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我

22.有始有终

    
    夜雨潇潇,湿绵寒意沁骨,黑暗笼罩下的赫连府,比起寻常更多几分阴森可怖。家佣打着灯笼,勾着背走在前面为习双和柳三千引路。
    一直走到灯火通明的书房门口,家佣才停下脚步,向身后两位贵客作揖请进。
    赫连谦的书房比外面温暖亮堂许多,柳三千走进屋时能感受到一阵暖风扑面而来,洗去外头一身冰冷,她还是第一次进入此处,此刻已经悄然暗自观察起来。
    书房布置得十分古朴大气,与饮虹小楼不同的是,赫连谦书房的家具装饰多用颜色较深的酸枝木,使得整体布局看起来严肃庄重。??姬的书房基调明亮,还摆了许多零零散散的小玩意,更像是玩闹休闲的地方。
    除此之外,赫连谦的书房四壁上都挂有字画,有些是名家手笔,有些是他自己所作。
    赫连谦见他们来了,便招呼两人上座,又亲自为他们沏茶。
    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色味甘醇,柳三千默然垂眸观察汤中茶叶三起三落,也颇得趣味。
    习双问:“还不知赫连兄找我们有何要事?”
    赫连谦脸上显出为难的样子,他有些犹豫地想去看柳三千的反应,然而对方帷网低垂,并看不清面目。
    “此事说来惭愧……习兄是否在半月前遭遇过云生结海楼杀手的暗杀?”
    柳三千不动声色,握杯的手微微一紧。
    “正是。”习双毫不避让地直视赫连谦的双眼,直截了当地说,“赫连兄为何会得知此事呢?”
    “因为此事正是由我而起。”
    赫连谦随即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开始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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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半年前,赫连谦在朗州游历。
    当时赫连谦看见街头数人围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叫嚷怒骂这马车横冲直撞、伤人毁摊,要求马车主人给予赔偿。
    而马车的主人——一位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女,面对眼前的不绝谩骂,默不作声,似乎是被吓到了。
    赫连谦疑心少女被人讹诈,于是出面调解,自掏腰包赔了对方一些银子,与少女,也就是柳莹珂,就此结识。
    “后来我才知道,她哪里是被吓住,她只是不耐烦罢了。”赫连谦自嘲似的苦笑道,“若当时没我出面,她是打算直接驾车撞出去的。”
    柳三千微微扭头,低声抱歉:“家门不幸,叫赫连公子见笑了。”
    赫连谦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放在心上。
    他看清柳莹珂的本性后,考虑到对方性格乖戾,单独在外恐多事端,所以并未离去,而是留在柳莹珂身边,打算一直看护到她回恭王封地为止。
    谁料柳莹珂就这样缠上了赫连谦,一路追着他来到楚州,甚至堂而皇之地入住赫连府。
    听到这里,柳三千暗自挑眉,文和居然还在赫连府住过一段时间?
    “她比我小了整整十二岁,而且……实不相瞒,在下早有意中人了。我只把文和郡主当做晚辈看待的。”
    赫连谦说着,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他蹙眉忧愁的样子能让全武林一半的少女为之心碎。
    “我这样同她说过后,她当时气冲冲地跑出去了,第二天又回来,质问我……”赫连谦轻咳一声,脸上泛起尴尬的红晕,“……质问我,我的意中人是不是习双。”
    习双茶喝到一半,登时剧烈咳嗽起来,好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拳:“赫连兄?!”
    柳三千:“……”
    合着飘香楼的说书人半年前就开始讲你们两个的故事了啊。
    赫连谦无奈道:“我当时也很震惊,立刻否认了,可文和郡主就是不信。”
    “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我察觉文和郡主行迹有异,一查之下才发现她居然暗中联系了云生结海楼,斥重金雇人杀习兄。”赫连谦的眉头又凝在了一起,“文和郡主无论如何不肯撤销订单,也不告诉我详细计划,我无法之下,只能另费心思去联络云生结海楼的楼主……他告诉我,习兄你杀光了结部一百零八人,云生结海楼今后再不做你的生意了。”
    “……也不全是我杀的。”习双为自己辩解道。
    “也差不多了,你杀得只剩十几个。”柳三千觑他一眼,开口问道,“赫连公子好本事,云生结海楼神秘莫测,公子竟能在短短时间内找到楼主,且不知这楼主所戴的玉佩是什么样子?”
    赫连谦很快回答道:“是上好的羊脂玉,刻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流水纹,金色绳带,上面系了两个绳结。”他随即有些难为情地补充:“我也对楼主颇感兴趣,特意讨了他的玉佩仔细看过一阵。”①
    “再之后,恭王的人来到楚州,将文和郡主请回去了。”赫连谦说,“自从你们来到府上后,我就一直犹豫是否要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知你们……直到今夜才下定决心。”
    “堂妹性格专横,给公子添麻烦了。”柳三千叹了口气,也觉得有些心累,“我之后会告知皇叔,禁止她再来楚州的。”
    “有劳柳姑娘了。对了,此物也一并交由柳姑娘,请姑娘代为归还。”
    赫连谦从袖中拿出一物交给柳三千,正是象征文和郡主身份的三鱼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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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她给你下的是凋朱颜。②”从赫连谦处出来以后,柳三千对习双说,“把你当情敌呢。”
    习双自己也觉得啼笑皆非:“不过现在真相大白,事情了结,我们可以放心离开了。”
    “了结什么?虽说是一场闹剧,但文和差点要了你的命是真的。”柳三千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这次回去,得让她好好长个教训,她近几年是越来越恣意妄为了。”
    习双点点头,他从柳三千和赫连谦两人的叙述里,已对柳莹珂有了大约印象了,他知道柳三千说的确实在理,如果放任柳莹珂再这样下去,铸成大错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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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上午,柳三千就准备离开了,她走到门口时,刚好撞上??姬从外回来。
    “柳姑娘!奴家今日去庙会啦,好热闹呢!”??姬正说着,忽然瞥见后面碧罗手上拿的行李,一张俏脸顿时垮了下来,变得苦兮兮的,“柳姑娘要走了?”
    “是。突发急事,我需即刻回端王府一趟。”柳三千说,“琅玑首饰的事请你代为照看了,制成之后遣人送往端王府,报我的名号即可。”
    “哦……”??姬低着头,十分失落的样子,也跟着柳三千的脚步往外走。
    一直行到府门口,柳三千停下脚步,好笑说:“怎么?一直跟我走到端王府去?”
    ??姬却突然说起另一个话题。
    “我今日去庙会,看见两人比赛,一人红衣,一人白衣,第一局红衣者游刃有余,轻松胜出,第二局红衣者丢卒保车,险胜一线——柳姑娘觉得第三局,谁胜谁负呢?”
    她这番话说的着实没头没尾,柳三千沉默片刻,才说:“胜负在天,未可知也。况且庙会游戏主为讨个吉利彩头,输赢反在其次,你不必太过在意。”
    “嗯,说的也是。”??姬皱眉思索一阵,旋即又喜笑颜开了,“柳姑娘此去山高水远,可不要忘记奴家喔。”
    “自是不敢相忘。”
    柳三千笑着同她行了一礼,与习双一同登上马车离去了。
    等到马车辘辘驶出老远,柳三千挑起帘子向后望去,仍能隐约看见??姬纤细的身影立在府门前,赫连府气派的大门像一只饥饿巨兽的血口,正准备将她吞噬。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笼罩在柳三千心头,她似乎遗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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