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瓜和聪明花

    
    已是下午六点，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夕阳完全不见了。只剩下那一点光圈，晕着天边的层层晚霞。方才驶来的马路两旁的一排排胡杨站得笔直，不远处停着的是赵哥的深色越野车。
    两人并排走着，走到车子前面的时候发现赵哥正在驾驶座上打盹，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也真是难为他了，一大早开车开到现在。
    “赵哥。”俞星轻声喊了一句，赵哥抬起头，还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看了他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况。
    赵哥出声问:“宋先生没事了吧？”他的目光看向站在后面的男人，宋衍脸上的表情缓和许多，
    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苍白。
    “没事了。”宋衍回答。
    赵哥这才放下心来，连忙让他们上车：“快上车吧，家里饭都做好了。”他的话说的真诚，让人心里感觉到一种归属感。
    俞星轻笑：“好。”
    两人上了车，这次她没有做到副驾驶，而是继续挨着宋衍坐在后面。
    赵哥开着车，车子驶向马路。出于好奇和关切的心理，他问道：“宋先生前面是怎么了啊？吓我一大跳咧！”
    宋衍一一回答：“有些感冒了。”
    赵哥深深呼出一口气，本想问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起，一时只好作罢。
    虽然刚才医生说没有大碍，但是俞星心里还是十分自责。宋衍的感冒和过敏都是她害的，如果她能再谨慎一些，看清楚酸奶的味道，想必宋衍不会那么严重了。
    见她一直紧锁着眉头，坐在边上的宋衍大致猜到了她此刻的心情。他故意说：“我有点想睡觉。”
    俞星自然地回了一句：“你睡呗。”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心不在焉，接着又补了一句：“要靠着睡吗？”
    宋衍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点点头。
    这次是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了俞星的肩膀上，为了让她没有负担，只好委屈一下她的肩膀啦。宋衍眯着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车子开出一段时间后，俞星也感觉到睡意袭来，眼皮子正上下打着架。慢慢地，她也睡了过去，脑袋轻轻地靠在了宋衍的头上，两人依偎着，像是一对小蘑菇。
    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切的赵哥沉默了，对于两人的关系更加好奇了。难不成是情侣闹矛盾了？开往客栈的那条路上，赵哥在心里编排着两人的情况。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两个人绝对是认识的。
    月色渐上山丘，在淡淡的月光之下，整片沙漠显得更加神秘广阔。前方，一幢一幢的楼房里亮着温暖的黄色灯光。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旅人，指引他们来到这里。
    客栈到了。
    车子熄火，三人下了车。
    燕燕姐正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看到回来的三人，像是松了一口气：“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这菜都热了两回了，快来吃吧。”
    宋衍和俞星皆是一笑，随即去厨房洗了手。
    干净整齐的大厅里，四人坐在饭桌前。今天的晚饭倒是和前几天不一样，少了些地道的西北味。
    俞星在吃到绿油油的蔬菜的那刻，心里忽然觉得充实了，觉得这口青菜要比肉好吃。
    燕燕姐见她伸筷子的频率比以往几餐加起来都要多，脸上露出一个既朴实又和蔼的笑容，她说：“终于让俞小姐吃顿好菜了，前几天怕是不习惯这边的食物吧？”
    被点到名的俞星难得露出羞涩的笑容，“还好。”
    众人心中了然，没有戳破。
    宋衍胃口不佳，赵哥先和燕燕姐说过了，所以特意给他准备了一碗白粥。
    “宋先生今晚早点休息，明天的行程可以缓一缓。”燕燕姐关心地说。
    宋衍喝着粥点点头，又向燕燕姐到了谢。
    不知道是因为终于吃到了家常小菜还是太劳累，今晚俞星吃得很多。前几天还担心她吃得太少的赵哥夫妻俩，终于不用在担忧客人的温饱问题了，也就放下心来。
    吃过晚饭，俞星帮着燕燕姐收拾餐桌。原先宋衍也想帮忙，但是因为“病号”身份，只能被“无情”地拒绝。无事可做的他只好上楼去洗澡。
    此时在厨房洗碗的俞星被燕燕姐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几次三番下来，她疑惑地问：“燕燕姐有什么事吗？”
    被发现的燕燕姐局促地笑了笑，琢磨着开口：“那个俞小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啊？”
    “什么？”俞星不明所以。
    “你和宋先生两个人是不是认识啊？”此刻的燕燕姐脸上闪耀着一种名为“八卦精神”的色彩。
    俞星被噎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
    “嗯我们认识的。”临时想不到好借口，她只能老实回答。
    燕燕姐眼睛冒着光，心想：那你俩还装不熟？
    “俞小姐你别怪我多嘴啊，我再问一下，你俩是不是吵架了啊？”燕燕姐追问。
    “啊？”俞星搞不清状况。
    燕燕姐以为她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于是露出一副“我已经知道”的表情，继续说：“其实情侣之间吵架是常态啊，我和老赵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也老吵架。”
    “不过俞小姐你看啊，宋先生对你是真的好咧，知道你不习惯这里的饭菜，二话不说起个大早去买菜，回头还把自己弄感冒了。”燕燕姐说的苦口婆心，俞星心里却是无奈至极。现在倒好，两
    个人的关系完全被误解了。
    她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燕燕姐明显不相信她的话，以为她还在生气，又劝了好几句：“燕燕姐别的不会，看人可是最准的。开了这么多年客栈，看了太多客人，宋先生对你的关心我可都看在眼里。”
    是吗？
    俞星心里慌乱不愿再说下去，匆匆刷完碗，和燕燕姐说了晚安，又匆匆上了楼。
    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燕燕姐问一旁在看电视的赵哥：“我说错话了吗？”
    赵哥头也没回，眼睛一直盯着电视：“你就别管这些啦，现在年轻人的感情比我们那个时候复杂多了，反正最后都会解决的。”
    ……
    回到房间，俞星窝在角落里的沙发上。桌子上摆着的是今早宋衍买的酸奶，她最喜欢的两种味道，芒果和原味。宋衍吃不了芒果，可是她却最喜欢吃芒果。以前她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宋衍经常会给她买着吃，时不时从包里拿出几个塞给她。
    直到有次她听林源无意中说，宋衍吃不了芒果，现在更是发展到一闻就恶心的状态。知道这件事之后，她心情复杂地去问了宋衍。
    面对她的担心和疑问，宋衍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说：“你喜欢吃我就给你带啊。”少年说的很认真，可是说完后却把她弄哭了。当然，是背着宋衍哭的。
    她在这个大院里生活的小心翼翼，很多次想要离开这里。可是因为宋衍，她慢慢感受到不一样的温暖。那时候俞星觉得，只有宋衍在的地方才是她想要去的方向。
    那么在几年之后的现在呢，自己是否还是这样认为的？俞星心里问着自己，可是也想不出一个满意的回答。她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人，面对着眼前高高筑起的围墙，怎么也翻不出去。她需要一把梯子，一根绳索。而这些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入睡之前她躺在床上打开微信，lisa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她回复了一些后，点开宋衍的头像。
    宋衍用的是一张风景照，她看着眼熟，但是不记得是在哪里。点开对话框，她开始敲打话语。
    这好像是俞星第一次主动找宋衍聊天。
    “感觉好些了吗？”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俞星感觉心跳正在加快。她有些懊恼，怎么自己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其实不是她没有长进，只是因为遇到了宋衍她才会这样，惊慌失措心跳加快。
    宋衍的微信回了过来，“好些了，你怎么还不睡？”
    “就要睡了。”
    “那你睡吧。”
    “好。”
    “晚安。”
    “晚安。”
    不到三分钟，两人的对话就结束了。
    俞星心里更加懊恼，怎么不多说一会儿？接着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这么想？算了
    不管了，睡觉睡觉。
    她猛地盖上被子，把脑袋蒙在被子里。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俞星拿起手机一看，来电人是宋衍。
    “怎么了？”俞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电话那头的宋衍微微笑了笑，像是能看到她一样问：“你又蒙着被子了？”
    俞星啊了一声，随即立刻把蒙住脑袋的被子拉了下来，声音也越发清晰了。
    “我没有。”她不肯承认。
    宋衍也不继续绕在这个问题上，转眼就换了个话题：“明天打算去哪里？”
    俞星蒙了一会反应过来：“鸣沙山啊。”
    宋衍在那头轻轻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听筒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正当俞星准备问他怎么不说话的时候，宋衍出声了。
    “明天叫我起床。”他说的极为自然。
    俞星不解：“为什么？”
    宋大少笑容满面，如沐春风：“我起不来啊。”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答案是没有。
    俞星不耐烦了，觉得这人也没什么长进，还是一副表面正派内心无赖的模样。本想残忍地拒绝他，但终究还是不忍心。
    她淡淡地回了一句：“好，我知道了。”然后又听到了宋衍的笑声，就在耳边，真近呢。她也跟着弯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