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有天亮，念念不敢忘

    
    从季林深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人心痒，他声音里莫名的温和感，让苏念夏无端就想起往事。
    那年季林深才十五岁，可他高挑清冷的身形，单是一个转身，就足够让无数少女拥有年少时的幻想，以及遥遥无期的心动。
    她记得那时候季林深送她上学，离开时总会被花季的少女围起来，问他可不可以留电话，可不可以拍照，可不可以牵手。
    七岁的苏念夏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可他离开人群到她面前蹲下，刮她的鼻子，问，“你在想什么？”
    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
    大概就是——
    “你可不可以不要给她们电话啊。”
    “……嗯？”
    “还有拍照，也不要。”
    “……”
    “至于牵手……”苏小公主吸了吸鼻子，掌心大小的手抓住季林深白色的衬衫，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不要和别人牵手。”
    她解释，“我会生气的。”
    年少的季林深总是神色淡漠，闻言也只是淡漠地抬眉，声线偏凉地问，“为什么？”
    因为——
    苏念夏扁嘴，滴溜圆的大眼睛里盛满湿润，她说因为你是我的小舅舅啊，又说你都不爱和我说话，为什么和她们说话啊。
    季林深默了半秒，诚然，“我没有和她们说话。”
    “可是……”
    他又打断，“你也不要生气。”
    话落，少年时期的季林深总是能轻易将七岁的小姑娘抱起来，稳稳的往怀里一托，沉声吩咐她，“抱好了。”
    她就立马乖巧的把小手搭在他肩膀两侧，埋头不语。
    但在她每次眨眼吸鼻子时，又会听到他声线冰凉地说，“不准哭。”
    小公主委屈的下一秒就要哭。
    于是他便不得不服软，先柔声让她听话，再耐心哄道，“不是说好了只要抱你，就不哭吗？”
    确实是这么约定的。
    以至于后来苏念夏每每回忆起，她和季林深的相处模式，总是忍不住低笑。
    想来年少时的一个拥抱，还真是万能的很。
    苏念夏忍不住失神，等再次意识回笼时，才反应过来季林深刚刚说了什么，又是用何种语气。
    所以他是在耐心哄她，就如小时候一般。
    说了不把她看作是小孩子，可他温柔对待她的时候，却还是一如既往，哄小孩子的语气。
    苏念夏垂下脑袋，手上同样用了力气回握住他，语气意味不明，“我没有生气啊。”
    谁定义吃醋就是生气啊。
    季林深低声应“嗯”，语气里似是带了几分笑意，剩下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面对面看她，询问道，“没生气的话，去吃饭？”
    她又立马变卦，“……生气了。”
    “……”
    也许当年面对心情变化不定的小姑娘时，季林深还会不知所措，可现在他已经可以平静地松开她的手，缓慢揉一下她柔软的发，问，“为什么生气？”
    吃醋这种话，当然是万万不能说的了。
    “没什么……”小公主不好意思开口，只得继续把脑袋低下来，声音恍若未闻，“难道不是我说生气了，你就会抱我一下的吗？”
    哪有问为什么的啊。
    可她这话才说完一秒，就立即回忆起十几分钟前的那个拥抱。
    从背后起，充满不知名的情绪。
    见季林深面色淡漠没有动作，苏念夏怔了半秒，慌忙错开视线，胡言乱语道，“好热好热。”
    刮来一阵凉风。
    她又立马改口，“好饿好饿……”接着抬头看向季林深，双手飞舞，指向不远处的小卖店，“你饿不饿啊，我去买雪糕给你吃啊？”
    “……”并不是很想吃雪糕。
    季林深捉住她漫无目的摆动的手腕，眉头微蹙，声线清冷，“不闹了。”
    看她眼神一瞬间愣住，又不得不柔声，耐心说着，“中午了，回家吃饭。”
    苏念夏眨眨眼，唇瓣微张，没发声，又合上。
    季林深一眼看穿她的无措，却不知该怎么安抚她的心情，只得尽量柔声，问她，“好不好？”
    声音好听到苏念夏心神一晃，于是她立马扬起嘴角，眼睛眯起弯弯的角度，笑得很甜，“好啊。”
    又接着他的话说，“我们回家吧。”
    乖巧又懂事。
    才是苏小公主。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那个拥抱，苏念夏坐在季林深车里的副驾，懒洋洋地歪头看他，报备自己的行程，“我明天要和同学们去临市玩儿，大概周一就回来啦。”
    她从小的习惯就是这样，不论去多远的地方，总是下意识通知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在的那些年去哪里有他陪着，不在的那些年，她哪里也不去。
    所以这次，多少有些期待。
    结果沉默几秒钟后，季林深面色淡淡，“嗯。”
    表示这件事他知道了。
    苏念夏不太死心，“你不问问我和谁一起去吗？”
    季林深从善如流，“……和谁一起去？”
    “和同学啊。”故意说得笼统。
    谁知道他声线更淡，轻声应，“嗯。”
    “……”这话是说不下去了。
    最后还是苏念夏扁嘴瞥他一眼，嫌他又恢复那种冷漠，却又是她一贯熟悉的季林深。
    回到家里已经是一点钟了，季林深回到卧室换下衬衣，再出来时穿着件白色t恤，浅灰色长裤，肩膀的线条被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苏念夏窝在沙发上喝水，看到他时怔了几秒，失神后眨眨眼，鬼使神差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然后——
    季林深有些困惑地问她，“很饿？”
    苏念夏摇摇头，不饿，只是单纯地想和他待在一起而已，所以她说，“……好饿，我能看着你做饭吗？”
    “不能。”季林深很确定，“厨房里不安全。”
    小姑娘眨眨眼，嗓音委屈，“可我好饿啊……”
    没等他回答，又自觉的向后挪了几步，退到门口的位置，指了指地上的方格砖，说道，“我就站在这里……”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打扰你还不行嘛？”
    怎么不行。
    单是看她的眼神，他就愿意答应她所有的请求。
    季林深容色淡然的看她一眼，没说话，却表示了默许。
    然后四目交接，她笑的眉眼弯弯。
    这笑声像是一种解释，更是直白的回答，季林深蓦地顿了下，说不清哪里来的悸动。
    他将视线错开，转身来到冰箱面前，漫步目的地寻找。
    和室外温度不一样的生冷，但他却瞥见一盒鲜亮的草莓，徒添几分温热。
    季林深顿了顿，伸手将那盒草莓取出，不是他买的，那就是——
    他转头看向乖巧站在门口的小姑娘，淡淡地抬眉，用眼神询问她，是你买的么？
    结果小姑娘会错意，以为他是在叫自己过来尝一下，昨天才买的小草莓是不是很甜。
    苏念夏心情愉悦地走过来，很自觉地从季林深手里接过盒子，打开来毫不犹豫地吞下一颗，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嘟囔着，“好甜嗷。”
    季林深垂眸，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然后小姑娘继续会错意，以为他是怪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喂给他吃，想了想，把还未放入嘴里的第二粒草莓递到他面前，张嘴示意——
    “啊……”
    季林深默然，并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
    苏念夏眉头微皱，扁着嘴将手里的草莓塞进他口中，看他怔愣地含住，淡然的俊脸上爬满疑惑。
    小公主解释道，“喂你吃草莓啦！”
    又笑嘻嘻，“甜不甜啊？”
    不知道。
    是因为她刚刚喂他吃草莓时，柔软的指腹不经意擦过他泛着凉意的唇瓣。
    而季林深又刚好在几秒前注意到，她吃下第一颗草莓时，意犹未尽地舔过指尖。
    所以，该怎么回答。
    他觉得很难。
    可苏念夏却眨眨眼，朝他的脸又靠近几分，语气甜糯认真，复又问他，“甜不甜啊？”
    他的视线刚好划过她柔嫩的唇瓣，有点奇怪，他觉得很甜。
    所以，季林深只得诚实的回答，“很甜。”
    无论，她到底问的是什么。
    他都觉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