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我不是人了

    
    峨眉已入金秋，连香早转红叶。山林美景依旧，佛祖禅意如常。可叹，人身却错穿青蛇！
    夜已入深，大风却起，大树随之欢喜，以哗啦啦的掌声作为回报，期待着盛宴开席。
    顾淼淼难得矫情一会儿，倔强地趴在寺庙门前，把自己当成一条风干了的蛇，一动也不动。
    她想玩手机，想她手机里存的167本小说，想宿舍里睡起来腰疼的硬床板，想打打闹闹的室友，想只知道名字却不熟悉的班级同学，想总是上课时才能碰见的老师。
    还有，“奶奶……” 顾淼淼把脑袋藏在盘成一团的身子底下。她想家了，想总是乐呵呵、做饭特别好吃的奶奶，不爱说话却非常靠谱的爸爸，话唠总是担心她的妈妈，还有调皮爱捣乱的弟弟。
    嘀嗒，嘀嗒，嘀，雨滴欢快地来到大地，和峨眉山的每一处景色亲密相拥，哪怕它们要用生命去享受这片刻的美好。
    顾淼淼体会不到它对峨眉山诗一般的爱情，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泡在药酒里的蛇，呼吸不畅，又晕晕乎乎的，小说居然成了现实！
    大雨瓢泼，大树欢笑，它们的盛宴终于开席，无一处不热闹，到处充满欢乐。
    但在狂风暴雨之下，顾淼淼却连睁眼睛都困难，脑子也越来越迷糊，委屈地呢喃道，“老师，这题太难了，我解不出来。”
    “嘻嘻，逃过一劫。”慧持披着蓑衣，抢在其他师兄前面，噔噔噔地跑来关山门。
    晚课结束不久，慧深师兄就找他商量每天练武的事，还好他机灵，找借口跑了出来，不然之后的每一天，恐怕他都要被练武堂的师兄们轮流揍。
    有了之前的教训，慧持很是谨慎地观察四周，不敢轻举妄动，却一眼看到了趴在山门正中央的顾淼淼，“嘿，要不是你……”
    “还是算了。”他想了想，走上前去把小青蛇护在怀里，“救人一命胜造七世浮屠。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暂且放你一马，你以后可不能再咬人了。”
    顾淼淼没有昏迷也没有睡着，只是单纯的不想动，很认真地道歉，“谢谢你，还有之前，对不起。”
    慧持听不懂她说话，兀自感叹道，“你这么小一条蛇，怪不得会被亲人抛弃了。不过没关系，你以后会遇到你的同伴的，就像我遇到了师兄住持他们……”
    “伙头僧做的斋饭很好吃，可惜过午不食，晚上不能吃……”
    “听说住持是陇西李氏，这可是开国皇帝的家族，但他为什么要来牛心寺当住持呢……”
    “住持已经52岁了，还是这么好看……”
    “住持的名字也好听??了缘……”
    “住持佛法精深……”
    “住持……”
    ……
    别看慧持年龄不大，其实特别能说，虽然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话题转换得非常快，但诡异地安慰到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顾淼淼。
    就是他提到住持的次数有点太多了，她被迫听了一耳朵关于了缘的八卦，不过陇西李氏，开国皇帝，莫非这里是大唐，顾淼淼来了精神。
    “你先在这儿避避雨，我要去禅堂静虑禅修了。” 慧持直接把她放在屋檐下，“再见啦，小青蛇。”
    顾淼淼看着他在雨幕中跑远，心情豁然开朗，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转不过的弯，而且她很有可能是在唐朝，她居然真的能见证历史上的大唐盛世。
    只要一想到她居然能见到唐太宗，李白杜甫，还有传说中的四大美人杨贵妃……顾淼淼就非常亢奋。
    激动过后，她就开始考虑问题的现实性了，怎么见到历史名人这个问题先不提，试问她一个身处四川峨眉山的小青蛇，如何跨越漫长的距离，去往长安？
    顾淼淼瞬间冷静下来了，“而且，一条蛇活不了多久的吧。”
    她虽然不怕蛇，但她也不喜欢，那仅有的一点关于蛇的知识还是看小说知道的，果然不该想太多的。
    或许是峨眉山的宴会还没举办完，雨还是下得很大，顾淼淼趴在屋檐下等待，等雨停，等她能看清去佛殿的路。
    她等了很久，直到僧人们都休息了，寺庙之内一片宁静，雨势才渐渐小了，顾淼淼不再犹豫，直冲佛殿而去。
    佛殿里依然灯火通明，但令顾淼淼诧异的是，佛殿里依然有人。
    顾淼淼有些好奇地瞄了一眼，是慧持嘴里那个非常了不得的住持??了缘，但这跟她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她跪在华严三圣面前，尽力直起软趴趴的身体，虔诚地向佛祖许愿：“佛祖在上，顾淼淼因缘巧合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这一切皆非我所愿，希望得到佛祖保佑，让一切回归原点。如若如愿以偿，此生必将多做善事。”
    了缘淡然地念经，即使这条蛇妖在深夜出现在这里，说些不知所云的话，他也没有丝毫动容。
    只在她说让一切回归原点的时候，才起了一丝波澜，回归原点，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顾淼淼等了片刻，佛殿里依然如常，同她刚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什么都没有发生，穿越定律里说的那些异状也一个没有，佛祖没有发光，也没有奇怪的风。
    看来她这种情况佛祖也无计可施，还好她早有预料，得此结果的顾淼淼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按照穿越定律，一旦穿越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没有气馁，再次虔诚地许愿，“佛祖在上，顾淼淼此生别无他求，只希望亲人朋友能一生平安，无病无痛，无灾无难。”
    她认真地拜了三拜，虽然对她目前的身体来说，明显有些强蛇所难了。
    “啪！”
    “啪！”
    “啪！”
    这三拜，顾淼淼磕的很实在，磕完之后只觉得头晕目眩，脑袋疼。
    了缘无比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行为异常的顾淼淼视若无睹。
    许完愿的顾淼淼，感觉自己了解了一桩心事，身体一放松，疲惫、饥饿、困倦，各种负面buff接踵而至。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顾淼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待在佛殿了，一直淋雨是会生病的，而且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完完全全陌生的。
    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就是不想休息。她趴在佛祖面前的地上，视线情不自禁地被了缘吸引了去。
    或许是了缘的确非常好看，符合她的审美；也或许是因为顾淼淼一时有些脆弱；一向不喜欢絮絮叨叨多说话的她，此时此刻特别想倾诉一番。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没人能听懂一条蛇说话。
    她明目张胆地盯着了缘看了几眼，就转移了视线，看着庄严的佛祖说道，“听说，你五十多岁了，你可一点都不老，还好看的紧。”
    了缘敲木鱼的手顿都不顿一下，仿佛已沉浸在无边的佛法之中。
    顾淼淼也不在意，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树洞罢了，“我本可以成为一名老师，教书育人，说不定还可以桃李满天下；到了寒暑假的时候，还可以到处去旅游，当然那是开心的时候；不开心了就待在家里哪也不去。”
    了缘一心两用，念着经的同时，又暗自疑惑，什么时候妖族也有学校了，女子也可以做老师？还有寒暑假是什么？旅游又是什么？莫非是他避世多年，有些孤陋寡闻了？
    顾淼淼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他的不解，自言自语道，“等我什么时候单身够了，就找个对象结个婚，再生个宝宝。可是听说生孩子很疼，要不干脆就不结婚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自由自在。”
    这蛇妖的想法还挺……
    还挺大逆不道的，了缘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他忍不住想到，如果当年他们也能像这条蛇妖一样看的开，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顾淼淼还在继续说到，“但所有关于未来的期待都成了幻想。我从人，变成了一条蛇，听说蛇的寿命不长，过不了几年我就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家人朋友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沉浸在悲伤之中，不再说话了。
    了缘却被她话里的信息惊到了，怒从心起，“从人变蛇！居然夺舍！”
    “赫。” 顾淼淼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对，没有夺舍的痕迹，蛇的身体很适合你。” 了缘依然紧皱眉头，“除非，你本来就是条蛇。”
    顾淼淼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无法想象的事，情绪本来就不稳定，闻言大怒，“你才是蛇，我是我妈妈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出来的，我是人，货真价实的人。”
    “妈妈？娘亲吗？” 了缘有些不太理解。
    “对。” 顾淼淼回答地很生硬，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她就是生气。
    “你生而知之？”了缘又问道。
    “不是。” 她的语气很生硬，但听得出来她在尝试压抑自己的怒气。
    “那你是如何知晓你是怎么出生的？”了缘不依不饶地问道。
    顾淼淼恶狠狠地瞪他，“这是常识，是个人都知道。”
    “常识？”了缘勾起嘴角，“你怎么就知道你是他们亲生的，而不是被捡来的？”
    顾淼淼更怒了，恨不能狠狠地咬他几口，“当然是我家人告诉我的。”
    了缘轻笑一声，“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没有骗你？”
    “因为长相，任谁看，我跟家人都是一张模子刻出来的，明显的很。” 顾淼淼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还没压下去的脾气如同被浇了油一般，一点就要炸。
    “据我所知，部分蛇为了生存，具有拟态能力，你跟他们长得像不奇怪。” 了缘依然面瘫着一张脸，语气都没有丝毫起伏。
    “你说话怎么这么讨厌。” 顾淼淼真的被气到了，“你这样的人怎么当上的方丈，凭你的长相吗！”
    了缘沉默了一会儿，这不是他的本性，看来过去的事他从来没有放下过，多年苦修也不过是一场无用功。
    他褪去了所有的情绪，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庄重地对着一条蛇行了个佛礼，“是老衲失态了，还请施主见谅。”
    这样的他反倒失了人气，推远了其他人跟他之间的距离，显得更加虚无缥缈，不似凡人了。
    顾淼淼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寸步不让、咄咄逼人的了缘突然就道歉了，但她也不是不依不饶、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只好闷闷地说了一声，“没事。”
    只是心里憋着一股气无处可发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她焦躁地转圈圈，看了看敲着木鱼念着经，无比自在的了缘，心里更不舒服了。
    她不再踌躇，蹭蹭蹭地爬过去，对着了缘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了缘顿了一下，平淡的把视线移向顾淼淼。
    顾淼淼反倒觉得既别扭又心虚，他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是自己犯了错似的，她不自在地趴在地上用尾巴拍了拍，“扯平了。”
    了缘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牙印既浅又小巧，很明显没有用力，微微笑了一下，便又继续念经礼佛了。
    在一片静谧中，顾淼淼伴随着了缘的诵经声，进入了梦乡。
    “铛铛铛……”
    第二日凌晨，顾淼淼又被钟鼓声吵醒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僧侣们抑扬顿挫地诵经声。
    她识趣地爬到佛殿的一个角落，看着端坐在最前方的了缘，不由感叹，怪不得他能成为方丈，居然对佛祖如此虔诚。
    昨天直到她睡着，他都没有回去，今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就又来了。
    顾淼淼看着了缘，感叹道，美人果然是美人，哪怕是光头，也是俊美的。然后果断出去觅食了，美人虽然好看，但相比之下，还是肚子比较重要，她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呸，什么进食，是吃饭，果然当蛇就是不好，行为都越发野兽派了。
    今天的斋堂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有一条小青蛇光明正大地趴在饭桌上，跟他们一样在等着开饭。
    顾淼淼注意到，斋堂里的和尚总是时不时地瞟她一眼，还好她脸皮厚，要不早就不好意思地溜了，连饭都吃不了，还要饿肚子。
    了缘感受更加深刻，这条迟钝的蛇就趴在他旁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秘密被他听到了，但她居然没有防备，对他反而更加亲近了。
    如果顾淼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肯定会嘲笑他一番，然后告诉他，“我又不傻，你要是想伤害我，早就做了，还用等到现在。”
    当然她不知道，她迫切地希望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惜现在有其他人在，了缘不能回应她，但她还是问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到时候了缘可以直接告诉她答案，而且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人能听懂她说话。
    “你为什么能听懂我说话？你懂兽语吗？”
    兽语是什么？我不懂兽语，我只是能听懂妖精说话。
    “你说我还能变回去吗？我想做人，不想当一条蛇。”
    可以，只要你想。
    “了缘，了却浮生因缘。好名字！”
    说得倒挺对，但做到很难，了缘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当年的很多人。
    “伙头僧为什么还不开饭？我好饿。”
    因为现在还没到时间。
    …………
    也是从这天开始，顾淼淼成了寺庙的一员，每天的作息时间都严格按照寺庙的时间表进行。
    没办法，顾淼淼实在是太无聊了，没有了奋斗的目标，未来又一片茫然，她只好给自己找个事情做，哪怕是跟着一起念经礼佛，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又因为了缘能听懂她说话，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了缘身边的，她也得以知道了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了缘真的每天每夜都待在佛殿里，跪在佛祖面前念经礼佛。
    她越发觉得了缘神秘了，还有之前慧持说过的陇西李氏，五十二岁依然年轻的容颜，这一切都太好玩了，顾淼淼对他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
    但在僧人们看来，却是顾淼淼被住持的天人之姿所倾倒，自愿跟在了缘身边研习佛法，牛心寺又多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顿时，他们对了缘更加敬重了，也不再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顾淼淼，反而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同门师弟。
    顾淼淼才不关心他们在想些什么呢，只是觉得没人关注自己的感觉特别好，连空气都自由了许多。
    就是有一个问题，了缘给她带来了一些困扰。虽然了缘的奇特之处引起她强烈好奇心，但与此同时她也觉得有些不妥，不知为何，她有时会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
    在第三次被了缘从他的肩膀上放下来之后，顾淼淼独自一蛇溜出了牛心寺，自言自语道，“虽然了缘的确非常好看，但顾淼淼你要记住，他是和尚，你是蛇，不同物种不能相爱。”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等她念完一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再想起了缘，已经没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这说明她并不喜欢了缘，但为什么有时一见到他自己就会被迷惑，有时却不会？
    顾淼淼认真地回忆着，除了第一次看见了缘的时候。好像之后每一次被他吸引，她都跟了缘对视了。
    莫非了缘是一只能蛊惑人心的男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