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我

3.端倪初现

    
    “这名字不错。”柳三千口中赞叹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张生,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又说,“说来也是有缘,关押王义河的牢房好像正好是你之前住的那间,你作为‘前辈’,要不要去看看他?”
    张生欣然同意,柳三千便让师爷领着他去大牢。
    像张笑尘这般刚直不阿的读书人,想必一定会同王义河好好交流入狱心得,顺道再将这贪官骂得狗血喷头、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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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事情都算完啦,小姐也能好好休息了。”碧罗看着张生和师爷一起离开,自觉得今天之事彻底了结,放松之余,又开始担心起别的东西来,“这扬城又小又破,真是委屈了小姐,还要在这里休息一晚。”
    柳三千摇摇头,语气凝重:“是啊,又小又破,可这王义河和钱二竟能在这又小又破的扬城里刮地三尺,贪掉一百万两白银。”
    “扬城的百姓只怕受了不知多少磋磨,我须向皇叔修书一封请罪,再求请免除扬城今后三年的税收。”
    碧罗听完立时瞪大了眼,疑惑不解地问道:“请罪?小姐为什么要请罪?”
    她一心向着自家小姐,只觉得王义河和钱二行径可恶,小姐无端受到牵连,名声受损,是实打实的受害者,而小姐今日大发神威,一举揭露王义河的丑陋面目,解救被迫害的张生,应该有功才是,怎么反要请罪呢?
    “王义河在扬城作威作福,我年年经过扬城,竟然丝毫不知。失察,已是大错。”柳三千有心提点碧罗,将桩桩件件都摊开说得很明白,“再有,王义河贪污之事由来已久,城中怨声载道,焉能无人察觉,你可知为何王义河一直安然无恙,也从无流言蜚语传出?他一个小小知县,还做不到这般一手遮天。”
    “他打着小姐的名号……啊!我知道了!那些高官都以为那王八蛋搜刮的钱是小姐要的,所以不仅不管,还有意帮忙掩护,是不是?”碧罗想通关键,顿时气恼地跺了跺脚,“可恶,他们把小姐当什么人了!一群小人!我们小姐岂会做这等下三滥的捞钱事!”
    “我圣眷正浓,他们自然不愿来触我的霉头。谁能料到王义河会这般胆大包天,狐假虎威呢?”
    说到这,柳三千有些感慨。
    “他们这一手说来也可称精妙,欺上瞒下滴水不漏。扬城是我回返端王府的必经之地,他借着我的名号贪污的说法也有所依仗,他人畏我锋芒不敢直言,更有甚者,为了讨好我而有意替王义河遮掩,我本就不在扬城多做停留,如此一来,更难察觉有异,若不是今日碰上张生游街,只怕王义河还能接着做他逍遥快活的扬城知县。”
    碧罗不以为意,说:“再怎么精妙的计策,到了小姐面前,还不是不攻自破?小姐神威赫赫,不过简单一问,他就吓得屁滚尿流,什么都说了。”
    “哈。”柳三千轻笑一声,“他一直打着我的名号行事,如今我这正主站到面前,他以为诡计败露,自然胆破心惊。这王义河,真不知该说他是胆大包天,还是胆小如鼠了……”
    说到这里,柳三千心中忽然一动。
    “我记得,他说这法子是钱二给他出的……叫人再去审审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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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城的事情给柳三千提了个醒,扬城出了个王义河,难保其他地方不会又有什么赵义河、李义河之流,打着她的旗号做乱七八糟的事。昌朝官员收受贿赂、贪污腐败的现象由来已久,却屡禁不止愈演愈烈,也许,扬城能成为一个整顿朝风的契机。
    “备受宠爱的平昭王竟被无耻小人利用了名声,圣上盛怒之下下令彻查,也是其来有自啊。”柳三千将写满字的书信仔细装封,递给面前的黑衣人,“就从玉州知府开始查起吧。”
    黑衣人双手接过信封,低头应是。
    “对了,钱二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钱二,原本是个普通的游商,依靠贩卖特产赚取差价盈利。”黑衣人一板一眼地禀告道,“据他交代,他三年前在楚州落脚的时候和当地人闲谈,听说有个田庄上的管事打着主子的名号多收一成租费中饱私囊,所作所为过了多年才被主人发现。钱二就此收到启发,后来与王义河勾搭成奸。”
    “他倒是心思敏锐触类旁通,可惜没用在正途上。”柳三千感慨地摇摇头,“他说的都是实话?”
    “与人闲聊的部分暂时难以考证,但钱二确实去过楚州。钱府的账目上有与楚州商铺往来的记录,钱二的卧室里搜出了琅玑石。”
    琅玑石是楚州的特产,质地温润,颜色鲜亮,有红琅玑、白琅玑多种变种,因为产量稀少,故而有市无价,一石难求。
    柳三千知道这就是暗卫在短时间里能查到的极限了,她冲黑衣人挥了挥手:“行了,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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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离开后不久,碧罗就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柳三千习惯在睡觉前喝杯安神茶。
    柳三千的心思还沉浸在钱二的事情里,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此事透着一股蹊跷。
    楚州。
    “小姐。”碧罗将茶递给柳三千。
    柳三千接过茶杯,却并不立刻饮下,只是问道:“碧罗啊,你想不想去楚州听戏?我记得去年皇后生宴,表演节目的就有楚戏班子,你当时说很喜欢的。”
    碧罗哽了一下,显现出一种很复杂的神情:“小姐,当时说喜欢的人是你呀。皇后娘娘当初会请那草台班子,也是因为听闻小姐喜……”
    “好,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一向最疼你了,”柳三千充耳不闻,强行自说自话道,“那咱们就去一趟楚州吧!听说楚州还出产琅玑石,母亲一向喜欢琅玑,此番前去正好顺便再找一套琅玑石首饰送给她,真是一举两得!”
    “……碧罗都听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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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千出行时一向不喜太过招摇,随行的人手不多,这次又是遣人回京城报信,又是留人照应张生——柳三千并不放心让体弱的张生一人赶赴京城,折腾到最后,前往楚州的只有三人。
    柳三千,碧罗,以及卫清樱。
    卫清樱是柳三千的贴身护卫,与其他还会被派遣出去的暗卫不同,她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寸步不离地保护柳三千。她是柳三千的最后一道防线,是最终的暗卫。
    不过柳三千作为主人实在不走寻常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格外喜欢卫清樱的缘故,从小到大,若是有什么事情碧罗做不了,她就要使唤卫清樱,比如飞上树摘挂住的风筝,抱着她翻过高高的围墙,溜去市集买一串冰糖葫芦等等乱七八糟完全不在暗卫职责范围的事。
    就比如现在,驾着马车一路前往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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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里,碧罗已经高兴起来了,叽叽喳喳地讲等到了楚州要去吃什么东西。
    “楚州的美食可出名啦,听说飘香楼的老板就是楚州人呢!这回到了楚州,就可以尝到最地道的鱼戏莲叶了,对了,还有八宝鸡、合意酪、洞庭十二春……”
    她捧着小脑袋瓜喜气洋洋地畅想美食,柳三千看着直觉好笑,不由摇头。
    正在此时,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碧罗一时没防备,差点从座位上被震下来。
    外面旋即传来了卫清樱毫无起伏的声线:“主子,有个人从路边冲出来,撞在咱们马车上了。”
    柳三千闻言眉头微蹙,撩起帘子打算看看外面情形。
    只见倒在马车前的男人一身赤红,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了,好像刚从血池子里捞出来似的,浓重的血腥气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男人似乎是感应到有人的视线,又微弱地挣扎了几下,但似乎是气力耗尽,连眼睛都睁不开。
    一边的碧罗原本探出脑袋气呼呼地想骂骂这个不长眼撞了她们车的人,见到这么血腥的场景,立时捂着嘴小声惊呼起来:“他……我们马车也不快呀,怎么撞成这样?”
    卫清樱摇摇头说:“不是我们撞的,他冲出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他与人厮杀,气力耗尽,虽然逃脱,但走不了太远。那么他的敌人也离这里不远。”柳三千仔细打量男子,依稀辨认出他身上有数道刀伤,她吩咐卫清樱,“将他抬到车上……唉呀,晚了。”
    周遭的树林里,已如鬼魅般陆陆续续冒出许多黑衣人。
    萧瑟秋风中,杀意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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