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受过许多伤,治疗后虽看起来好了些,可是五脏六腑早已受到极大损害。这次被神力所伤,只能多加点药来吊着命了。”锦初的话一出,深深变了脸色。
锦初拍拍他道:“她一直都是用药吊着命的,这次之后,顶多加些药量。无碍无碍,你莫要太忧心。”
“真无碍吗?她可是被神力所伤,茯辛下手那么重……”深深用手语说时,双手都在抖。
“哎呀深深,你就别担心了,锦初你还不信吗?再说无殇她不知道晕死多少回了,哪一次不是锦初一碗药救回来的?等无殇醒了,活蹦乱跳的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乖啦乖啦,来来来,过来吃,可香了!”夏幽跷着二郎腿歪在榻上嗑瓜子儿。
“你也是心大。”锦初瞥一眼夏幽无奈道。
锦初出门时碰见了秦暮离,远远打量一番秦暮离后,锦初开口道:“陛下不进去看看?”
“她还好吗?”秦暮离小心翼翼开口。
“她还没那么有福气死在这江南烟雨里。”这话刺耳的很。
“怪我,疏忽大意了。”
“您瞧您说的是什么啊,怎么能怪您呢。她要是不行了,那是她该死,和您没关系的。您不必如此自责。”锦初笑的跟朵花似的,“陛下您若是闲的慌啊,就多出去看几眼这美丽的人间。等她一死,游戏结束,您就得回您的创界山。您一个人站在那,冷冷清清的,您觉得至尊无敌了,我们却替您感到可悲。”
她的话,句句刺得人难受。
“你说的对。”秦暮离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锦初望着他冷哼一声。
锦初走后,秦暮离站在远处望了一眼昏迷着的无殇。深深趴在她身边守着,他自觉没进去的必要,多回头看几眼便离去了。
关于这次昏迷,对于那些丫鬟们倒是好瞒,只是等无殇醒来,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如夏幽所言,无殇喝了一碗药后脸色好了许多。但待无殇醒来却是几天后了。
令人惊讶的是无殇醒来后什么也没问,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弹琴弹琴,该读书读书。有时去府外溜达一圈,时不时哼着小曲。
“我去,锦初这该不会把她给整失忆了吧?”夏幽看无殇这模样紧张不已。为证实这一想法,夏幽旁敲侧击,不过却没什么用处。
“瞧,深深教我的字,我已经学得七八分像了。”她某日拿起书写的字跟夏幽炫耀起来。
“教你?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教你的啊?”夏幽一脸震惊。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呢。”无殇一脸神秘,可在夏幽看来,无殇仿佛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你俩……”夏幽眉头紧锁,想知道发生何事。
“我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与他初见那日便体会到了。”
“什么感觉?觉得深深长的特美?哟,你个色胚!”夏幽撇着嘴,仿佛无殇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无殇翻个白眼道:“别胡闹。”
“好,那你说,啥感觉?”夏幽正常了些。
无殇思索一下,正色道:“有句话叫,与君初相见,犹如故人归。我那奇妙的感觉,便是这。”
夏幽一脸茫然道:“你说的啥?我读书少,听不懂。”
“就是……”无殇正说着,深深抱一大束花走了过来。看他过来,无殇迅速整理下发型朝他跑了过去。
“哎哎哎,你你你……”夏幽指着她,却眼睁睁地看她跑到深深面前,她笑靥如花的模样,让夏幽不自主地想起了前些日子路边呲牙咧嘴的驴。
不笑时,脸冷冰冰的一身杀气,一笑就跟个傻子似的,怪不得没咋见她笑过。夏幽撇着嘴,脑子里将无殇的脸与那头驴重叠。还别说,这一重叠,无殇还真像极了那头驴。
玄靛喵喵地迈着小步子从夏幽面前走过,夏幽一把抓过它,使劲□□一番。
“自深深一来,你就失宠了吧,让你之前?N瑟,让你?N瑟!”夏幽一手抓着玄靛的身子,一手胡乱抓着玄靛的毛。
“喵喵喵!”玄靛四脚乱扑腾哀嚎着,可夏幽全然不顾玄靛可怜巴巴的哀求。
星星点点的浅蓝光洒下,孟极一身淡蓝锦服出现在桌子上,他望着夏幽无奈道:“为老不尊。”
久旱逢甘霖!玄靛一见孟极就双眼放光。孟极一来,所有的□□就会立刻被转移了!
果不其然,夏幽一声惊呼:“哦,我的小孟极!”话未说完便扔了玄靛,朝孟极扑了上去。
“我的孟极哦,你可算来了,我可想死你了。你想我不,你想我不,你说啊你说啊!”夏幽扑在他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孟极的胸口。
“一直都想你,眼里心里都是你。”孟极对这个孩子气的主子可真是无奈至极。别的神宠都是让神君主人不省心,怎么到他这,变成神君主人让自己这个神宠不省心了呢?可是不省心也没办法呐,他是他主人,除了护他哄他,他再无别的办法。
“那还差不多。”夏幽将他搂在怀里,“修养好了?”
“嗯。”孟极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他这次没反抗只是怕他又去欺负玄靛罢了。他和夏幽的身高就差了一点,这种被搂在怀里的姿势,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之前因那假七尘,孟极受了点伤,不过有锦初医治,他好的倒快。但后来帮忙收集噬心,伤了身体,这可让夏幽担心了好一阵子。
“你若是不在了,我也活不成了啊,孟极啊!你可不能死啊!”孟极受伤后,夏幽趴在孟极身边嗷嗷叫。
“主人,你别这样,很丢你颜面的。”孟极伸出小手戳戳夏幽低声道。
“丢什么颜面,谁敢嘲笑我?谁谁?”夏幽握住孟极的手指头声音提高了些。
“哈哈哈。”锦初笑了几声。
“哈哈哈哈哈哈。”青溪跟着锦初哄笑起来。
然后殿里的小神们都低声笑了开。
“啊啊啊啊啊!孟极,他们欺负我啊!他们一看你受了伤就都欺负我啊!”遭到嘲笑,夏幽抡起自己的大拳头捶孟极的胸口。
孟极吐了几口血,伤更重了。
无殇接过花后,在深深耳边低语几句。深深眼角眉梢落了些欢喜,无殇看着他,嘴角噙着笑意,眼神里装满了期待。待深深轻点头后,无殇便拉着他往三楼跑去。脚步轻快,像是初夏林中奔跑的小鹿。
夏幽不知他们要去作甚,就凑在孟极耳边问道:“哎哎哎,他俩背着我们要密谋啥啊?”
“等一会儿他们下来你直接问他们不就行了。”孟极觉得姿势不舒服便扭动了几下。
夏幽掐了一下他的屁股道:“我怎么好意思问啊,不是让你猜的吗?”
孟极疼的倒抽一口气,稍稍缓缓后道:“约莫弹琴,喝茶,作画,下棋什么的。主人你放我下来吧,太难受了,我都已经长很高了,你这样抱着我,不累吗?”
夏幽不舍地松手幽怨道:“哎……长大了就不要我了,你小时候啊就喜欢赖我怀里,撵都撵不走。可现在呢,翅膀硬了,看我功力尽失,就想离我远远的。”
一提功力尽失,孟极的眼神黯淡了许多。
“主人,不是的……”孟极把小脑袋放在夏幽的腿上,声音低低的,带了零星儿的伤感,“我知道你在玩闹,知道你心里不安,知道你害怕着。可是我抱着你就能解决问题了吗?我得去迎战,我得去寻噬心,我得好好护着你……”
“嗯,我知道,我知道。”他揉揉孟极的头发,声音飘忽若浮梦,眼角升起一片悲戚,似秋日黄昏落下枯叶的瞬间。
茯辛寻到了这里,那就证明,在不久的某日,弭晟会带着众神,带着厌世剑,带着死亡宣判站在无殇面前。一剑,取神格,一剑,取藏在无殇身体里的噬心。
“茯辛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明明已经撤走了诸神,明明已经感受不到神力的存在,怎么还是暴露了位置?”夏幽的声音是少有的平静,似乎变了一个人。
孟极道:“其实神尊的结界,在打败假的七尘之后,就漏出了一点神力。茯辛可能是根据那一丁点儿神力寻到了这里。”
“这样啊。”夏幽沉吟。
“主人……”孟极思考许久才慢慢抬头,艰难出声,“迷鹿,他……死了。”
夏幽挑眉好笑道:“迷鹿不是早就死了吗?让他轮回他不轮回,拖个亡魂飘来飘去的净吓人。”
孟极垂着眸,欲言又止。
这时,夏幽听见了楼上传来的琴声,那是《山鬼》的前奏,轻缓飘渺。几年前他第一次听这无殇唱曲子时,问无殇是从哪里得来的。无殇答是从冷门的曲谱上得的,并介绍这首《山鬼》是屈原写的词,曲是一个叫岚诗的才子作的。那位叫岚诗才子是某个仙境的仙人,以歌曲著称,据说还拥有几个唱诗班。夏幽那时惊喜道他曾和屈原喝过酒,无殇以一种看精神病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和屈原喝过酒自然是假的,不过见过屈原倒是真的呢。他也曾骗过另一个人说自己和屈原喝过酒,那人倒是信了呢。
孟极的表情唤醒了一些他差点忘掉的东西。
记得很久以前他转告无殇那个人快死的时候,自己的表情比孟极的表情难过多了。
“怎么死的?”夏幽一字一顿。
“茯辛来的那一天,曾在结界外,和迷鹿有交战。”
“所以,迷鹿……”
“魂飞魄散。”
迷鹿是神宠,是地位那么高的神宠,就算只剩魂魄,也可以生活很好。可是,他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是真的死了。死了,就永远消失了。
“茯辛,他怎么会忍心?”夏幽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夹杂了些许怒意。
“我也是感觉不到迷鹿的存在后,问了附近的草木仙们才知道的。”孟极愧疚起来,若是留在临安的人多些,说不定迷鹿就不会魂飞魄散了。就算迷鹿还是不愿入轮回转世,愿意继续做亡魂,他也是可以做一个无比舒适的亡魂的。他还是可以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至少,努力地去守护着她了。阻止不了茯辛冲破结界,那是迷鹿魂飞魄散之前,最痛心的事了吧。
“哎,孟极,你不会……”
“我从不骗你。”
“哦。”他哦了声,脑袋突然有些闷,嗓子好像被绳子拉紧,疼的很。
玄靛在不远处用小肉爪子扒拉着花盆里的草叶子,察觉到了夏幽的目光,它喵喵两声朝楼下跑去。
死的死,傻的傻,真的是什么也不剩了。夏幽苦笑。
“孟极,真的要开始了吗?”他开始害怕。
孟极努力扯出一个笑,声音暗哑着:“主人,千年以前就开始了,何时结束过呢?”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他听见楼上无殇轻柔的声音,屋外是昨夜刚下的雨,殿里点着香,书桌上有许多张写着字的纸。有一张上面写了一句诗,那字体像极了深深的字。
君埋地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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