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王府门口,气势凛冽的侍卫们已整装完毕,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沙场的血气,目不斜视。
苏姻穿着水蓝色骑装坐在枣红色的马上,一脸懵比。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清早被人从床上挖起来,转头便坐到了马上。这是她第一次骑马,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
祈王从府里走出来,翻身上马,坐在了她的身后,热量源源不断地从身后袭来。
小孩骑着纯白的骏马,从容地从身后走上前来。
瞧见她的模样,和祈王相似的唇角勾了起来。
许是也看出了她的害怕,祈王伸手拉住了缰绳,虚虚地将她揽在怀里。
低声道,“放松,无事。本王会护着你。”
苏姻胡乱点头。
知道是一回事,可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纵使她知道祈王会护着,可她与祈王只是表面夫妻,压根信不过。
祈王看了她的头顶一眼,目视前方。
“出发。”他声音不大。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动了,整齐划一得如同一个人一般。
苏姻咋舌。
第一次正视前文所说的祈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这简单的行程,足以看出他治军之严。
皇城说大说大,说小不小。
因祈王与祈皇同时出行,早已清理了街道。虽已封锁了道路,可民众依然在两边张望着。
苏姻坐在祈王身前,莫名有种游街的即视感。
细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指尖拽得泛白。
祈王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搂紧。
突地往后挪去,苏姻低叫一声,脸色泛白地回头望向他。
祈王单手解开披风,轻轻一抖,将她遮得严严实实。隔着厚厚的披风,他拍了拍她的身子。
“无事,本王在。”被拢在披风里的苏姻只能听见他这句低语,甚是温柔。
一直过了城门,行至旷野。
苏姻才从祈王怀里钻出来,脸涨得通红。
“你们出行一直都是这般盛况?”
小孩从后边驱马上前,自豪道,“都是来看我皇兄的。”
瞧他一脸的与有荣焉,苏姻点头附和道,“真有眼光。”
小孩得意地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祈王失笑,缰绳轻抖。
皇城外意外地荒凉,寸草不生。
日光在远处洒下一轮又一轮的光晕,很快又在这无尽的空茫里消失不见。在这种地方,温度消散得最快。
皇城内有些暖的日光,在此处照在人身上都有些发寒。
风从远处过来,然后又带着这里的气息去往别处。
“若矢呢?”苏姻低声问。
这一圈看下来,以往与祈王形影不离的若矢竟未跟随在侧。
“留在府里,有别的事安排给他。”
祈王比她高了不少。坐在马上恰好高出她半个头。话说时会微微弯腰,热气拂过她的耳朵,通红一片。
苏姻耳廓愈发痒了起来。
她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一片滚烫。
“王爷。”她使劲捏了捏耳垂,叫道。
嗯?祈王低着头凑近她。
“您帮我看看,耳朵是不是很红?”
耳廓又烫又痒,苏姻莫名想起以前老家有个姐姐,大冬天生冻疮,便是这症状。
先是滚烫泛痒,手上经常通红一片,待过几天,便长出形状可怖的疖子。
接着的,便是溃烂,久治不愈。直至来年春日,天气回暖,才会好上许多。
祈王伸手拨了拨她的散发,低低地嗯了声,“确实很红。”
“那糟了。”苏姻无奈叹息。
“怎么?”祈王好奇。
苏姻微微侧过头,告诉他自己的担心。
“这样……”祈王意味不明地吐出这两个字,抖了抖手中的缰绳,说道,“拿着。”
苏姻不明所以地接过缰绳,便感到耳廓上一片冰凉。
祈王将两手放在她滚烫的耳朵上,温度很快降了下来,冰冰凉凉的舒服不少。
“好受些了吗?”祈王问她,又怕她在意,宽慰道,“不必担心,宫里林太医有剂药方对冻伤极其有效,回宫本王便为你取来。”
苏姻点点头,完全没想到祈王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多谢。”
身后没有回答,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回答了她没听到。
四周的侍卫目不斜视,尽职尽责地在前方开路,如同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只有离得不远的小皇帝,时不时飞过来一个酸溜溜的眼神。
已经这么会的功夫,冷意一直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手掌传过去。
“王爷,要不算了罢。你的手很凉。”她伸出一只手覆上他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他的肢体接触。
在她的想像中,如祈王这般相貌,手掌也必如他的脸。
实际却完全不同,他的手掌骨节分明,宽厚结实,摸上去略有些硬邦邦的。
祈王反手握住她的,拉下来放在身前,拢了拢她的披风。
“本王无事。”祈王轻声道。
“这温度怎么可能无事。”苏姻急道,拉下他另一只手,“我没关系的。”
祈王身娇体贵的,万一因为她给冻坏了。她敢说,小皇帝非把她皮剥了。
祈王眸中染起笑意,低头看了怀里人的发旋。
然后,闭上眼轻轻地碰了碰,未叫人察觉。
苏姻脱下披风递给他,“来,你暖暖暖暖。缰绳我拿着就好。”
生平第一次被女孩照顾,莫名被塞了披风的祈王,不知为何眉眼间就染上了笑意。
披风抖开,将她包裹在内,“本王确实无妨。”
他大掌将她握住缰绳的手包裹在内,暗暗运起内劲。
不一会儿,大手便暖和过来。
两相对比,更显得苏姻手冰如寒铁。
“你们习武之人,都是如此吗?”苏姻有些羡慕。
祈王沉吟,颔首说道,“习得内劲之人,自然会运行和调节自身温度。”
“我如今这年纪,还能学吗?”苏姻想了想,兴致勃勃道。
祈王上下打量她一番,缓声说,“能。想要学有所成难,不过强身健体,护自己安全还是可行的。”
“那……能教我吗?”
祈王点头,“等回王府,你跟着青柳练些拳脚便罢了。”
“青柳也会?”苏姻回首,略有些惊奇地问。
日日相处,是以也未曾想到身边那个瘦弱的小姑娘也是个中高手。
祈王勾唇,语气轻柔,“这是自然,想从影卫营出来,身手是首要。”
到了傍晚,风大了起来。
未绑起的散发向后飞舞,轻轻划过祈王的脸。
他偏过头,轻声打了个喷嚏。
苏姻似有所觉,后知后觉地拢了拢。
细发却依旧向后飘动。
苏姻默默提起披风,盖在头上。
整个人缩在他身前,看上去如同一个饭团。
祈王忽地笑了起来,抱紧了身前的人。
暗自喟叹,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呐。
小孩虽说是在皇城以北,苏姻本以为离得不远。
可在旷野里走了大半天,夜幕低垂时候,苏姻才看到不远处的城池。
前方红彤彤的一片,想看不到都难。似是许多人举着火把,在迎接着他们。
近前,才看到领头的是个年迈的老者,着青灰色官袍,戴着官帽,长相儒雅,看上去和蔼可亲。
他带着官兵守在城门口,见他们一行人便迎了上来。
在马下鞠躬道,“老臣冯茂见过祈皇、祈王和王妃。”
小孩抬手,“冯卿免礼。”
“老臣已安排好休息处,请祈皇、祈王移步。”
祈王下了马,伸手将苏姻抱了下来。
替她整了整披风,苏姻抬头冲他笑笑,撞进他的眸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眸子里便常蕴着暖意,再不复之前的冰冷。
祈王似乎微微弯了弯嘴角,牵着她的手跟在小孩后头,向城内走去。
落后两步的冯茂目光落在了交握的双手上,若有所思。
冯茂给他们在临州的别院里安排了两间房。
苏姻眼睁睁看着小孩率先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抬头问身旁的男人,“我俩一间?”
祈王低头对上她不可置信的视线,“自然。”
可……
苏姻沉默,她与祈王仅能算作熟识,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名义上为祈王妃,可与祈王也只是近几日才熟识起来。
“进去吧。”祈王紧了紧大手,拉着她推开门。
苏姻坐在桌边,低着头沏茶。
祈王目光落在雕花大床上,站起身,摸摸她的头,“你先睡罢。本王今夜要同祈皇商议明日安排。”
未等到她回答,他便返身出了门。
关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姻松了口气,脱掉披风,翻身滚上了床。
下人们似乎将被子晒过,泛着股清新的味道,可转头想起这是烤螨虫的味道,她就没了闻的兴致。
苏姻有点认床,翻来覆去,至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
却睡得并不得安稳,动不动便被惊醒,然后在满室的黑暗里又睡了过去。
祈王临了半夜悄悄推门进来,在房间坐了一整夜。目光未从床上的人影上挪开,就一直静静地看着。
窗外天色微亮,清晨的雾气仿佛透过窗纸漫了进来,闻起来似乎连空气都泛着潮湿的味道。
他才起身坐到了床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肩。
苏姻身子震了下,立刻惊醒,迷蒙的眼里满是惊惧。
祈王缩回手,柔声道,“是我。”
苏姻这才放松下来,坐起身,揉了把头发,“早。要出发了吗?”
祈王淡淡嗯了一声。
苏姻手脚发软,头晕目眩。
从榻上走下来时,一脚踩空,被祈王一把揽住才没从床上一头栽下去。
“怎么了?”祈王扶她在凳子上坐下。
“无事,就没睡好。”苏姻低着头,等头晕缓了过来才应他。
低血糖加睡眠不足,她知道自己这毛病。只是没想到,赶个时髦穿个书,原身也有这毛病。
门外听见声的丫头们端着水,拿着毛巾鱼贯而入。瞅见祈王的姿态,试图近身服侍,被他挥手遣了下去。
苏姻快速地洗漱完毕,青丝被她束了起来。不多时,她已经恢复常态,一如既往地精神奕奕,丝毫不见晨起时的迷糊。
她在桌边坐下,心知这一趟出门是分秒必争,胡乱吃了几口。
擦了擦嘴,冲一直凝视着她的祈王说道,“走吧。”
祈王点头,随着她一齐去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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