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 燕长宁对男女□□还未曾开窍?
许如梦蹙眉,真是可惜了……
“许姑娘,你怎么了?”宋??见她神色有些不对, 立即关心道。
许如梦闻言迅速收起思虑,对宋??展颜一笑:“没什么, 就是觉得忠王爷待瑶乐郡主和两位世子真好, 令人羡慕不已。”
宋??笑道:“确实如此, 不过许姑娘不必羡慕,燕京皆知令尊令堂待许姑娘亦如珍如宝。”
许如梦抚了抚腕上的叠翠镯, 笑容没有抵达眼底。她的爹娘待她委实很好,但依然比不上忠王对燕长宁的极致。
“那在下便先告辞了。”宋??有些不舍地看着许如梦,和她相处的每一刻都觉得异常恬静。
许如梦微微笑道:“宋公子、荣世子慢走,下次再会。”
荣珏颔首, 他只是与宋??相约,对许如梦的去留并不在意。
许如梦亦不对他多有侧目。
荣珏虽然贵为勤国公世子,却不愿意入朝为官为将,名声上固然好听,可又有何用?
当一个空有头衔的世子妃, 仅仅是宁婉儿等短目寸光女子的矢志。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至高无上。
“乖女,要不要买这个?”忠王指着街摊上木头雕刻的风车, 兴致勃勃地问燕长宁。
木头雕刻的风车并不稀罕, 稀罕的是架子里还困着一只灰色的小老鼠, 老鼠的四肢踩在风车轴上, 一拱一拱地将风车给推动了起来,看起来极其机灵有趣。
“买!要买!”燕长平和燕长安连忙点头,因为这个特殊的工艺,最讨厌的老鼠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燕长宁瞧着也觉得十分有意思,她从未随心所欲地逛过街,上辈子总有忙不完的事,以至于积出了一身的病,不得不拿剩余的生命博取最后一份保障,现在能有出来闲逛的机会,令她看什么都觉得别具风味。
“贵人,风车里的老鼠是要单独养着的,您不妨再带只笼子,日后方便喂养。”
“哦,给本王拿三个。”忠王不偏心,不仅双胞胎世子一人得了一架风车,还给燕长宁也买了一架。
这一条街的商贩似乎都非常会做生意,大到书斋的掌柜,小到眼前的摊贩,见忠王一家子穿戴非富即贵,当即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不放过任何赚取银子的良机:“还有它们吃的食物,您看是不是也带上几包?”
“老鼠不都爱偷吃五谷杂粮吗?”忠王瞥了他一眼,不悦道:“你看我像是可以糊骗的人?”
小贩顿时仰起了笑脸,诚恳道:“小的哪里敢骗贵人,不瞒贵人说,小人所养的老鼠吃的食物与寻常的老鼠不同,乃是小人专门配制的,这一带的客人们都知道,不信贵人去问上一问。”
忠王谅他也不敢欺骗自己,便道:“吃完了,是不是还要来你这儿买?”
小贩含笑点头:“这是自然,小人常年在这儿摆摊,贵人尽管来找小人就是。”
燕长宁见忠王看上去一副相当嫌麻烦的样子,替他拿主意道:“既是你配的吃食,便该有方子吧?我们花银子与你买下,你看可好?”
忠王一听,赞同道:“对!你把方子卖给我!”
小贩闻言面带犹豫,养出一只听话不会乱跑的老鼠不容易,从吃固定的食物到训练好转风车,他研究了好几年,才养出了一批,统共才八只,自然想做的是长久生意。
可若是不卖,又怕得罪了贵人,赚不成银子反招是非。
忠王看出他的心思,登时财大气粗地拍了五百两银子给他:“这些够了吧?我只是拿你的方子回去喂养,又不会卖给其他人。”
小贩一惊,忙道:“够!够了!”
五百两银子都抵得上他做好几十年的小本生意了,何况他配的那个方子不过是按一定的比例碾磨好五谷杂粮,长久地喂养老鼠一年,以防左邻右舍诱哄了家去,并无特别稀奇之处。
“贵人既然如此说了,小人自当从命。”
小贩拿着银子喜不自胜,麻利地将方子给了忠王,并讲解道:“这几只老鼠还能活一到两年,等活不成了,贵人下次若还想买,尽管来找小人。”
忠王没想过以后怎么着,就是眼下图个新鲜,听他殷勤得连自己的家门都报了,哼了两声,就将买下的风车和笼子都提了走。
燕长平和燕长宁都很欢喜,逗着风车里的老鼠,问:“要不要给皇伯伯也送一架?”
忠王刚走了几步远,闻言立刻回头又买了一架,喜得小贩这回白送了只笼子。
“回头你们拿它进宫去换你皇伯伯收到的那些寿辰礼。”忠王惦记明康帝,却更不会让自己吃亏。
燕长平和燕长安狠狠一点头:“知道了爹!”
还有上次没好意思要的金弓呢!他们也得要来。
燕长宁当没听见忠王教导儿子们敛财,明康帝私库里的好东西多得连她都不清楚,与其便宜了宫里头的那些宠妃,倒不如让忠王父子搬回王府玩赏。
忠王见她没拿,立马塞了架到她的手上:“光看你弟弟们有什么意思。”
燕长宁捧着风车胳膊有些僵硬地走在街上,这种小孩子喜爱的玩意儿叫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拿在手里一同把玩实在尴尬,尤其街上人来人往,好多人对她手里新奇的老鼠风车投来惊奇的目光,让受惯了恭从尊敬的燕长宁略感不自在。
可忠王一点儿不觉得哪里丢脸,乐呵呵地陪着他们一起,时不时还伸出手陪她一起逗弄风车里的老鼠,一家四口连带着简装出行的王府侍卫组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
慢慢的,燕长宁倒也不觉得难为情了。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能够数十年地将她□□成沉闷呆板的皇后,又可以潜移默化地摧毁掉她从前恪守如命的规矩,教她活出不一样的姿态来。
金色的阳光笼罩得燕京整片光彩夺目,燕长宁偶然低头,似乎瞧着自己的影子都变得五彩斑斓了起来。
身边的忠王恰好在问她累不累,想不想吃点心,她摇了摇头,突然笑了。
笑声很小,很闷沉,在热闹的街道上听不甚清晰,但依旧能让人看出来她脸上的愉悦,像是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夕阳西下,常府清凉的小院里初春时栽种的葵花如今已经抽成了排排细长的茎枝,有些结成了花蕾,正等待着开放。
常十九趴在床沿边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素来生机盎然的面庞上沾染了忧郁,与那些蓬勃的葵花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十九啊!”常有为刚回来,听说常十九为了救瑶乐郡主而受了伤,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他的院子里。
常十九抬头,恹恹地叫了声“爹”。
常有为见他受伤后心情也变差了,瞬间心疼不已。他虽然子嗣众多,可最疼的还是常十九,不仅仅因为他出生当日,游方的高人批他遇贵呈翔,常十九还是他所有的儿子中最会哄人最有孝心的。
常有为是人,就不免俗地喜欢能说会道且孝顺的儿子,哪怕常十九是个纨绔,比不上他的嫡子及其他庶子有出息,他还是最疼他。
这下子见常十九如霜打的茄子,常有为也跟着难受:“府里有谁怠慢你欺负你了?告诉爹,爹一定重重地惩治!”
常十九扯了扯嘴巴,感动却笑不出来:“有娘镇着家里,谁敢欺负孩儿?”
“那就是外人了?”常有为松了口气,他就说夫人最厚道,不可能背地里苛待小十九。
不过须臾,他又盯着常十九的脸,眉头皱得紧紧的:“怎么成这样了?是谁打的你?”
常十九漫不经心回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常有为多年判案,哪里看不出他在敷衍,试探道:“莫非……是忠王?”
“爹你别想太多了。”常十九偏头,艰难地挪动了下屁股:“爹,我想跟您商量个事。”
“你说。”只要不过分,常有为一般还是愿意满足他的。
常十九仰起脸,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爹,我想进金吾卫。”
“进什么?”常有为怀疑自己听错了。
“金吾卫。”常十九又说了一遍。
常有为仍然不敢置信:“你要进哪儿?”
“金吾卫呀!我要做皇上的亲军!统管京都!日后晋大将军晋元帅!”常十九几乎是发誓般地吼出了声。
常有为瞠目结舌,为将为帅,他都不敢想:“小十九……你是不是撞坏了脑子……”
常有为不敢大声刺激到他。
常十九一鼓作气地吼完后就蔫了,垂头丧气地趴在床沿:“哦,爹你就当我撞坏了脑子吧!”
“不过我还是想进金吾卫。”顿了顿,他小声道。
常有为失笑:“金吾卫选拔异常苛刻,不是爹想打击你,你读书是个半吊子,练武也是个半吊子,如何能进金吾卫?”
常十九闷哼:“算我痴心妄想了。”
常有为听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了,怔了片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严肃道:“告诉爹,你为何想进金吾卫?你不是一直只想做纨绔吗?”
常十九一听有门,瞬间又抬起了头,孺慕地看着常有为:“那是以前孩儿小,不懂事。爹你身为堂堂大理寺卿,怎么能有个只会斗鸡走狗的纨绔儿子呢?我看大哥他们为爹争光,觉得自己以前游手好闲实在太不像话了!我也要像大哥他们一样,出人头地,为爹长脸,光宗耀祖。古朝不是有位皇帝称赞过‘仕宦当作执金吾’么?孩儿觉得做金吾卫不但威风凛凛,而且是皇上的亲卫,加官进爵的机会更多。”
他口吻虽然诚恳、坚决,可常有为却半信半疑,他太了解他这个儿子了,绝非他说得那般想光宗耀祖才想进金吾卫:“当真?”
常十九握拳:“当真!”
常有为沉吟道:“那等你先养好伤再说吧!想谋金吾卫的差事不急于一时。”
常十九见他没有反对,立即没有之前那么沮丧了。
常有为又宽慰了他几句,叮嘱他好生休养,才出了他的院子。
他要找夫人思量思量,十九突然一心想进金吾卫的原因。
院子顷刻间又恢复了寂静,常十九重新看向窗外那一排排的葵花,觉得花苞好似比之前又大些了。
他托着腮,沉默了良久,吩咐浇水的侍从:“挖两株送去忠王府给瑶乐郡主。”
侍从愣了愣,迟疑道:“少爷,会不会太薄贱了?”
“怎么就薄贱了?”常十九神色不虞。
侍从解释道:“奴才不是说少爷的心意,奴才只是觉得葵花太普通了,向来都入不了贵人们眼。少爷要送也该送牡丹、芍药这类的呀!奴才看夫人院子里的兰花就不错,雅致又矜贵,配得上郡主的身份。”
常十九闻言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虽然侍从压根没有别的意思,可听起来仿佛在隐射着什么似的。
常十九忍不住反驳道:“天下的花花草草不都一样么?什么配不配得上的!既然能存于世间,就证明了它的独一无二,何况葵花熟了能嗑瓜子,别的能么?非要学那些酸儒,评判个子丑寅卯出来,有没有想过那些花自个儿答不答应呢!小爷偏要与别人不一样,你拿去忠王府,郡主看见了一定会喜欢。”
杂草还存于世间呢,可还不是毫无用处?侍从心中腹诽,然而见他坚持,遂不敢再开口了。
“仔细些,别弄断了。”
常十九趴在床沿前,心情格外凌乱。
其实他也不敢确定燕长宁会不会真的喜欢,诚如侍从所言,葵花太普通了,乡间山野随处可见,亦太容易养活了,随便浇点水就能茁壮成长,突显不出它的珍贵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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