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阮飞花提前了一天来接阮飞雪回家。她是坐着果园一个叫刘东的员工的货车来的。
刘东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着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原来是专门开货车送货的,现在来了阮飞花的果园帮忙,经常帮阮飞花运送水果。
阮飞雪回河西村休息了几天,正准备去县城重复她以前的暑期生涯,学跆拳道和做兼职。童颜打电话来说要来她老家找她玩。
两姐妹很高兴地接待了她,但莲塘县也没有什么很出名的景点,阮飞雪便带着童颜去果园采摘,尝试农家乐似的大餐,又和从县城来放松的学生党组团探险了一把。一个星期来也差不多玩腻了。
这天早上四点半,雄鸡叫过两遍,天边露出鱼肚白,曙光透进老屋二楼的屋子,阮飞雪叫醒童颜,昨天她们定好要去山上看日出的。
河西村附近也没有什么高大出名的山峰,她们便挑了最近的一座山往上爬。
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农家人出门干农活了,他们暗暗打量这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摇头晃脑,不明白这些城里人整什么妖蛾子,大清早的要上山。
她们爬的这座山形似马蹄,遍布沙泥页岩,长不了果树,山上大部分是一些松樟树和灌木丛。
等她们气喘吁吁爬上了一座峰顶,东边早已露出半个鸡蛋黄似的朝阳,霞光染红了周围的一圈云朵,她们头顶,是一片碧蓝澄澈、无边无际的天空。
风景说不上壮丽,却是童颜这个城里人难得一见的自然风光,平息了下呼吸和震憾的心情,两人席地而坐,聊了起来。
“飒飒,我们再见就只能在大学了,你想考哪所大学?”童颜将双手搭在额头上,挡住越发明亮的阳光。
“我还没想过。”
“唉?”童颜惊讶:“你的成绩这么好,上清华北大也没问题。这样吧,虽然我没有把握能考上清华北大,但我们可以约好一起考京城的大学,以后周末我们也可以像初中和高中时一样一起出来玩!”
“其实,海市和我们这边的分数线不一样的。”阮飞雪顿了一下:“我也没有把握能考上清华北大,而且,我可能会留在本省上大学。”
“为什么啊?走出去不好吗?留在这个小地方,什么风景都看不到。”
到底两个人的情况不一样,说不定童颜考清华北大还更容易呢。童颜可以凭兴趣选择自己喜欢的一切,阮飞雪却要考虑很多事情,她的家人,她的生活。
望着那轮灼目的朝阳,阮飞雪闭上眼睛,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个小地方就足够了。”走得太远,容易把心丢了。
下山时她们不用像上山时一样赶时间,阮飞雪便带着童颜找野蘑菇,摘野果子。
前两天下了雨,山里的菌菇野果都冒出来了,阮飞花早建议过她们今天可以带个篮子上山。
装了半篮子野物,太阳越来越大,虽然还是早上七八点,温度却不容小觑,阮飞雪提醒童颜,她们得快点下山了。
回到老屋,童颜躺在堂厅的摇椅上止不住喊热喊累。阮飞花便端出绿豆汤,催她们喝了去洗个澡。
“这是昨天熬好的,在井里吊了一晚上,你们快喝点,去去热。”
老屋只有一楼的后院有一间厕所,阮飞花花了大价钱把它装修得方便又干净。
童颜第一次看到时欣喜若狂,她本来都做好了忍受乡下厕所又脏又乱的准备了。
以客为先,童言快速喝了一碗绿豆汤,先去洗澡。
头顶的吊扇“吱吱呀呀”地转着,阮飞雪慢慢喝着绿豆汤,热气渐渐散去,只是一层汗渍粘在身上不大舒服。
阮飞花坐在小矮凳上,倒出他们带回来的半篮子蘑菇和野果子,一点点把泥土、松针和枯枝烂叶捡干净,还要挑出阮飞雪没注意到童颜放进去的毒蘑菇。
“这个松树菇好,杀只小鸡来炖,味道一定鲜美,这个石头菇用来炒鸡蛋,肯定很香……”
阮飞雪安静地听着阮飞花说做菜,不时表示她也很想吃。
“哦,对了,阿玉刚刚叫我们去她那吃午饭,说是阿成的那帮兄弟给他送了只野山鸡和一些野猪肉。飒飒,可以叫你的同学一起去吗?”
阮飞花担心童颜面子薄,不一定愿意去不认识的人家里,可她们也不能丢下客人自己去朋友家吃饭吧。
“放心吧,阿姐,童童肯定很乐意和我们一起去的。”童颜从小被她家里人带着参加各种宴会活动,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么会害羞不敢去。
等童颜洗完澡出来,阮飞雪一提,她果然非常高兴地表示,她一定要厚着脸皮跟她们去吃大餐。
阮飞花很感慨,说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见过世面,见得多了,就不怕事。哪像她小时候啊,抹不开面子,连亲戚家都不敢去蹭饭,更别说是去陌生人家里了。
十点多时,她们就带着新鲜的蘑菇出发去龙潭村了。家里有两辆自行车,童颜不习惯在乡间小路骑车,阮飞花力气大便载着她,阮飞雪自己骑一辆。
阮飞花的意思是,去别人家做客不能紧着饭点去,早去一会帮忙才是礼貌,二来也是因为早点去更凉快,她不想顶着中午12点的太阳赶路。
饶是她们尽挑着山间阴凉的小路骑车,到了范成家三个人也都是大汗淋漓的模样。
放好自行车,还没缓口气,已经一岁多的小汤圆奶声奶气喊着“姨!姨!”冲出了屋子。
后面拿着口水兜追出来的蓝田玉无奈地叉腰:“小祖宗,外面不热啊!”
阮飞花嘻笑着快跑过去,一把抱起小汤圆,摸着他的小脚丫,查看有没有被滚热的水泥地面烫伤。
“小汤圆乖啊,跟姨姨进去玩啊。”
“哇,好可爱!”胖嘟嘟的身子穿着一件蓝色、印小黄鸭的连帽衫,遗传自蓝田玉的模样,灵动可爱,惹得童颜止不住在阮飞雪耳边惊呼。
童颜在陌生的地方一点不拘束,和爽朗性子的蓝田玉聊得也很是兴起。期间还不住地逗弄小汤圆,整个屋子都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
蓝田玉偷偷跟阮飞花感叹,这个城里妹子可真是大方,要是飒飒有她一半的性子就好了。
吃过午饭,范成去收拾碗筷厨房,范母切了西瓜留蓝田玉招呼客人,自己带着小汤圆上楼午睡。
“阿玉姐,你和姐夫的感情可真好,太让人羡慕了。”
阮飞雪提醒过童颜范成不能说话,可她一顿饭观察下来,发现,这个范大哥虽然是个哑巴,可她对阿玉姐却这么好,一举一动都在照顾她,也不用她动手干活。
他们之间的情谊透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之间。
童颜心生艳羡:“有夫如此,妇复何求啊!”
“哎哟,你这个女娃子可真会说话。”
蓝田玉十几年的大姐大生涯,从来不知道害羞是什么:“你们姐夫就是话少了点,但都体现在行动了。不过,你可不能早恋啊,想当初我就是读书时被你们姐夫缠上了,现在才沦为一个家庭妇女。”
蓝田玉摸着自己肚皮上的一点赘肉,苦恼身材走样。
阮飞花也在一旁告诫阮飞雪不能早恋,弄得阮飞雪哭笑不得。
傍晚,天边的火烧云瑰丽无双,这是一种世界上最杰出的画家,也无法描绘出来的,震撼人心的美丽。
坐在田野上近两米高的稻草垛上,欣赏着天边燃烧得热烈的火烧云,童颜感叹:“看到他们,我就相信爱情了。”
童颜的眼睛里闪烁着似火烧云一般热烈的神色。
坐在她一旁的阮飞雪转头道:“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浪漫的爱情呢?相配的人,因为合适才能走到一起。”
“哎哟,你这样就不可爱了,飒飒的少女心呢?”童颜拿着稻草挠阮飞雪的痒痒:“我才不管什么相配不相配合适不合适呢,既然两个人之间萌发了爱情,那就证明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童颜轻握拳头,摇摇晃晃从稻草垛上站起来宣布:“我一定会拥有一份轰轰烈烈的爱情!”
阮飞雪轻叹一口气,蓝田玉和范成之间可称不上是惊天动地的爱情。没有互相的妥协和悉心的维持,两个人的感情怎么会细水长流?
童颜理解的爱情未免太理想了,可也很勇敢。
“太晚了,蚊虫多,我们回去吧。”阮飞雪小心从稻草垛上滑下来,阮飞花早就先她们一步回家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蚊子都爱叮童颜这个城里人,阮飞花天天给老屋熏艾草,阮飞雪的屋子也挂了蚊帐、点了蚊香,童颜身上也抹了六神花露水,结果这些日子下来,童颜身上还是多了不少小红包。
童颜对爱情的雄心壮志都被可恶的蚊子浇灭了。想到身上的肿痛,童颜头皮一麻,觉得头顶“嗡嗡”飞绕着一群蚊子,她急忙利落地跳下稻草垛跟上,阮飞雪回家的步伐。
隔天,童颜的母亲开车来接她回去,说是要带她回香港看望她的外祖父母。
阮飞雪和童颜在院子里依依不舍地告别。
阮飞花和童颜的母亲则在院子外说一些场面话。
童母看着是个穿着时尚的女强人,妆容精致,谈吐优雅。奇怪的是,穿着随便又素面朝天的阮飞花站在她面前落落大方,竟显得毫不失色。
“真是太感谢你们的招待了,童童这些天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我们登门做客的,不能不带礼,请一定要收下这些礼物,也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一点心意。”
“童童妈太客气了,孩子的朋友来家里玩,随意点就好,哪用这么多礼。”
“你们家的飒飒可真是个好孩子,懂事勤奋又礼貌,多亏有她在一旁劝着童童,她才不至于过度沉迷追星。”
“你过奖了,我们家飒飒性子腼腆,没有你们家童童经常带着出门玩,她只怕真要成为一个书呆子喽。”
别人家的孩子,阮飞雪,童颜:“……”
将自家做的一些腊肉、腌制梅子、金桔、果酱放上车,送走童颜母女俩,阮飞花哼着小调收拾客厅的一堆名贵礼品。
阮飞雪走进门,眼神不自觉落在阮飞花随手别在花苞头的白色野花上。她似乎明白了一点,为什么阮飞花站在童母面前仍是落落大方,没有一点不适。
阮飞花身上有一种气质,那是被青山绿水养育出来,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随性、自由、率真。
她好像沈从文笔下的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切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
当然,阮飞花一点也不似山头麂鹿一样乖,她也经常发愁,容易动气,能用暴力解决问题就绝不和人动口。
但她无须自卑,她的美是独一无二的,这种美并不囿于外貌、衣着、才识和阅历。
“飒飒,你发什么呆呢,看看这些东西,你喜欢什么就挑出来,再送一部分给阿玉家。”
“嗯,好的,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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