兴趣。
说到证明的基础-不动点理论,安歌只能摇头了-可能她智商比普通人高一点,但跟专业大牛差远了。再说知识不用就丢,眼下她最多高中文化,连应付高考都不行,没刷题!连公式也没背全,总不能每道题从头开始推算公式吧。
最最关键的一点,理论仅仅是理论。
博弈论的第一前提是:决策主体是理性的,最大化自己的利益。
搓麻将常说“乱拳打死老师傅”,遇上抓了一付地糊的牌,扔这张丢那张,最后做了个鸡糊的,跟谁讲理?下场玩的都是聪明人,才有博弈论的用武之地。
普通人在世,需要的是处事智慧。就像一个家,资源有限,供谁、不供谁?从利益最大化来说,自然供出息可能最大的那个。但人是感情动物,哪能一切以利益出发。往古代看,连帝皇都拿不定主意,大部分是尽着嫡子、长子。往现代看,富省份养着穷地方,这其中的分配,又怎是简单的利益可言。
这里得说起一个著名的实验,关于人类社会进化的,“如何面对别人的背叛”。
最初得分最高、最简单的策略是“一报还一报”,“先表示善意、惩罚背叛者,如果对方改了就算了”。经过历史证明的稳定策略则是“反思”,“错了就改,赢了继续”。
至于,道德……
扣住牌宁可自己不糊、也不让别人糊,是不是自私?
利益相关,理所当然。
好吧,二哥听懂了她的吧啦吧啦,而三哥,方辉同学,可爱的齐天大圣眨着清亮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到底应该做好人还是坏人?”
“闭嘴。”方亮没好气地说。他看了看时间,“跟我回家。”
方辉求助地看着安歌,不搞清这个问题,晚上睡不着了。
“做自己就好。”从长远来看,“笨”一点、“蠢”一点的人,交到真心朋友的机率也大一点,笨如郭靖娶到了头等聪明的黄蓉。
方辉似懂非懂。
不过这付麻将牌被留了下来,按方辉的说法,放在他家也是浪费,没人会玩。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每年在安家和徐家轮换着吃,这年是在安家。
李勇掌勺,午饭随便扒了几口,一整天在忙晚饭。
当天杀了一只鸡,搁了冬笋片、火腿片,放在煤球炉小火慢炖。
鱼必须得整条。鲤鱼会跳龙门,家有读书的孩子,不能吃;鲫鱼刺多,不适合过年吃;最后烧的是鳊鱼。一条两斤多的鳊鱼,红烧得浓油赤酱。
最实在的是一海碗蹄膀。虽然下面垫了不少草头,但毕竟整只蹄膀啊。蹄膀皮颤悠悠的,看着卖相就好,酥软入味。
安友伦把老太太和徐重让在上座,拿出一瓶洋酒,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盅。
安歌眼尖,认出这是人头马,顿时想到那句话,“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
不过安友伦不知道以后广告的事,介绍道,“我弟弟探亲那回给的,这酒喝着香,其实挺凶,有40度。”
安娜嚷着要尝,安友伦小心翼翼给她在碗底倒了一小口酒。
端着一盘炒腰花进来的李勇,有点尴尬,“爸,娜娜还是孩子……”
安信云就坐在女儿旁边,见安友伦要开口,抢在前面说,“没事,我比娜娜还小的时候,爸爸经常拿筷头蘸酒给我尝,我也没成酒鬼。”
听她这么说,安友伦脸色顿时转为和缓,开玩笑道,“喝笨了也是可能的,三言两语被人骗了去。”
李勇干笑了两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你们吃,后面的菜马上来。”
安信云叫住他,连皮带肉挟了一大筷子的蹄膀喂到他嘴里,“香不香?”
李勇点头,眉开眼笑,“香。”想想还是不放心,低声叮嘱她,“帮女儿喝了吧。”
安信云没吭声,轻轻推了他一把。
小两口的动静自然逃不过众人眼睛,但过年就是要开心,安友伦忍了会,突然扬声让厨房里的李勇少放酱油和盐,“孩子吃得太咸不长个子。”
外公真是十年如一日地看不顺眼姨夫-别说,上门女婿不好做。
瞧瞧外公对另一个女婿多客气,夸徐正则心肠好,能干,好人有好报,遇到危险逢凶化吉。
危险?
就是电影院那回事。
为什么不夸小外孙女安歌?怕夸了安娜不高兴啊。两个孩子只差几个月的年纪,外公也挺有想法,当着娜娜的面不能夸别的孩子,不然娜娜以为外公改去疼爱别的孩子了。
娜娜可以自己夸姐妹。然后外公夸娜娜心胸广,能发现别人的优点,赞得娜娜特别高兴。
安歌低头笑,外公还真像老小孩。
说起来想外婆了。
老太太原计划要带她去外婆家过年,但家里买彩电的事,提醒老人还有诺言没完成。老太太咬咬牙,把攒下的钱托五阿姨、五姨夫带回去,在海市买台黑白电视机。这样一来,回去的车费就没了,毕竟交通出行的开支也不小。
还是要挣多点钱啊,安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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