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娇妻在上

第一章 重逢

    
    隆冬,京城。
    卯时过半,暗色还未褪去,城中的李府已经灯火通明。
    这几天府中出了大事,而今日尤其忙碌,再等两个时辰,会有最后的一批贵客到来。府中的主子们打前几日起就再没露过笑脸,老爷子还一直硬撑着,老夫人可就不太好了,短短三天已经昏过去了五次……
    也是,年纪轻轻的长子好端端的忽然就死了,任天下哪个当娘的都得死去活来。鉴于府中出了这样一件大事,下人们连日来都分外小心翼翼,生怕再出了什么岔子惹来更大的怨气。
    李府是书香门第,出过两位太傅,现如今的当家人李老爷,正是当今的太子少保,说来李府也算世家,在王侯云集的京城虽不出众,却也有自己的根基。
    李家府宅已有些年头,占地不算小,老两口的院子在前,后头就是这位英年早逝的李家大公子的居所,可叹前几个月为了他成亲才准备好的崭新院落,而今,只剩下一位新寡的少夫人了。
    不同于忙碌的前院,这个院子,有些安静。
    今儿是个大晴天,湛蓝天空在干燥的冬日里极为常见。辰时刚至,透净的阳光慢慢洒进院子,正屋的房门被推开,主人起床,丫鬟们也随之忙碌起来。
    徐妍端坐在镜前,任由丫鬟为她梳妆。
    巧薇抬眼看了看铜镜,瞥见了当中映着的自家小姐的容貌,依然毫无瑕疵,却没有表情,从前清澈的眸子也没什么生气,木然的叫人心疼。
    巧薇在心中叹息一声,轻声劝道:“小姐,今儿最后一天,晌午前那位就能入土了,你且再忍忍,听说侯爷等会要来,您见了提醒一下,侯爷一向疼您,只要他跟老爷开口,咱们肯定就能回去了。”s3();
    巧薇口中的“那位”,指的正是徐妍刚刚因意外过世的夫君,李家大公子李文飞。
    身后正铺床叠被的巧卉听见了,也走过来连声附和,“是啊是啊,小姐,左右这门亲事已经这样了,咱回去,侯府是咱们自己的家,老祖宗不是也整天念叨您吗,现在冬至都过了,左不过两个月,等过完年,咱们一准儿能回家。”
    屋里都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因此巧薇和巧卉说起话来没什么忌讳,口口声声都劝着小姐回娘家,似乎从来没把这个婆家当成是自己的家。
    丫鬟的话进到耳中,徐妍也在思量。
    是啊,巧薇说得对,前几天刚出事的时候娘家来人传过话,说爹会来看她,之前来吊唁的都是公爹和李文飞的同僚或是下属,今日最后一天,听说等会儿会来一些位高权重的,料想自己的爹安平侯徐樊也会到来。自己若是开口,爹爹一定会答应,甚至都用不着开口,说不定祖母已经跟爹爹商量过要接她回家的事了……
    尽管“夫君”才死她就要走,未免有些太过绝情,可一想到李文飞是那种人……算了,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为他守寡不成?
    尽管经历过这样一段“婚姻”,她已经不再有从前未出阁时的那些憧憬向往了,但安平侯府总是自己的家,就算后母总提防着她,毕竟也还有祖母,相较于这座阴阳怪气的李府,总要舒服多了。
    她终于开口应了一声,“也好,等会儿你们帮我留意着些,等爹过来了,提醒我一下。”
    “是。”两个丫鬟目光中露出欣慰,应声后继续各自忙活。
    不多会儿功夫,巧薇就为她梳好了头,比较简单的发髻,除过几根素净的玉簪,唯一的饰物便是那朵白绢花了,巧卉又拿来了白色的孝衣为她披上,等收拾妥当,乍一看去,正是一位楚楚动人的小寡妇。
    没错,她现在就是一个寡妇。虽然嫁过来只有四个月,连房也没圆过,但拜了堂,她就成了李文飞明媒正娶的妻子。尽管她觉得自己挺悲催的,要为这样一个男人戴孝,但无论如何,她也是受过正统礼教的大家闺秀,安平侯府的嫡女,就算不为了李文飞,也不能失了爹的面子,叫婆家更恨她不是?
    所以她待会还是得去到灵堂见今日到来的宾客,不仅要去,还得做出一副凄楚伤心的样子来,尽管心里本来也没什么悲伤,更多的反而是对今后的茫然罢了。
    屋里头这厢收整完,膳房也把早膳送了过来,她就在自己的房里用了,预备着一会儿,好到灵堂守最后半日的灵。
    自从李文飞出了事,她再也不必去前院婆婆跟前请安了。其实也不是她不想去,是她的婆母眼下实在见不了人了,三天昏过去五次,醒着也是在床上躺着。
    她前几天去过一趟,这位老夫人大约是伤心过度有些神志不清,虽然人躺在床上不说话,但一双眼睛看仇人似的瞪着她,仿佛她害死了李文飞一般。她当时就气愤起来,稍呆了一会儿就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婆婆虽然平日里对她还算客气,但那全是因着爹的侯位和自己的出身,私下里她可不是没听到过对自己的埋怨,说什么“早知道她也治不好李文飞的病,还不如当初不娶,空占着个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实际一点用也没有。”
    巧薇巧卉听了,当时就恨不得拉她去婆婆跟前理论,可她却拦住了,这种事还能怎么理论?
    难道要把自己的不堪扯到台面上来说,说自己之所以被冷落全因丈夫是个纯粹的断袖,而非自己的过错吗?
    其实她当时听了这话,心里除过也气愤,更多的却是寒凉。原来他们阖府上下都知道李文飞的癖好,独独她这个所谓的妻子,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不明白,既然他根本一点都不喜欢女人,他的爹娘为何非要给他娶亲?当初还是诚心诚意的托人来侯府说媒?s3();
    他们看中的是爹爹的势力,还是自己那个美人的称号,觉得要娶个漂亮的回家,兴许能把他儿子“病”给治好?
    越想越气。
    可人都死了,她再气还能有什么用,陡然失子白发送黑发,她的公婆如今才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耳听得前院的哭天抹泪,自己又同情起来。算了,只要他们能放自己回娘家,这些悲催的往事,就当成一场梦,不再计较了。
    她用罢了早膳,自己都收拾妥当了,眼看那大好的日头已经越升越高,便起身出门,去了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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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香门第的的大户人家,教养不是虚的,打她一进来,两个小叔子都恭敬朝她问好,要知道她才十六,比李家二公子还小两岁,但这些明面上的礼数,一家人都不曾怠慢过。
    灵堂里请了和尚念经,嗡嗡浓浓好几天了,李文飞才刚二十,没有爹娘为他守孝的道理,他的两个弟弟倒是一直虔诚的跪在地上哭。徐妍名义上是长嫂,便跪在离棺材最近的地方,身后是李家其余的孩子及下人们。徐妍心里默叹一声,开始了最后半日的披麻戴孝。
    跪了不到两刻钟,腿已经酸麻起来,想想还有一上午,她轻轻皱了皱眉,就听见门外响起了嘈杂声,最后一批吊唁的宾客们来了。
    “李大人请节哀,令郎此番以身护主,实在令人敬佩,今日我等前来,既是寄托吾等哀思,亦是代圣上转达安抚……”
    “是是,老臣不敢,劳驾几位世子前来,已令老臣甚为惶恐,犬子身为王臣,纵使身死,能护得皇上安全,也是他的光荣了……”
    隐约传来公爹与宾客们的对话,徐妍慢慢听着,心中大概猜测到了来人们的身份。
    说起李文飞的死,倒也确实是意外。
    冬至那日皇上祭天,李文飞是太常寺少卿,正负责此事,听说当时皇上才把香点着,不远处的香炉就出了异常,情况危急,李文飞正要喊人来处理,那香炉就炸了,他当时离得最近,把皇上挡在了身后,皇上有龙威护体只受了些惊吓,李文飞却是当场陨了命。好好的青年刚成亲就死了,皇上为了安抚李家,对外宣称他是护主而死,还命礼部来操办丧事。
    皇上才刚登基没几年,最大的皇子也才不过六岁,他的那些叔叔亲王们架子都不小,不可能会屈尊来参加一个年轻人的丧礼,因此由刚才的对话里,徐妍琢磨着今日应是几位亲王世子过来了。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过来看一看,既能替皇室表达些安慰,给李府长点面子,也折不了自己的多少尊贵。
    交谈声越来越近,须臾,果然就见从门外迈进来三位年轻人,个个身披狐裘大氅,气度尊贵,一进门便先纷纷给香炉上了香。李老爷子陪在旁边,只望了一眼堂前的棺材,眼眶又泛起红来。然而有客在旁,他强压下悲痛,尽量镇定着招呼孩子们见客施礼。
    两个小叔子先跟客人们打过招呼,就轮到徐妍了。
    侯府里的千金本就身子娇弱,眼下跪得太久,腿又麻了,不得不让巧薇给搀了起来。她挪到近前,轻轻端了个礼,垂眸道:“有劳尊驾们前来,奴家感激不尽,先替先夫在此谢过。”s3();
    美人本就样貌出众,如今一身白衣更是引人,对方都是些年轻人,一时竟都有些挪不开眼了。众人愣了一会,还是年长些的齐王世子先开口道:“夫人客气了,尊夫为国捐躯,当受后世敬仰,我等本该前来凭吊,寄托哀思。”
    几双眼睛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徐妍纵使不抬眼,也能感觉到,毕竟灵堂不是久留的地方,她轻声应了声是,就打算退回去等着来人走。谁知面前的这几位还没开始挪步子,门外又响起了通传声,肃王世子也到了,徐妍便微微转身,等着这位新来的客人。
    要去迎客的李老爷子还没走几步,就见从门外迈进来一个高大身影,来人同样二十来岁的样子,仪表气度丝毫不输先来的这几位,只是那大氅与内里的锦袍均漆黑如墨,倒显得他更为出众。
    这人来到堂中,先跟她公爹道了句歉,“因府中有事,晚到了一会儿,还请大人见谅。”
    李老爷子赶紧客气了几句,这位肃王世子又同几位堂兄弟打了声招呼,等规矩又利落的为逝者上了香,然后,便站在了徐妍面前。
    妍妍,终于又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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