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我

11.冤大头

    
    走到能依稀看见客栈门前挂着的灯笼发出的光的时候,梦雪忽然停下步子,怯怯地拉住柳三千。
    “柳小姐……你能不能收留我?”她刚开头语气还带点踟躇,之后就越说越快,越说越大声,像是渐渐有了勇气,“我知道你一定身份尊贵,不缺侍女,帮我也只是举手之劳,可是这恩情我不能不报,我身无分文,只会做些粗活,我愿意为柳小姐做牛做马,求您收留我!”
    梦雪说着就要跪下来,柳三千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托住:“不要跪我。”
    她对梦雪总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由衷不愿意见到梦雪向她下跪,甚至因为梦雪此刻卑微恳求的模样感到心痛伤怀。
    梦雪却误会了柳三千的意思,急切地解释道:“我不是想攀附柳小姐,柳小姐要是不愿意要我,我绝不纠缠。”
    “我没说不愿意,只是……”柳三千十分乐意与梦雪相处,却不想让她为奴为婢,“唉,你今年几岁?”
    “我十八了。”
    这倒出乎柳三千的预料,梦雪身形瘦削,比她矮了半头,完全看不出有十八岁。
    柳三千心想,以后该带她多吃些东西,滋补一番才好。
    “你既无处可去,就跟在我身边,只是不用你去做牛做马,也不要叫我主子。”柳三千略想一想,说,“叫我柳姑娘就好。”
    “啊,好……”梦雪有点迟疑,能如愿跟随柳三千自然是好的,只是听柳三千话意,像是要白白出钱养她这个闲人,柳小姐心善,可她还没那么厚脸皮,她本是想报答柳三千才要跟着她的。
    但她不想对柳三千说拒绝的话,嘴上喏喏应了,心里想着,日后还是要额外找法子,为柳小姐做些事情。
    她们进了客栈,习双和碧罗都站在大堂内,碧罗看见自家小姐,连忙上前相迎。
    柳三千把梦雪交给碧罗,让她先去换身衣服。碧罗与梦雪身高相近,梦雪是能穿她的衣服的。
    等到一切收拾齐整,柳三千才开始询问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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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梦雪自下午与柳三千在街市一别,就动身四处去找工作。哪知她偷窃的污名在外,没有一处店家愿意收留,后来天色晚了,她沮丧失落之际,独自在空街上随意乱走,不知不觉就走得偏了,正想要回头,却遇上两个登徒子意图不轨。
    “不过也奇怪,我在楚州城待了很久了,这一片的人我大都记得长相,但从不曾见过今晚这两个人。”
    “没见过是好事,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见到那种人!”碧罗听完梦雪的事,对她颇为同情,连声安慰。
    柳三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先前见你与那两人周旋,你会武功,是不是?”
    “柳姑娘看出来了?”梦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点功夫上不得台面的。原来在赫连府的时候,我跟着应先生学了一点,他说我年岁大了,就算勤练也只能做个不入流,我原先还不服气,现在确实是连两个人都打不过……”
    她又补充道:“应先生是赫连府的门客,他性格挺古怪的,有天突然问我要不要学武,我想,不学白不学,就答应了,跟着他练了半年。”
    半年前,恰好是飘香楼小二所说的,梦雪从粗使丫头摇身一变,成了赫连谦贴身丫鬟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今日受惊,早点休息吧。”
    柳三千心头疑惑解开,虽然还有些蹊跷的地方,她也不再追问下去,她实在不愿意怀疑梦雪的。
    众人便就此散去,各自歇息。柳三千同习双走在一起,习双的房间和柳三千的在同一个方向,只是隔得远些,柳三千走到的时候,习双还要再往里走一段。
    柳三千正要推门回房,忽又顿住,踌躇着转头对习双说了一声:“明天见。”
    习双脸上的笑意一时压抑不住,很是轻快地回道:“好,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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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起来,碧罗就张罗着要替梦雪去买几身新衣,她比梦雪年长几月,又知晓梦雪无父无母,对她怜惜不已,此刻俨然以姐姐的身份自居起来。
    柳三千左右无事,听了她们要出去,也参与进来,要出门时又正好看见习双,最后逛街的队伍就成了五个人——卫清樱在暗处跟着柳三千。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城中布庄去了。
    路过街市的时候刚好碰上有人沿街叫卖糖葫芦,山楂红艳,糖稀晶亮,一下就把碧罗的魂给勾走了。
    柳三千受不得她这幅馋巴巴的可怜样子,挥挥手笑骂道:“去买!”
    碧罗登时欢天喜地地奔上前去,递给小贩一块碎银,伸手就要自己去拔一串糖葫芦下来,梦雪在一旁看着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拉住她的手:“碧罗姐姐!”
    “怎么了?”碧罗大惑不解,旁边的柳三千同样迷茫。
    “什么怎么了!”梦雪急得要跺脚,“你给的银子够把这架子上所有的糖葫芦都买下来了!”
    “啊?不是一两银子一串的吗!”碧罗一时惊住了,“我一直这样买的呢……”
    只见梦雪转过身冲着那个小贩连着说了一大串楚州方言,小贩也叽里呱啦地回了两句,最后把手里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架子递给梦雪,转身走了。
    梦雪还恨恨地啐了一声:“便宜他啦!”
    碧罗完全傻了:“原来、原来糖葫芦这么便宜?”
    她急忙揪着梦雪的袖子,连声问道:“那荷花糕、龙须酥、栗粉糕……是不是都这么便宜呀?”
    梦雪诧异地看着她,心中想,碧罗姐姐恐怕是做了不知多久的冤大头了!
    “也有贵一点的,不过价钱和糖葫芦都差不太多,都是街边卖的普通小吃啊。”
    这简直是平地惊雷,碧罗昨天才开开心心地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去,今天就被告知她花的多是冤枉钱,顿时生起闷气来。
    “谁说楚州民风淳朴的?我看一个个老奸巨猾得很!”碧罗拿下一根糖葫芦,咬得咯吱响,“啊,梦雪,我不是说你。”
    “没关系。”梦雪一点不介意,很愉快地回道,“我也不算是楚州人,碧罗姐姐接着骂好了。”
    柳三千也从架子上拔下两根糖葫芦,说:“现在知道也不晚,以后就不会多花钱了。”她边说边回头,想递一根给习双,却见习双站在原地,一脸神色微妙。
    “怎么了?”
    “我小时候,寒樱山庄外有个卖糖葫芦的阿婆。”习双语气沉痛,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一支糖葫芦收我十两。”所以他刚才见到梦雪阻拦碧罗,还以为是碧罗付的钱不够。
    柳三千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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