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羽笙二人回到客栈,正招呼店小二给上几个小菜,那小二见他们这般失神的样子,调笑道:“二位公子,怎地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难不成是因为没见着那香香姑娘。”
“你说什么呢。”碧云最是受不得这旁人这般怠慢。
“哟,还不让说呢,是谁大清早的就四处打听妓坊来着。”那小二小声嘀咕道。
“你在干嘛呢,楼上那位姑娘的饭菜送去了吗?”掌柜的见那小二又要偷懒,高声斥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人家姑娘可没少给你打赏的银子。”
“就去就去。”那小二高声回到,又一路小声嘀咕:“那姑娘也真是怪,长得挺清秀一姑娘,整天死气沉沉的也不出门,脸上也没个表情,整天穿一身白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里死了人呢,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才不愿意每天给她送饭呢。”
穆羽笙最近找人找得都快疯魔了,只要听说那里有与郁明透形貌相似的人,定要去查探一番。此时一听说客栈内住了个样貌清秀的白衣女子,心中一动,跳起来抓住那小二,便问道:“小二哥,你说的那女子,可是一身白衣,头发这么长,身上有淡淡的荷香。”说着,又从怀里掏出画像给那小二看。
“呀呀呀,客官,你可把小人的手都给捏断了。”那小二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道。
“喏,给你,”碧云一看他那嘴脸,便知这是个油滑惯了的小厮,便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子递给他,“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小二接了银子掂了掂,塞进怀中,才嬉笑着接过画像,细细看了两眼:“倒是与这画中人又几分相似,至于她身上有没有什么莲花香味,我就不知道了。”
“她在哪里,快说。”
“客官呐,你看,这其他住客的隐私,我怎么好随意说给外人听呢,万一我这和你们说了,那客人又刚巧出了点什么事,你说,要我找谁去?”那小二做出一脸为难的模样,抱在腋下的手却微微伸着,这分明就是在讨好处。
穆羽笙那管得了这么多,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那小二,“你只管说,出了什么事,我一人承担。”
那小二见了银锭子,马上变眉开眼笑,向着他恭敬道:“她就在楼上,我这就带您二位上去。”
说着,便带着二人上了楼,道角落一间不起眼的客房门口停下,又小声道:“就是这里了,是否要小人帮您……”
穆羽笙推开他,道了声谢,这就站在门口,伸手就要去叩门,却又犹犹豫豫半晌,不知到底要不要敲,若是里面的人不是明透怎么办。
碧云见了他这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就生气,道:“少爷,你这都找了一路了,怎么现在却连门都不敢敲了。”说着,碧云便上前来,“咚咚咚”敲响了房门。
房内不见动静,两人静静等了一会,房门才终于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人一身白衣,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红绳松松地绑了,额上细碎的乱发便任由它披散在肩头,面上神情淡淡的,不是他们遍寻不着的郁明透又是谁。
穆羽笙见到开门的人的那一刻,便就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来准备好的那些等找到她时要问的、要责备的那些话,此刻却都梗在喉头,说不出来。他原先只觉得,自己或许是喜欢明透的,喜欢和她在一起时轻松自在的感觉,喜欢和她一起并肩制敌的感觉,喜欢看她笑,这种喜欢或许很轻或许很淡,淡到可以忽略不计。可是直到郁明透突然的离开,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深到无法割舍的地步,仿佛他们是彼此的一部分,缺失了,生命便不完整。
“明透……”
他上前,一把将身前的人拥入怀里,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拥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怕她只是一个幻觉,怕下一秒她又会忽然不见,直到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浅莲香,跳动不已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抱了多久,他感到怀里的人在轻轻挣扎,他才稍稍放松了些,明透便推开了他,稍稍后退了一步,他才想起碧云还在一旁看着他俩,微觉有些不好意思。碧云却根本没有去在乎刚才发生的事,只哭着抱住明透,哭花了一掌小脸,道:“表小姐,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呢,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们先进来吧。”明透一边忙不迭的用衣袖去帮碧云擦眼泪,一边将穆羽生让进屋内。
碧云哭了一阵,才终于歇下来。穆羽生只静静看着明透,心里原先有的千言万语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看着她消瘦了许多的面容,心疼不已。心想她这些时日一定是吃了不少苦,便让碧云下楼去吩咐小二将店里的好菜都送一份上来。
两人皆沉浸在与明透重逢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明透神色里那淡淡的忧愁。
“表小姐,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我和少爷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碧云倒是嘴快,问出了穆羽笙最想知道的事。
“我只是四处走了走。”明透却只回到。
“那你既然没什么事了,便随我们回观海阁吧。”
“不行,我在临海还有事未了。”
“什么事,你且说来,现在有我二人帮你,定能事半功倍。”二人一听她说有事未了,皆开口道。
“我上个月路过江南,遇到一赵姓老者,道他的独子赵徕不久前到临海经商,迷上一女子,本欲带那女子回江南成亲,谁知那女子不愿,赵徕便独子回了江南,却在回家不到三日,离奇暴毙。”明透犹豫再三,还是和他二人道,“当时我正借住在赵老伯府上,赵徕暴毙后,我查看过尸体,见他的魂魄离体后,却并未归入幽府,而是一路向临海而来,我便是追踪他的魂魄到此。”
“莫不是,那人死后也放不下那女子,还要以鬼魂之躯道这临海来看一眼那女子。”
“不是,我一路跟着那人的魂魄到了临海,那魂魄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收走了,再察觉不到他的气息。”明透摇摇头道,“我怀疑,是有人在利用生魂修炼邪术。”
“那你现在可有什么线索。”穆羽笙猛然想起那日在东海听到的话,莫非,这两件事真有联系。
“暂时没有,而且,我曾向沧海门求助,希望他们能帮忙查查此事,可是,”明透又道,“那日之后,我便发现一直有人跟着我,我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些人,又给了些银子,让那店小二帮忙隐瞒我的行踪。这几日,我便一直躲在房内,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出去暗查。”
“莫不是,这事真的和沧海门有关。”穆羽笙皱起眉头,暗自思量对策。
其实三个月前,明透失踪那日,她在花园里想起从她来到观海阁之后发生的种种,觉得心里难过,便问自己到:“是否如果我没有出现过,那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她摸到自己放在怀里的那把折扇,想起花央说:“这世间,只有我与你才是最亲近的人。”心中默默道:“花央,你能不能带我离开?”
却不想耳边轻飘飘传来花央的声音,“好啊!”
待她反应过来,却见自己已不在穆府花园中,而在一处水边凉亭,那花央,正躺在凉亭一边的长椅上,双手放在脑后,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支起一只脚,悠然地哼着小曲。
“花央!”她心中震惊,“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江南,是你叫我带你离开的,不记得了?”花央睁开狭长的凤眼,吐掉嘴里的草?,深情地看着她道:“我觉得这里更适合你,便带你来了。”
花央起身坐的又离她近了些,清冷的双眸中盛着火热,幽幽道:“怎么,你不喜欢这里?那你喜欢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啊。”
他吐气如兰,声调里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平心而论,花央长得确实好看,比起穆羽笙温柔端方的谦谦公子模样,他这般潇不羁、亦正亦邪的模样更容易撩动女子的心,只是不知为何,郁明透总觉得有几分怕他。
“不,不用,这里很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想尽量离他远些。
郁明透与他在江南待了一段时日,那花央倒也没有再对她做出什么轻薄之事,只是不时会在她身上嗅一嗅,然后露出半是满足半是失望的神情。有时明透也会自己悄悄闻一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可是除了淡淡的莲香,并无其他异样。
那段时日,花央每日带着她游赏江南美景,遍尝江南美食,间或带着她去帮一些他所谓的与他们有缘的有钱人家除除邪祟,日子过得惬意而充实。她总有种错觉,这样的日子,她从前也经历过,只是当时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并不是花央而已。
虽然偶尔,她会想起穆羽笙和碧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突然离开而着急难过,活着会不会怪自己的不告而别。可是再一想,对穆家来说,自己本就只是个不速之客,他们也不过是因为不好推脱不二先生的嘱托,才让自己留在观海阁暂住,自己现下离开,对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既然自己与花央身上有着相似的味道,他也说过,我们是这世上唯一的也是最亲的人,我们同根同源,那么,我与花央医道离开,不也正是顺应天命二位吗?那就这样吧,与花央这样,游游山水,品品美食,除除邪祟,虽然过得无波无澜,平静寡淡,但若是能一辈子都这般平淡的过下去,也挺好。
直到那一日,他们遇到了四处求助高人的赵老伯,誓要不喜一切代价查清独子死因。花央并不太想搭理这桩事,却在自己的央求下,勉强应下,答应了帮忙。带着她一路从江南循着赵徕魂魄的气息,到了临海,却在到达临海的当夜突然问她:“你真的不想要恢复记忆,知道从前发生的事吗?”
“从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知道了又怎样,已经发生了的,都是改变不了的。”经历这些时日,明透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从前。
“真好啊,你居然真的能都放下。”花央笑道,“若你哪天后悔了,想要知道从前发生过的事,那你便亲手杀了穆羽笙,你便能想起一切。”
说完,花央又像上次一样,忽地,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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