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8日下午,交卷的铃声响起。高考的最后一科英语,结束了。
出了考场,我把手中的笔折成两段,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回到宿舍,我把陪伴我了三年的书装进大箱子里,卖给了收废品的老大爷。
走过一程还有一程,那段旧时光,只要记在心里面就好了。
快要八点的时候,林致来接我回家。林致是我哥哥,比我大3岁,这会儿他已经毕业了,在市政府工作。路上我开着车窗,坐在后座上昏昏欲睡,突然一阵阵夜风灌进车里,我打了个冷颤,脑子突然清醒了很多。
“小七,想好自己的志愿怎么填了吗?”林致不紧不慢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贯的平和与关切。
“你说呢?”我不假思索,懒洋洋地回答。
“明白了。”
我最讨厌和数字有关的专业,最擅长也最喜欢的就是英语。所以早在高二,我就已经对志愿的选择有了规划。林致说我是个很有计划的人,但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不喜欢没有方向感的感觉。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我匆匆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高考这年的压力确实太大了,每天早起晚睡,我的熊猫眼从来没有消失过,头发也掉了许多。我自认为是一个佛系的学生,休息时间从来不加班;倒是我的那几个室友,每天下了晚自习,还能再床上摆一张小桌子,优哉游哉地看书做题到凌晨一两点,着实令人敬佩。
无论那时的我们是否努力是否拼命,那些年都是我们熠熠生辉的时光。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地上,映出大大小小的光圈。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双脚在地上扫半天才穿上自己的拖鞋。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反倒睡得过头,有一些蒙了。我打开窗户,微风穿过屋后的那片竹林吹了过来,拂过脸上轻轻柔柔的,像羽毛一样。
高考后的日子变得慵懒惬意,我每天除了做做家务之外,就在房间里看看书,然后在午后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睡过去,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总感觉有人给我盖上被子。这样的时光,多好。
回家不久我就被就被陆灵截回了家。
陆灵是我的初中同学兼闺蜜,我们俩高中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感情却越来越好。
我和她每天疯闹到很晚,然后日上三竿才起床。我在陆灵家中待了很久,直至高考成绩短信发布的那一天,我还躺在陆灵的床上睡得像一头死猪。若不是我妈给陆灵的连环call以及陆灵堪比女高音的尖叫,我大概还是醒不过来的。
最后陆灵填报了G市师范大学,我再三权衡,填报了T市综合大学。连一向冷静的林致也被我的决定吓了一跳,“小七,你这么恋家,这不像你的风格。”
人啊,越长大牵挂越多,越长大越没有冲动的勇气,趁着还年轻,多折腾几次吧。
没有任何意外,我和陆灵都顺利录取了第一志愿。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天,我们抱着又哭又笑。
家里来了亲戚,强烈建议家里给我办升学宴。
“我这是上清华了还是北大了?干嘛整一些有的没的糟蹋人?我不办。”等他们走了,我才穿着睡衣拖鞋从房里慢慢悠悠走出来。
部分现代人有个很不好的习惯,打着各种冠冕堂皇的旗号,干着压榨亲朋好友的勾当,恨不得一年四季363个日子天天办酒席收份子钱。我虽然没法阻止这种恶习,却不希望自己成为助长这种不良风气的一员。
林致向我竖起大拇指,深表同意。
这几日我妈开始帮忙收拾东西,衣服、感冒药、零食、甚至还有从自家地里挖出的泥土--她听人说治水土不服,只要用家乡的泥土泡一点水喝就好了。只要她能想到的,基本都帮我塞进了行李箱。我望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有点哭笑不得。我才不信一杯泥水能治好水土不服。
“妈,你怎么连这个都要我带?”我拿着装在玻璃瓶里面的泥巴,略带嫌弃。
“你带上吧,这么老远的地方,万一你真的水土不服怎么办?从小就老是生病,遇到点屁大的事情就哭,还老是不认路,去医院上个厕所都能迷路。真的不知道你要怎么办……”
我不过说了一句,她就絮絮叨叨回了一堆。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我从未见她这么婆婆妈妈过。
林致坐在旁边,帮我检查着我的证件,头也不抬,“你要是再说下去,小七怕是又要哭了。”我虽然深表同意,但还是不满地朝林致挥挥拳头。
于是妈妈没有再唠叨,安安静静帮我叠着衣服。
林致说得没错,我最大的缺点就是爱哭,小的时候不知道哭湿了林致多少件衣服,到现在也没怎么改变。不同的是,小时候有家人帮我擦眼泪;如今长大了,我得学会让眼泪往心里流。
离开的日子如期而至。愿家乡一直风光如旧,亲人朋友一直康健无忧。那么,家乡的清风明月,我们改日再见。
我是个很少四处游玩的人,这是我第一次走出G市。高铁的轰鸣声让我有些吃不消,才几个小时,我觉得自己像是一阵一阵暂时性失聪一样,这让我很不好受。
“小七,转过来面对我。”
我扭过头去,林致给我戴上了防噪音耳罩,我这才感觉到好一些。在座位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熬到第二天清晨,我终于站在大学校园门前。
面前是一堵高墙,高墙上是几个烫金的大字:T市综合大学。高墙左右两边有两扇铁门,构造严谨又对称。进入大门我就看见一群穿着学校黑白制服的学生站在一边,正在接待新生。
熙熙攘攘的人群,清一色的制服,让我有一些喘不过气来。
宿舍是四人间,我推开宿舍门,见到宿舍里只有一个女孩子蹲在地上在收拾着东西。听见推门的声音,那个女生转过身站了起来。我仔细看了看那个女生:穿着黑白条纹的裙子,高高瘦瘦皮肤白皙,单眼皮大眼睛,看起来清新温婉。她朝我露出一个笑容,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我瞬间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安心。
她应该是个蛮好相处的人。
我第一眼看见别人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判断别人“是不是好相处”。
“哎呀终于来人啦,欢迎欢迎。”面前的女孩子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床边突然探出了一个头,有些像恐怖片里面的情节,吓了我一哆嗦。
面前的女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床上那位是我妈妈,我叫范佳琳。以后我们就是室友啦!”
“阿姨好!我叫林七。范佳琳,以后我们就互相帮忙啦。”我连忙朝着她们打招呼。
“以后我们互相帮助好好相处。”范佳琳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在校门口,林致上车之前摸摸我的头:“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扛。我往你的卡里打了钱,不要委屈自己。”我点点头,看着出租车飞驰而去,扬起一阵阵尘土,最终消失在公路的一侧。回宿舍的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林七,这下你真的是一个人了,要坚强。”
我收拾床铺的时候,范佳琳要帮忙把我的被子搬上床。
“不用麻烦啦,我自己可以。” 说完我抱着被子奋力一扔,被子稳稳当当落在床上。说来也怪,我虽然个子小,但是我从小就力气大。体力活这种事,自己能做我就绝对不愿意麻烦别人,更何况是刚认识不久的人。
或许是被我的力气震惊了,范佳琳有些错愕地看着我,“林七,你的腰还好吗?”
“床那么高被子那么重,万一闪到腰了怎么办?以后不许这样了啊。”范佳琳的妈妈一脸担忧在旁边附和。
我有点感动,初来乍到,却能遇到那么好的室友,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另外两位室友王梦和齐子萱也到了。她们三个都是T市本地人,作为唯一一个外地人,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军训开始了。
T市的温度很高,蚊子很厉害,我不喜欢这里的饭菜。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让我很难熬的是中秋快要到了,我却一个人在学校里。范佳琳看着啃着月饼满脸失落的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站军姿的时候,我两眼一花跪倒在地上,大概是因为早上没吃早饭吧。出列后我啃了两个包子,又急急忙忙回去训练。既然来都来了,一副怂样总归是不太好。
“别的人出去休息都恨不得在树荫下面坐上一天,你倒好,那么快你就入列了。你看看你都晒成啥样了,防晒也不多擦一点,你看看你,现在被晒得像挖煤工人似的。是不是傻?” 范佳琳一边站在阳台上数落我一边丢了一块湿毛巾过来。
不管是从名字还是从相貌来判断,范佳琳都是一副温婉淑女的样子。然而相处下来之后我却发现她是个女汉子,成天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和她相处的时候不用去猜她的心思,这样很好。我们的性格相似,关系也突飞猛进。
看着镜子里的黑不溜秋满头大汗的自己,忍不住笑了,本来皮肤就不白,这么一晒就更黑了,确实和挖煤的有的一拼。
军训马上要结束了,晚上的时候我和林致视频。
“小七,你好像黑了一些。”
确实是黑了,虽然我听见他这么说心里不太开心,但是事实摆在眼前,避无可避。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这样也好,你这副样子,应该没有哪个男孩子会有兴趣拐走你。”
我被他气得黑了脸。
军训最后一天早上,我早起冲澡,水有一些凉,我忍不住抱着胸口打了个哆嗦。抬起头,看见阳光透过厕所的窗户洒进来。这是我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大学生活就要开始了。
偶像剧里总是为大学生活包上好看的外衣,但现实并非如此,至少现在不是这样的。我没每天过着规规矩矩的日子,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
想来也不算太糟糕,至少是充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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