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贾明臣不知道怎么能找到张岸风,就去找了陈笔禅,想在“找事儿”网站上发布寻人启事,找出张岸风。
“不知道这是不是算涉及隐私?”
陈笔禅听了来意,笑道,“不需要发帖了,我就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
贾明臣欣喜道,“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笔禅说,“涉及到别人的信息,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他,给我个理由。”
“为了道歉,”贾明臣脸色不变,“前些天在某个严肃场合,我与张岸风相遇,因为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我对他态度不怎么好,现在冷静下来,觉得有必要道个歉。”
“冲动是魔鬼,”陈笔禅道,“我猜你说的严肃场合,是指前天祭奠张文墨吧。”
“学长,你不得了嘛,这都知道?”
“别的我不知道,这事我是很清楚的,我当年是学生会主席,张岸风就是我招进来的,我和他很熟,至今还经常联系,”陈笔禅陷入了回忆,“张岸风是那届出了名的才子,张文墨又是公认的理工第一美女,当年我撮合他们在一起的。”
“这段历史我倒是第一次听到。”
“你们是后来一届的,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很正常,他俩是老乡,习俗落后。张岸风对张文墨很照顾,对她的爱,一直默默埋在心里,而张文墨不谙世事,也没谈过恋爱,不会任何情感的表达。我在旁边看得多着急,就帮他们捅破窗户纸。在某次学生户内部团队聚会时,我在活动教室黑板上,画上他俩的肖像,写上名字和我爱你,还画了一箭穿心,大家都懂的。”
“干得漂亮,事情就这样成了?”
“是啊,没先到第一次做月老,旗开得胜,”陈笔禅笑道,“不过我后来就觉得不应该这样,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外人再着急,都不应该代替两个人做决定。两个人没有在一起一定有原因,勉强不来,还是水到渠成比较好。”
贾明臣听这话,想到了大一时,许亦泓和于野秋两人,被史乃文刻意点破时的急火攻心。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自作主张,怂恿两人在一起,说不定后来的悲剧也不会发生。”
“如果是说墨姐后来的事,我觉得学长就不必自责了,毕竟是好意,谁都愿意做好事的。”
“这一对还是比较奇怪的,有恋人的作风,又不完全是,当时我们还经常取消他们,谈恋爱谈得像兄妹一样。”
“可能还是墨姐太单纯了。”
“张文墨的确比较单纯,张岸风也还好,但我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事,只是不在大家面前显露出来罢了。”
“这人一肚子坏水。”
陈笔禅略有深意地说道,“道听途说不可信啊。”
贾明臣道,“学长你也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吧,墨姐看到张岸风搂抱着别的女生,非常绝望,当晚就去一眸酒肆买醉,后来被人掳走,这件事也导致了最后的悲剧。”
“是这样,”陈笔禅一惊,“上次你们调查的那辆车,我就在想和张文墨的后来发生的悲剧有没有关系。”
“其中还有很多细节,今天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而且有些涉及到当事人的,也不方便直接说,请学长见谅。”
“无妨,我能理解,我把张岸风名片给你,”陈笔禅,“你觉得张岸风和掳走张文墨这件事有关?”
“不确定,但是墨姐说过认识那个女生,想从这里找找看线索。”
“张岸风现在混得不错,在东海博望,听说刚升职,”陈笔禅说,“你前面说张岸风一肚子坏水,这个结论我觉得未必成立,我很了解他,他应该不是坏人。”
“也是,可能有误会吧,”贾明臣谢过陈笔禅,脑中却在想东海博望好像哪里听到过。
2.
东海博望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心理诊疗中心,规模比明淮大很多,可以称得上是东海市的行业老大,之前就听秦淮提到过,所以觉得耳熟。
秦淮之前也很骄傲,自己的明淮压力释放中心,一出世就风头无二,大有赶超东海博望之势,
可自从出了音频泄露事件之后,有些一蹶不振,至少上升的势头被遏制住了,而东海博望仍自巍然不动,秦淮说这就是大企业的底蕴。
辽东路门店是东海博望在市中心的门店之一,陈笔禅给的名片上,张岸风职位是经理。
名片上也有电话,但是打过了是空号,估计因为什么原因停机销号了,贾明臣只得去门店找他。
贾明臣在前台,想要直接约张岸风。
“张总现在开会,等开完会我会和他说的。”
贾明臣客气地点点头。
前台补充道,“您这张名片是旧的,张总现在是副总监了,很忙,没有重要的事情,很难约到的。”
贾明臣想到陈笔禅向他提起这张名片也是一个月前见面时给的,没想到一个月里,来了个二级跳,跳过主管直接升了副总监,张岸风真是春风得意。
等了两个小时,还是没有散会的消息,贾明臣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再次走向前台。
前台知道他的来意,笑道,“抱歉,再等一会吧,还在开会呢。”
“都快下班了,还开会啊?”
前台轻蔑地一笑,“总监级别的员工,没有上下班的概念。”
贾明臣哦了一声,回到原来座位上,继续闭目养神。
从博望走出的下班员工越来越多。
贾明臣微微张开了眼,却看见了一个几年都未联系的人,还未及开口,对方就先欣喜地打招呼。
“明臣!你怎么在这里?”
贾明臣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史乃文,也很开心,便迎了上去。
“你小子回国也不和我们打声招呼!”
“嘿嘿,是我不好,不过我也是刚回来两个多月,才毕业嘛。”
“你这白净胖子,读书读了多少年啊?”
“我算算,”史乃文真的掰着手指在算,“完了,脑袋读书读坏了,算不清楚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不用算给我听啊,你怎么还是这么老实,”贾明臣笑道,“你在博望上班?”
“是啊,我在澳洲留学,直接进的博望的总部,后来总公司派我来东海市的。”
“你现在是这里老大?”
“你别开玩笑了,就我这资历,怎么可能,”史乃文道,“好了,今天遇到你,不容易,晚上我请你去吃饭。”
“不用回家和爸妈报备?”
“我爸妈都在澳洲了,我一个人自由自在。好久没回国,也不熟,去哪里吃这种事听你的。”
贾明臣把史乃文带到了一眸酒肆。
“这里好像离江南大学挺近啊?”
“旁边就是江南大学,你也还记得,不错。”
史乃文咧嘴,“什么叫我还记得,我又不是失忆了。”
“离开到现在,一晃就是八年多了吧。”
“可不是嘛,抗战都结束了。”
“你在那边过得挺好的吧,肯定美滋滋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史乃文道,“我当时对施乃雯的感情是真的,这个不用多说什么,到了外面,一看,哇塞,灯红酒绿,感情什么的,都抛于脑后了。”
“男未婚女未嫁,分个手,这也正常。”
“其实是我稀里糊涂,把别人肚子搞大了。”
“那怎么办?”
“男人再怎么也要负责,等毕业后就娶了她,但是后来还是离婚了,一夜情,毕竟没有感情基础。不过我这种事,对施乃雯不好交代,想想还是别耽误她青春了,于是给你们写信。”
“那现在呢?”
“依然单身,大丈夫,事业为先,”史乃文笑道,“这社会,没有事业,就没有钱,没房,没车,什么都没有,更不要说女人了。自己都养不活,也养不起别人。你呢?”
“我还没结婚,不过打算明年搞定。”
“我记得你当时在找一个高中同学,找到了吗?”
“找到了,挺不容易的。”
“就是和她结婚吧?”
“是啊,”贾明臣没有和他说更多秦淮的事,可能潜意识里觉得有些生分。
“有情人终成眷属,挺好啊,那其他人呢?”
“许亦泓和袁梦湘去年结婚了,阿贵找到了新女朋友,其他人好像没什么动静。”
“哈,我早就觉得阿贵和肖曼没可能的。”
“那你还帮他们捅破?”
“不是挺好玩的嘛?对了,你来博望找谁啊?”
“对了,你在博望上班,认识一个叫张岸风的吗?”
“认识,但他不认识我,他最近可是我们公司的风云人物。”
“他是江南大学毕业的,以前在学生会做过,学生会主席。”
“这样啊,下次找他去,照顾一下校友,”史乃文笑道,“他很厉害,原来只是一个营销经理,负责一些推广的案子,这一个月像火箭般的升起来,跳过主管,升到了副总监。”
贾明臣问道,“怎么会升得那么快?”
“立了大功了,一定会得到升迁,”史乃文全盘托出,“他做了一个营销案,让博望在东海的市场份额重新回到80%,你不知道,之前公司的市场份额一路下滑,拦都拦不住,很多墙头草都辞职了,听说华东区大老板一夜白头。”
贾明臣好奇道,“这家伙干了什么?”
史乃文道,“当时他做了一个公关案,主要是针对用户隐私泄密的问题,对比了几家同行,大的公司,譬如忆海、心路,还有几家新兴的机构,一起做了一个横向评测,以中立的态度做了一个报道。”
贾明臣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打断吐沫横飞的史乃文。
“这个报道,他花了不少心思,反正最后就博望对用户隐私信息管理最重视,其他的企业或者机构,或多或少都有管理不善的现象,记得有几家还发生过用户录音被别人上传的事故,太夸张了。”
“录音上传的还不止一家?”
“那肯定啊,反正那篇报道里是这样写的。”
“你们公司写这种文章,能客观中立吗?”
“你觉得呢?都是利益驱动罢了。”
“那有没有想过,那些录音泄露都是张岸风安排的?”
“这就不需要挑明了吧,哪有那么巧,那一段时间,各家机构都有泄漏事件发生,就博望没有?”
贾明臣沉思片刻,对明淮的遭遇有了大概的轮廓,“你们张总监特别难约,你有没有办法约得到?”
“你有他电话吗?”
“电话倒是有。”
“那你直接打他电话不就得了。”
“电话被销号了。”
“那我给你吧,我们企业有员工通讯录。”
3.
张岸风接到了贾明臣的电话,并不意外,也没有排斥,直接让贾明臣定时间地点。
贾明臣想要占主场之利,还是把地方定在了一眸酒肆,第二天张岸风如约而至。
“你好,贾明臣。”
“你好,张岸风。”
“直接说事吧。”
张岸风知道贾明臣对自己的态度是反感加憎恶,认为张文墨就是因自己而死,所以也不用客套说些开场白。
而之前电话里,贾明臣只说有些墨姐的事情想请教,并没有直接什么事。
“我就开门见山了,”贾明臣礼貌地笑了一下,“你那次关于用户隐私泄密的报道,写的很不错。”
“你说这事?”张岸风一听和张文墨无关,微微皱眉,“见笑了,恰逢其时而已。”
“的确恰逢其时,这一时间段,几家企业和机构先后曝出了泄密事件,会不会太巧了一些?”
张岸风脸色微变,干笑一声,“是太巧了一些。”
“如果这算是行业常态,那我觉得博望也难独善其身,如果这是概率事件,其他竞争对手先后踩雷,而博望毫发无损,我觉得这概率很低,几乎是不可能的。”
“几乎不可能,那就代表着还是有可能,”张岸风道,“我知道你是学数学的,小概率事件必然发生,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
“就怕其中有人恶意构陷,”贾明臣说,“张岸风,这可是犯罪啊。”
“那和我也没关系,”张岸风了然于胸,“贾明臣,我知道明淮这家机构和你有关,现在业务上升势头被遏制,但那是录音泄露造成的,和那篇报道并没有直接关系。我张岸风不会因为一篇报道,恶意构陷,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这几家机构和企业的事情,包括明淮。”
“录音的事和你无关?”
“我哪来这么大本事?文章是我写的,证据是我找出来的,又不是我造出来的。”
“你的意思,录音不是你放在网上的?”
“我说了,我真没那么大本事。”
“那是谁放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当初知道这个消息,是有人给我发了一份电子邮件,放了陈笔禅网站上的这个帖子链接,邮件主题是心理咨询行业录音泄露。我想看看也无妨,看完才知道是这么一件事,于是整个构思在我脑中浮现,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就这么简单。”
“那你也不确认一下真实性?”
“直觉告诉我是真的,而且我也不需要确认,我策划这起公关事件,并不需要陈列绝对真相,我开个头,更多的信息,让对此关心的用户自己上网挖掘,或者让其他媒体跟进就行了。”
“邮件是谁发给你的?是合作的媒体,还是个人?”
“发件人是一个我没见过的新邮箱地址,应该不是日常的合作媒体,而且只发了这一封,我让公司网管查过,查不到源头。”
“你不觉得很蹊跷?”
“贾明臣,我看你是笨得很蹊跷,有人送这么好的东西来,又不需要我承担任何责任,换成你,你会用吗?”
贾明臣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从你们自己内部查起。”
“查了,没有泄露的可能,那封邮件的发件人地址能让我看一下吗?”
张岸风打开随身带的电脑包,取出一台笔记本,开机后打开邮箱,“你自己看吧。”
贾明臣转过电脑,看到一封邮件,只有寥寥几句话,以及一个链接,便读了出来,“致东海博望张岸风经理,找事儿网站上有人发布其他心理诊所的信息泄露,应该对你有用。”
“可以转发给我吗?”
“这个没问题,你给我邮箱,我转发给你,”张岸风并不藏私,“好了,你找我来,不是要说一些墨姐有关的事情吗?”
“说到这个问题,”贾明臣忽然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我其实想问一下,当初你和墨姐分开的原因。”
这个问题一问出,轮到张岸风沉默了。
许久,张岸风收起电脑,摸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突出一团白烟。
“这里能抽烟吗?”
贾明臣点了点头,“抽吧。”
“张文墨不让我抽烟,那时看到我抽烟就骂我,我从不敢在她面前抽。”
贾明臣忍住了想讽刺他的念头,“墨姐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张岸风说,“我也爱她。”
张岸风没等贾明臣反应,又补充了一句,“我只爱她一个人,现在也是。”
贾明臣闻言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岸风,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张岸风像下了决心一般,严肃道,“关于我们的事,我一直没有辩解过什么,你们都知道的太少,时至今日,我仍不想让你们知道太多,至于你们用什么眼光看我,我倒是不介意。”
说完忽然站起身,转身离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贾明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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