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在夜幕降临前就打开了全部的灯,原本象征庄严肃穆的水晶吊灯在五彩的帕灯映衬下显得黯然失色。这是一座融入了巴洛克风格与哥特式的建筑,屋顶外面垒成了四四方方的高顶,内部的穹顶绘有抗日战争主题的天顶画,墙壁上贴着产自福建的花岗岩,八根多力克式的大理石柱伫立在大厅四周,如同镇守八方的天王。门前是用来避雨的走道,突起的卷拱下雕刻着各位伟大的先贤,或沉思或微笑,目光却无一不投向门口。门两旁刻着一副对联“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在秋雨的吹打下更给萧瑟平添了几分意气。
身穿黑白两色西服的学生会成员来往于拥挤的人潮间,偶尔拿出不久前才集体购买的手帕擦擦额头上渗出的密汗,更多时候只想随便找个地儿躺下,抱着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矿泉水狂饮一通。
“每当学校搞什么活动,我就感觉接受了资本主义的洗礼。”李楚阳缩在角落里感慨,不忘伸手从旁边同学怀里摸出几块薯片放进嘴里。
“拉倒吧!这不是洗礼,这是凌虐!”姬行远忿忿地纠正。
“喂喂,说话就说话,别给哥几个拽文行不行?”欧阳默啃着卤猪肘哼哼。
姬行远扶扶跟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那……改成‘□□’?”
李楚阳嗤笑了一声:“得了吧,你还不如说‘侮辱’呢。”
欧阳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对对对,资本主义侮辱了你。”
姬行远拍掉李楚阳还想摸薯片的手:“去去去,你们沐浴圣光去,我来接受侮辱。”
李楚阳把油腻腻的手在欧阳默裤子上蹭了蹭,一脸无所谓:“什么时候把图书馆翻修一遍再加点儿书,估计我也愿意接受这样的侮辱。”
姬行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学校某些方针是他们这些学生不能评价的,索性把话题扯开了:“祁洛怎么还没来?”
“约会去了吧。”欧阳默随口道。
姬行远脸上一僵:“你看到了?跟谁?”
欧阳默对他的小心思心知肚明,破天荒跟他们哥俩坐在一起,不就是想瞅瞅祁洛待会儿有没有跟某人接触吗?没好气地说:“我哪儿知道,我瞎说的。”
李楚阳眼珠一转:“你们猜,兰祯来没来?”
欧阳默翻了个白眼:“这需要猜?某人没来,兰祯当然也没来。”
姬行远适时地补充:“不过她们女生要提前到后台去,她应该来了。”
李楚阳嘿嘿一笑:“赌不赌?我这就去后台看看。”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欧阳默心生警惕。
李楚阳啐了一口:“我骗过你?”
欧阳默想了想说:“这倒没有。”
“赌什么?”姬行远琢磨荷包还算过得去,应该不会亏。
“当然是赌兰祯来没来咯,以我看到的一瞬间为准,就赌今晚的我们几个喝的啤酒。”李楚阳说。
“哪几个?”姬行远觉得虽然这么问不好,但还是得先说明一下。
“我们仨,加上祁洛。”李楚阳冲姬行远挑了挑眉,“赌不赌?”
姬行远觉得李楚阳那标志性的坏笑在今晚显得尤其可恶,那是一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我知道不应该但我就是想笑话你”的笑容,夹杂着嘲弄跟轻蔑,连笑起来的时候微眯的眼角都透着股挤兑的意味。他又想到了下午的时候欧阳默所说关于“璎珞”的解释,那会儿觉得比吃了苍蝇还难受,这会儿只觉得有人往他的胸口里压了一窝蝇蛆,恶心感令他有些反胃。
“赌就赌!我赌兰祯已经来了!”姬行远猛地攥紧了手里的薯片,想象那些薯片是某人的脑袋,跟着狠狠地捏成了碎片。
“喂喂,你不想吃可以给我啊,想揍人可以揍胖子啊。”李楚阳有些心疼还剩大半包的薯片。
“去你的。”欧阳默一把拍在他的大腿上,“话说,我可不可以押我的猪蹄?”
“你的猪蹄?”李楚阳一脸揶揄。
“啊呸!我买的猪蹄!”欧阳默又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没吃过的!别这么看我!我没钱了!鬼知道下午开的盘口我会亏多少!”
“你接受不?”李楚阳看向姬行远。
“我们缺下酒菜。”姬行远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那这个啃完了之后你就别再啃了,再啃下去就没了。”李楚阳对欧阳默说。
“给你,”欧阳默把手里的卤猪肘塞进李楚阳怀里,“这个我也不啃了。”
李楚阳慌忙又塞了回去:“恶不恶心!我今天才换的衣服!”
“那这个不算。”欧阳默毫不介意地继续啃,“我赌兰祯没来,你呢?”
“我觉得她来了,说不定等我回来的时候,祁洛也来了。”李楚阳说着就猫着腰起身往外挪,“我现在就去看看。”
姬行远忽然说:“你说他会不会故意磨蹭到开场之后再去看,那样的话兰祯肯定来了。”
欧阳默斜了他一眼:“他脑子不会拐弯,没你们读书人那么多弯弯肠子。”
秋霁站在舞台旁的台阶下,这个地方刚好被厚厚的帷幕挡住,外面看不到他们这边,而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却能把礼堂内一览无余。
她身边围着两男两女一共四个主持人,正在为一会儿的晚会做着最后的努力,串词不断从嘴里蹦出,短促而清晰。
秋霁感到有些烦躁。她不知道这种烦躁从何而来,却因为烦躁而心神不宁。这是她的谢幕礼,她不愿意出一丝的差错,然而这样一场晚会,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差错都是在所难免的。
会出什么岔子呢?
她不断在脑海里推演各个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案,却没能找到那个让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
“节目单给我看看。”秋霁夺过身边一个男主持手里的节目单,从上至下一一扫过“表演者”的名录。
“出什么事了?”其他三个主持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演练。
秋霁轻弹了一下手里的节目单:“我感觉会出岔子,但没想通哪个环节有问题。”
被抢走节目单的那个男生失笑道:“秋主席,你多虑了吧?我们彩排好几次了,不会出什么事的,你想多了。”
秋霁坚持自己的想法:“应该不是集体节目,看看个人表演的那些,这里面你们认识的比我多,想想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基本都是往年就参加过表演的,都认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其中一个女主持说。
“全都是以前上过台的吗?”秋霁不依不饶。
“全都是。”女主持话一出口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哦不对,压轴的不是,压轴的是齐樱的钢琴独奏。”
秋霁目光落到了节目单最下方,第二十八个节目,钢琴独奏《For Rolo》,表演者那一栏,赫然落着齐樱的名字。秋霁脑海里又浮现出下午见到齐樱时的样子,依然撑着那把被同学奉为传奇的油纸伞,还很罕见地穿着套裙跟高跟鞋。在她的印象里,齐樱似乎偏好布鞋,一度被其他女生争相模仿,不过这些女生大多没能撑过一周就又纷纷换回了高跟鞋,再也不敢去追捧齐樱的打扮了。
会是她吗?秋霁又想到了齐樱问她要祁洛字画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那种“我只是来要回属于我自己东西”的眼神,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她不喜欢跟这样骨子里都透着骄傲的女生打交道,却又不得不承认,齐樱是少有的能给她造成巨大压力的女生。这种压力不是因为齐樱高挑的身材与出众的外貌,而是来源于那一眼就能看穿人心的眼神跟字字都仿佛含着深意的言语,哪怕对彼此都有耳闻、交谈次数也不少,但每次与齐樱的对话都让她在之后反复咀嚼,生怕一个不慎就落了下风。这倒不是说她一定要跟齐樱分出个高下,而是因为实在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出色的女生,忍不住了想相互竞争一下,无关利益与感情,也算是提升自身的方式了。只是,她又很悲哀地想到,可能齐樱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秋霁问:“齐樱哪个班的?”
“高三(九)班的。”那个女主持说着看了一眼同伴,“跟苏雅一个班的。”
秋霁这才想起作为主持人之一的苏雅是齐樱的同班同学,苏雅好像还是班长。她又扫了一眼节目单,目光落在了第二十七个节目上:“嗯?怎么还有一个九班的节目?齐樱的又是怎么回事?”她问话的时候明显看向了身边的苏雅,眼中流露出疑惑。
“她的节目好像是李校长亲自点的,算是特别节目,没计入我们班的节目里。”苏雅身材也很高挑,比秋霁要高出近一个头,加上穿了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跟她凑近了说话的时候不得不微微低着头,有点俯视的意味。
校长钦点的?众人面面相觑,学校活动的传统就是有人来报就记录,能不能审核通过又是另一回事,齐樱的钢琴独奏也没人见过她彩排,只是负责的老师说直接上台表演,他们也就言听计从地记下了,没人想过齐樱那样的人居然还是个……关系户?还真是匪夷所思!
“齐樱这个人……怎么样?”秋霁忍不住问。
“不熟。”苏雅轻轻摇了摇头,不愿意在背后评价自己的同学。
秋霁的目光再一次落到节目单上,齐樱的钢琴独奏节目名《For Rolo》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刺眼。
她有学小提琴,至今依然每天抽出一点点时间来练琴,然而就她所接触的世界名曲里,没有任何一首是叫《For Rolo》的。
自己写的么?秋霁想着,不禁念了几遍“Rolo”。
会是谁呢?
秋霁忽然想到了齐樱所要的那份字画,那是祁洛写的。
祁洛……洛洛……Rolo?
“齐樱要表白!”秋霁竭力压抑自己心里这个疯狂的想法。
“啊?”其他人都懵了。
秋霁也觉得这个念头太过异想天开了:齐樱这样的人可能会主动跟人表白吗?恐怕就算所有认识她的男生跟她表白,她都不会多看任何人一眼。更何况,还是跟那个人表白?那个叫祁洛的男生?
秋霁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她能认识祁洛完全是偶然。那会儿她喜欢在上自习课时带着学生会的干部们去巡检,专门抓那些翘课的人。这些翘课的学生往往会被蹲在围墙边守株待兔的干部们逮住,然后上报、给处分。祁洛的课桌长时间都空着,问其他同学,都说“刚刚还在啊,上厕所去了吧”。不过次数多了,她也觉得不对劲,就特意挑了一个时间提前去那个班蹲着了,结果遇到祁洛大摇大摆地出门,还跟她说了一声“秋主席好”,就在她的注视中施施然下了楼。等她反应过来这就是那翘课的人时,跟了上去之后才发现他竟然明目张胆地从后校门走了!秋霁之后抓了祁洛无数次,每次都是祁洛掐着饭点溜回来的时候逮住他的,出于好奇的目的,她没有选择上报请求对他进行处分,却每次都索要了一杯奶茶作为“封口费”,一来二去倒也熟了。
虽说他写字真的很好看,虽说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小聪明,虽说他逃了那么多课成绩依然每次都能上年级处的“红榜”……但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生,怎么可能会让齐樱放下矜持去表白呢?
大概韩国人重新使用汉字的概率也比这大吧?
想了想,没能找到一个能说服别人也能说服自己的理由,秋霁只能作罢:“算了算了,我瞎猜的,你们继续吧。不过多留意一下,我真的觉得今晚可能出事。”
“女人的直觉吗?”女主持捂着嘴笑了起来。
秋霁怔了怔:“应该吧。”
苏雅没料到一向以冷静理性著称的秋霁竟然煞有介事地承认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西山中学的确当得上“财大气粗”四个字。礼堂本身不仅大到足以容纳全校师生的程度,礼堂后门进去的位置还修了十来个小房间,专门用来做后勤跟化妆间的。
兰祯站在编号为3的小房间前,她之前来过,这里是跟其他班合用的化妆间。
站在门口已经能听到里面传出的蒋涵月那张扬的笑声,真好,她就从来不敢这样笑,怕被别人说“不淑女”,一点都不痛快!
什么事那么好笑呢?
她迫不及待想推门进去看看,却又想起身上还披着祁洛的外衣。
要她扔了,是肯定不愿意的。可就这么进去的话……她也不敢。万一被那些同学看出什么来了怎么办?
算了,也没什么,就说自己衣服在寝室不好回去拿吧,多大点事儿啊。
她这样想着,就翻开了随身的手包,包里装满了瓶瓶罐罐,她把手伸进去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出了一个不符合那些化妆品定位的小镜子。
镜子里的人化着浓厚的妆,连她自己都有点奇怪这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深吸了口气,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加油!”
收起镜子,兰祯站在门口,手捏着舞裙,有些紧张。
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李楚阳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正对着门挤出一脸微笑的兰祯,打了个招呼:“这么巧?啊你来了啊。”
“啊?啊!你也在啊?”兰祯茫然地回应,却又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怎么从全是女生的化妆间里出来了?还有这奇葩的招呼方式是怎么回事?怎么有种在女厕所门口撞见他的荒诞感?不过没等她来得及问,李楚阳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你来了啊。”闺蜜古柯在房间里叫了起来。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兰祯又收回了看向李楚阳离开方向的目光,进了房间,肩上还裹挟着祁洛的外衣,脸上已经瞬间挤出了致歉的笑容。
蒋涵月这会儿正把搭在桌子上的腿放了下来,不过她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兰祯身上那件明显是男生的外衣,揶揄道:“你身上这件衣服怎么这么眼熟啊?”
“可能你见我在寝室里穿过。旧衣服拿来御寒的,”兰祯慌忙取下外衣,把里子翻向外面裹成一团捏在手里,“随手拿的,不好看。”
蒋涵月眨了眨眼睛,没有再多说话,嘴角却不自觉翘了几分。她睫毛很长,眼睛也很好看,总是雾蒙蒙的像描了眼线。室友公认她那双眼睛最会说话。所以今天表演前其他人都戴上了美瞳,唯独她不需要,此时她眼睛眨呀眨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又在预谋什么恶作剧了。
“你们看到齐樱了吗?”蒋涵月环顾一圈,最终目光看似不经意一般落在了兰祯身上。
“没看见啊,对哦,不是说她也要上台吗?怎么没看到她?”有一个女生问道,她不是兰祯她们班上的,不过因为就在隔壁班,所以两个班这次是凑在一起表演节目的。
“我可有最新的消息哦。”蒋涵月凑近了兰祯,笑眯眯的。
“什……什么消息?”兰祯避开她的目光。
“当然是关于齐……樱的。”蒋涵月拉长了那个“齐”字,等兰祯脸上显出惊慌的神色了,她才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然后窃笑着把那个憋了很久的“樱”字说了出来。
“要死啊你!”兰祯没好气地在她的大腿上拍了一把,扭过头不想再理她。
蒋涵月叹口气说:“也没什么,就是关于她那首曲子……”
兰祯偏了偏脑袋,目光往后睨着。
蒋涵月凑近了她的耳光轻声说了句什么。
兰祯眼带欣喜:“真的?”
蒋涵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兰祯脸上露出了扭捏,就在众人揣测蒋涵月究竟提了什么条件的时候,兰祯把脸转了过来,凑近了蒋涵月,白皙的脸即便是昏黄灯光的照耀下依然透着几分红润。
蒋涵月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哈哈大笑:“你个小傻瓜!求我呀!求我呀!就不告诉你!”
兰祯略微有点婴儿肥,鹅蛋脸,但两腮的肉摸着就跟能捏出水来一般,自从某天寝室里的某一个女生不小心摸了一把之后,她们寝室的娱乐项目在摸蒋涵月大腿打卡之外又多了一项——捏兰祯的脸。不过兰祯不像蒋涵月,后者是被人摸了大腿还一副老娘风情万种你们都得拜服的架势,巴不得你多摸几次。而兰祯哪经受得起室友们日常的“抚摸”?往往在别人靠近的时候就先拿手捂住了脸哀求道“今天不摸了好不好”,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玩心大起,本来不想摸的被她这样子一刺激都会忍不住摸两把。
兰祯反应过来蒋涵月这是在逗自己,瞪着眼在她大腿上捏了一把:“想死是吧?!”
蒋涵月做了个鬼脸:“别以为我认不出来那是祁洛的衣服,啧啧,哥哥心疼妹妹,哦?”她嘴巴张了个O型,音调拔高了几分,一个“哦”字吐得倒有点“我什么都懂”的意味。
兰祯脸上流露出羞恼:“你……瞎扯什么呀你!”
“嘿!你们看!害羞了!她害羞了!”蒋涵月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手指着兰祯笑得花枝乱颤。
兰祯觉得那点小秘密都被她戳破了,挥舞着祁洛那件外衣就向她打去。
“你这是杀人灭口!”蒋涵月一边跑一边叫,“就算我倒下了,还有千万个我会站起来!”
“我让你站!我让你站!”兰祯的腿当然没有蒋涵月的长,虽说她确实擅长跑步,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依然是蒋涵月更占优势,她只能徒劳地挥舞着那件外衣,嘴里发出似嗔似笑的声音。
古柯静静站在角落里,脸上不悲不喜,那在半空里飞舞的外衣,莫名刺眼。
她掏出手机,找出了一个联系人名字空白的号码,编辑了一条信息。
发送。
删除。
一气呵成。
“晚上好啊大师。”欧阳默瞅见偷偷摸摸溜进来的祁洛,一边咬着可乐的吸管一边打招呼。
“礼堂不是不能带饮料进来吗?”祁洛冲姬行远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你们怎么把这玩意儿带过来的?”他拿起装可乐的塑料杯看了一眼,是食堂里卖的那种,杯子上还印有西山中学的校徽——朝阳在山后徐徐升起。
“大师,算一卦?”欧阳默努努嘴,一脸揶揄。
“大师”这个词来源于祁洛玩星际时曾经所获得的最高段位,这个小众的游戏玩家寥寥,不过玩家少不表示这游戏不好玩,相反,正因为它的门槛太高才导致许多玩家不愿意钻进去。国服呆在“大师”这个段位的人只有玩家总数的2%左右,再往上还有一个“宗师”的段位,只有两百人。这也就意味着祁洛就玩星际来说,勉强算是国服前五百强。虽说这种“战绩”似乎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对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在游戏上取得成绩远比在学习上取得成绩来得更震撼。
不过祁洛的同学们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大多并没有接触过星际这款游戏,更多的是通过其他年长的同辈人了解到了这游戏曾经的辉煌,这才对玩星际且玩得好的人抱有一种敬畏。他们都没见证过祁洛的段位,在网吧见到祁洛打星际时,往往也只能看到一个已经深藏功与名的小黄金祁洛,所以对他的技术之强悍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他们喜欢叫祁洛为“大师”,是因为祁洛在班里属于热心肠的那一类人。哪儿有需要他的地方,叫一声,立马就能看到他出现在眼前。这些需要他的事,往往是一道数学题,或者是一天擦黑板的值日生,也或者是班里的篮球赛,甚至可能是某个男生想给暗恋的女生写的情书。祁洛不仅上心、出力,还往往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某个失恋了抱着树干痛哭了一晚上的男同学,在祁洛的“点化”之下幡然醒悟,第二天开始称呼祁洛为“大师”,并称将一辈子感念大师的“再造之恩”。
这个外号很快传开了,班里的同学纷纷开始称祁洛为大师。
“大师”是什么?当然是得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人才能被称为“大师”啊!
不过欧阳默叫祁洛“大师”常常带有一种没有恶意的嘲弄性质。你不是“大师”吗?人家那些穿长褂戴墨镜的才能是大师,你这样的……好歹得会算一卦吧?
“这有什么好算的。”祁洛瞥了一眼身边的李楚阳,“你咋了?”
李楚阳正咧着嘴傻笑,这会儿仿佛没听到祁洛说的话一般,埋着头专心在手机上打字呢。
欧阳默咬着吸管解释道:“这家伙刚刚说要刺探军情,跑去后面转了一圈之后回来就这样了。”
祁洛哭笑不得:“这八成是看到了什么春光吧。”
“大概吧。”欧阳默随口道,他对这些又没兴趣,不会像姬行远那样光是听到这种事就有点坐不住了。
姬行远嘀咕道:“也不知道看到谁的了。”
祁洛头歪了歪,眼角余光在李楚阳手机上一扫而过。
“喂喂!别乱瞟啊!”没想到李楚阳反应很快,一把捂住手机,生怕祁洛发现了他在跟谁聊天。
祁洛笑眯眯地说:“两杯奶茶。”
“靠!”李楚阳一脸不乐意,没想到一个不注意,还是被人看到了,“别乱说啊!”
“生意人,专业的。”祁洛继续笑眯眯。
“专业个屁!你丫还是当私家侦探去吧。”李楚阳翻了个身,背对着其他人,小心翼翼地搂着手机,一个人继续默默打字,但肩膀那止不住的耸动已经出卖了他——这聊得正开心呢!
“两杯奶茶,一杯不要珍珠,记得一会儿给我啊。”祁洛没忘又提醒了一遍。
“靠!你来真的啊?!”李楚阳没好气地说。
“某人的腿……”
“哥哥哥!你是我哥!”李楚阳一个弹身就反过来捂住了祁洛的嘴,“两杯是吧?不要珍珠是吧?一会儿等着啊。”
“是其中一杯不要珍珠。”祁洛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一杯不要……”李楚阳忙不迭地应着,但估计也没真的听进去。
姬行远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会儿终于找到空能插上一句了:“你们在说什么?”
“你猜?”祁洛还没说话,欧阳默就抢先答上了,笑眯眯的样子里带着诡异,跟祁洛如出一辙。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