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小卷毛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还没等放学, 安歌在宿舍聊的几句闲话已经传遍高一年级。
    实验兴趣课结束后, 安歌走出实验楼,一眼看见了徐蓁。她坐在石凳上, 膝上摊着一本英语书。冯超站在旁边,跟站岗的卫兵似的, 不过他也握着本书, 无声背单词中。
    实验课放在正常教学的课后, 按理徐蓁这会早该到家了。安歌走过去, 在她肩上一拍,“天都黑了,伤眼睛。”
    徐蓁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啊……你还知道……还不是为了你!你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说?!”
    她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冯超赶紧拦, “走吧, 再晚阿太要担心了。”
    徐蓁气鼓鼓地瞪安歌, 但也知道校园不是说话的地方,硬憋到回家的路上才又开口教训安歌, “你傻了啊, 人言可畏, 懂不懂?”她原是推着车在走, 此刻心情焦灼, 把车塞给冯超, 拉着安歌快步走在前面,压低声音道,“你看看你,胡说些什么,别人怎么看你啊!”
    “……”
    见安歌不吱声,徐蓁回头看了看,发现冯超识相地远远跟在后面。她满意地扭回头,继续教训妹妹,“女孩子要矜持,就算喜欢也得让方辉先挑明,怎么能够由你先说,别人还以为是你贴着他。”
    徐蓁越说越来火,心烦意乱地摆手,“哎哎错了,学生不能早恋,你再这么胡闹,老师肯定找家长谈话。爷爷住院,爸爸妈妈不在家,哎你……就不能别添乱吗?”
    安歌啼笑皆非,“你到底担心哪个多一点,我,还是怕爸妈怪你?”
    徐蓁气道,“有什么区别,不都一回事。”
    “区别可大了。要是担心我,尽管放心,别人说的话影响不了我。”安歌望向前方,这时候还没有光污染,夜空格外纯净。
    孩子话。徐蓁抢白道,“你觉得不影响就不影响了?品德不好,班干部评不上,三好学生没份,升学都成问题。你不是想当飞行员?只要学校往档案里加句话,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筛下来的!”
    徐蓁跟着父母长大,这样的事听得多了。特殊年代,开会选坏分子,有人忍不住去上了个厕所,就被忍住没走的人一致推选上了。有什么办法,规定得选出一个,当面不好开口,怕结仇,最后变成了:谁不在场谁倒霉,每个人都练出了“扎定会场不挪位”的强大膀胱。
    大家都能忍,可名额放在那里,总得选一个出来,那就看人缘。像安景云成分不好,更是早就习惯万万不能得罪人,否则祸害无穷。
    安歌懂,虽然她出生时那场混乱已经结束,然而从小到大受了近三十年压制的安景云怎么可能一下子转过弯,总是要求她“做事先做人,吃苦在前、享受在后”。
    不是不明白,是世界变化太快。父母那辈人如同上了高速行驶的列车,能够调整过来的人极少,大部分落入了赶不上趟的迷茫。
    小妹表情凝重,听进去了吧?徐蓁松口气,“知道就好,我是为你好,以后说话多动动脑子。”不过这口气松了也就个把小时,安歌和冯超到家匆匆扒了碗饭又要出去。徐蓁知道老太太只会帮安歌撑腰,坏人只能自己做。她竖起眉毛,“爸妈不在家,你一个小姑娘晚上往外赶什么,家里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我们家是干部,要起带头作用,别老想着钱钱钱!”
    安歌不争执,也不讨饶。
    徐蓁一时间也不知道拿沉默抵抗的安歌怎么办,学着安景云发脾气的样子冲她说,“翅膀硬了啊,出去了别回来。”语音刚落,老太太果然来下她面子,发话道,“毛毛你要办事早点出门,办完早点回来。小超,辛苦你照顾毛毛。”
    安歌和冯超溜之大吉。他俩叫上了二贵,安歌又去买了一条烟,藏在书包里,一起去了土建公司的赵主任家。赵主任十六岁参军,当了三十年工兵,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退伍后被安排进了土建公司。他知道老徐局生病住院,安景云这阵子忙不开,虽然来的是三个毛孩子,但也像对待大人似的给他们泡了茶。
    “这个以前也没先例,挖机、吊机都是国家的,做的都是国家工程。怎么借呢?”听安歌说完,他皱起眉头有点为难。挂在土建公司的三产是有,但都自己接点小工程,动不着大型机械。
    “赵伯伯,我做了个方案你看行不行。”安歌早有准备,掏出做好的核算表。土建公司做工程的毛利率是有定额的,设备的折旧帐上也查得到;人员么,当然也按同样的毛利率算租借费。安歌补充道,“另外,每天再给加工费。这个,表上就不列了。”
    这笔钱就是给私人的补贴了。
    赵主任本来低着头在看表格,闻言抬头看向安歌。小姑娘不慌不忙,抿着嘴笑得甜甜的。
    人家的孩子-赵主任早就听说安景云有个神童女儿,没想到除了读书厉害之外,人情世故也来得。土建公司经常帮熟人干活,但那些都是单位、私人之间的人情往来,没有经济收入,职工积极性不高。有了给到个人的补贴就不同了,谁家不缺钱。
    他饶有兴趣地放下表格,“不怕我们抢生意?”
    “赵伯伯,我们小打小闹,我叔公家的一点小生意。我们是响应号召自谋出路,我大姑姑下乡插队落地生根,但下一代怎么办呢,种地苦啊。”
    二贵听见说到他,不由自主挺直腰背,瘦棱棱的脸上一双大眼目不转睛看着赵主任。
    赵主任只有独子,不需要下乡,但城市这么小,哪怕自家没摊上,亲戚、同学、朋友哪家没有呢。十几岁下农村,等回来都三十多,能够考上大学的是极少数。在城市没有一技之长就找不到工作,糊口都成问题。还有知青的下一代,全是遗留问题。
    “嗯明天我们支部讨论下,再给你答复。”
    安歌看他神色就知道成了,“谢谢伯伯!”
    临走时安歌把烟硬塞给赵主任,“伯伯,给你们开会讨论时用。”
    赵主任哪会收,但安歌说得也是,“我妈回来看到烟肯定要打我。难道给一富二贵,他们还小……”说时三个孩子就跑了。
    安歌还准备了两份租借合同,她叮嘱二贵明天一早守在赵主任办公室门口,趁热打铁把合同草签了。
    二贵不敢接,“要是不签怎么办?”
    安歌把牛皮大信封往他手里一放,干脆利落,“那就送你回去种地。”
    二贵,……小妹妹不是说真的吧。
    冯超把车骑得飞快,后面坐着安歌。不早了,除了巡逻的联防队员,街上没什么人。幸好他俩白天赶完作业,这会回去洗洗就能睡。
    “毛毛,我觉得大姐态度不太好,但她说得也是,我们是不是眼下得以学习为重?”
    安歌眼皮有点沉,打了个呵欠嗯了一声,答非所问地说,“冯超,你知道吗,三十年代大上海就有空调冰箱。”
    冯超还真不知道。
    “时间不等人。”安歌喃喃道,只有敢闯敢干的才尝到鲜头。而无论什么时候,仓廪实而知礼节。她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让她无法轻易评价别人的人生,也做不到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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