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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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画对着瞿溪昂和他手里的验孕棒看了大概有一个世纪漫长, 终于抬起手,虚弱地接过了那根验孕棒。
她从沙发上起身往浴室走去, 走了两步发现他竟然在跟着她。
“你想干什么?”她无力地扶住额头,转头看向他。
某人淡然地耸了耸肩, “陪你一起。”
她忍无可忍,额头青筋迭起地朝他竖了一个中指。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接下去十个月的日子很难过,但是没关系, 我可以自力更生, 你也可以【手动】帮我,”他大言不惭地抱着手臂说道。
她自从认识他到现在, 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件事情那么执着认真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要说这种表现是谢修弋和孟方言她还能理解,可他是瞿溪昂啊,就没有一点曾经的“帝王”偶像包袱么?
走到浴室门口, 菱画顿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他, 笑眯眯地说,“你要是敢进来,我保证会让你餐风饮露十个月,你信不信?”
瞿溪昂挑了下眉,斟酌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跟她一起进去。
过了一会, 她拿着验孕棒打开门走出来, 脸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样?”他的目光牢牢地锁着她的脸庞, 仿佛要把她的脸庞烧出一个洞来。
菱画这时把手里的验孕棒举起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看下,这是几条杠。”
他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仔细盯着验孕棒。
过了两秒,他似乎是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这是一条?”
“看了三遍,应该是,”她耸了耸肩,脸上终于露出了愉悦的表情,“不好意思啊,您一击没中。”
瞿溪昂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两秒,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去卧室,过了没一会,他手里拿着另外两支崭新的验孕棒走过来。
“再去验两次,”他把验孕棒递给她。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瞿溪昂,你别太过分。”
“不排除验孕棒有出错的可能,”他毫不退让。
菱画看他一副不听他今晚就不让她睡觉的表情,只能无奈地折返回浴室。
瞿溪昂在浴室门口抱着手臂踱步来去,一直等到她出来,她没好气地把两支还是显示一条杠的验孕棒递给他看。
他看着那两支验孕棒,沉默了一会,声音冷至冰点,“我现在去联系医生。”
“瞿溪昂,”她咬牙切齿地喊他的名字,“我刚发现我姨、妈、来、了!”
“不可能怀不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痛心疾首的模样,“怎么可能怀不上。”
她被他弄得实在是好气又好笑,把手里的两支验孕棒放在一边,她直接扯过他把他拉到沙发边坐下,好声好气地对他说,“我知道你现在求子心切,但这事儿急不了,人家有试了半年都没怀上的,都是天意。”
“你难道不觉得我是那种一次就能让你怀上的么?”他挑了挑眉。
她龇牙咧嘴地冲他道,“但事实并没有……另外,你就那么想要孩子?要不然我去帮你求尊送子观音来?”
他看着她,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其实也并不想要个束缚来捆绑我们的二人世界。”
“So?”
“但有个女儿就能绑住你,”他说得特别理所当然,“你就不会撒手又去了A国或者其他地方。”
她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心底微微一暖,但是又觉得很想笑,“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能撒手就去A国?”
他每天晚上都和她在一起,她几乎是分分钟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白天在克伯宫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但她知道他的眼线到处都是,有时候白天她在克伯宫说了句什么话、做了个什么事,晚上他都能给她罗列地清清楚楚,所以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要是想再飞A国,估计人刚出克伯宫大门腿就被打断了吧?
“要是有心真想走,总有办法可以瞒,”他淡淡地说。
她抱着手臂笑了起来,“我无所不能的首席副总裁大人,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他把她拉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头发,嗓音低哑地道,“我不够好,我甚至连陪你的时间都很少。”
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能像正常的情侣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大街上拥抱亲吻,也不可以在外随随便便地做出有**份的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关注着,光是维持住现在他们小小的私密空间就已经让他们举步艰难。
强大如他,也害怕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之下,会让她承受不了。
她安慰性地摸了摸他的背脊,“年纪大了,就喜欢在家待着,光在这栋房子里就健身电影院等一应俱全,有什么不好。”
瞿溪昂没说话,过了一会,他忽然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走进卧室,“换身出门的便装。”
“啊?”她被他弄得一脸茫然。
说话间,他已经迅速地换上了一套运动休闲服,拿出了帽子、口罩还有眼镜,一一戴上。
她看着他这幅严阵以待绝对看不出他是谁的装扮,“……我们要出门?”
“嗯,”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到衣柜前。
…
瞿溪昂这人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套路她也早就已经不意外了,不过五分钟,他们两个人就都戴着帽子、眼镜还有口罩从后门出去了。
大晚上的,两个打扮成这样的人走在路上实在是很奇怪,不过他们这一片区域本来就人烟稀少,瞿溪昂一手牵着她,熟门熟路地就从几条幽静的小路走出去了。
“我们去哪?”她终于忍不住问他。
他也不回答她,只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夜色中,他的眼睛里有光泽和笑意。
两人步行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城中最知名的中心游乐场,因为天色已晚,游乐场早就已经关闭了,她本想说难道他想翻墙进去?可他居然直接带她走到了游乐场的侧门,那扇门大大地开着,走近两步,她看到穆靖在门里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游玩愉快,”穆靖把他们从侧门放进来,朝他们摆了摆手。
菱画看看揉着太阳穴、一脸为儿子操碎了心表情的穆靖,再看看她身边淡定自若的瞿溪昂,实在是忍俊不禁。
她这辈子还从来都没有来过没有一个人的包场游乐场。
所有的游艺设施都只为他们而开放,平日排队人超级多的项目此刻都是一路畅行,他们从过山车、鬼屋、跳楼机……一直玩到游乐园的尽头。
“哎,旋转木马,去不去?”她玩得披头散发像个小疯子,眉飞色舞地指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
他帮她理顺她的一头乱毛,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光影梦幻的旋转木马,她翻身上了一匹马,看看还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他,朝他勾了勾手指,“来,我知道这和你的气质完全不符,但是既然你人设都已经崩成这样了,也不差这一次了吧?”
瞿溪昂抱着手臂摇了摇头,上了台阶,却没有上马,只是靠在了她旁边的那匹马旁。
很快,旋转木马开始转动,她抱着杆子,看着夜色中灯火通明的游乐场,再回头看他,笑得眼角弯弯,“谢谢啊。”
他如此“任性”地买通一整个游乐场,只为博她一笑,因为他很清楚他永远都不能像寻常男人那样,可以时刻大张旗鼓地陪着自己爱的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全世界面前秀恩爱,可他一直在以自己最努力能够做到的方式,让她感觉到在他身边独有的快乐和温暖。
这个男人永远疏于表达,幸亏只有她能懂他心里最深的情怀。
她想,可能在真正爱的人面前,再强大的男人,也会变得患得患失吧。
瞿溪昂静静地看着夜色中的她,过了一会,他朝前走近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旋转木马正好从上而下,慢慢下沉,他轻轻拉下自己的口罩,也抬手拉开了她的口罩,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呆呆地望着他。
在旋转木马正好降到最低点时,他勾起嘴角,凑上去、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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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游乐场回到家时,她已经累得不行了,连洗澡都洗得差点睡着,一直在门外等着她的瞿溪昂实在是看不过去,进来把她人擦干净换好衣服抱出来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让她好好睡觉。
菱画闭上眼,没一会就睡着了,可一直睡得迷迷糊糊,总感觉不是很踏实,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
现在的时间应该还是半夜,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腰上横着瞿溪昂充满保护欲的手臂,她弯了弯嘴角,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想随便看一眼时间。
可手机屏幕上,此刻却有两条一分钟前刚发来的消息,她用手划开一看,发现竟然是督敏。
督敏:我在瞿溪昂家后门。
督敏:你下来一趟,不要让他知道。
她本来还很困,可一看到这两句话立刻就清醒了,想着估计督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还得是当面说,不然怎么可能他人瞒着她悄声无息回了D国,还在半夜三更出现在瞿溪昂家楼下。
刚一下床,她立刻就听到身后瞿溪昂低哑的声音,“怎么了?口渴?”
“嗯,”她淡然地回,“我去楼下倒杯水喝。”
“穿上鞋,披件外套,”他在睡梦中还低声嘱咐。
她下了楼,轻手轻脚地开了后门,视线里,督敏就坐在正对着后门的那张长椅上。
“喂,”她没好气地朝他走过去,压低声音骂他,“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呀!还有,怎么又偷渡回来不跟我说?”
“你喝酒了?”她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上有着很浓重的酒气。
督敏伸展着长长的腿,歪着头,用那张妖孽的脸庞冲她笑,“小画,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她对他翻了个白眼,在他身边坐下,“不就一个月吗?你这次回来你爸妈知道么?督敏,这么大的人了,别老让父母操心啊……”
“这是最后一次了,”没想到,下一刻,他忽然就轻声打断了她的话,“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他们为我操心了。”
菱画一怔,回过头,正好撞入他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许许多多,她从来没有见他表露过的东西。
“等我做完这件事,我就会听他们的话,以后再也不和我爸对着干,从此以后他让我往东,我就打死也不往西,他让我和谁结婚,我就去和谁结婚,”他托着下巴看着她,“小画,你现在很快乐,对不对?”
她一怔,心里隐约开始急促地跳动,“对。”
“你会把自己的一生都嘱托给他,对不对?”
“嗯,”她的目光也清亮透彻,“无论前路多么险阻。”
“那好,”他莞尔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夜色寂静无声,她看了这张脸十多年,却发现从来没见过他在她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然后,督敏从长椅上起身,半蹲下来,轻轻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小画,”他看着她的眼睛,用这辈子她听到过他最认真的口吻,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我喜欢你。”
她的呼吸一滞,感觉到耳边的风声都仿佛听不到了。
“我喜欢你十多年了,不是对朋友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他英俊的脸颊上,满是温柔的笑容,“我喜欢你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为了你,可以反抗我爸的任何要求,哪怕被他逐出家门,我都要待在你身边,你去哪任性,我就陪着你去,你开心,我陪着你笑,你哭泣,我就来把你接走,我想一直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保护你。”
“其实呢,我一直对你说的那些温柔乡,她们从来都是不存在的,我喜欢一个人啊,眼里就容不了其他人了,哪怕她们比你美、比你温柔,我都看不见,但是跟你说温柔乡,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喜欢,我想让你在我面前完全放松地信任我。”
“天知道我有多么想成为路辛远和瞿溪昂,可我永远都不会是他们,我也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喜欢上我,”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虔诚地亲吻了一下,“但是我喜欢你,这样就足够了,我只是想让你快乐,只要你快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然后,他松开了她的手,朝她笑,眼眶却是通红的,“小画,十多年了,我就任性这一次,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菱画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她认识了十多年的,她心目中最最重要的人之一。
半晌,她的眼眶里慢慢有眼泪滚落下来。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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