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履匆匆,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着急?
苏姻目光一直跟着他,见他转进一条巷子,没了踪迹。
“怎么了?”祈王见她死盯着那个方向不动,不禁问道。
苏姻指着苏垣消失的方向,“那个方向是哪里?”
就算换了个身体,方向感依然不强。
“城西,城西多赌坊。”祈王肯定地道。
“苏垣往那个方向去了。”苏姻半仰起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
祈王心里一跳,瞥开眼。想起某一日,朝堂上对苏相的弹劾,其中一条便是教子无方。
“朝堂上亦有人谏言,苏相家教松散,竟纵容其子出入赌坊这等坠落之地。”
“苏相,就是我爹他不管的吗?”苏姻问他。
“管,嫡子岂能不管?却是管不了。”
苏相曾经命人将苏垣按住,狠狠抽了一顿。然后送入军营,却在他的默许下让苏垣逃了回来。
此后,苏垣与苏相关系日益紧张,苏相终是放弃了。
苏姻沉默良久,“我们去追他回来吧,赌这东西,不能碰。”
多少人,因为赌而家破人亡。
祈王对这一片倒是熟门熟路,不一会就到了城西。
那一整条街全是大大小小的赌坊,茶馆。
赌坊门前用布帘挂着赌字,茶馆门前则是挂着大大的茶字。
只是茶馆门窗紧闭,无一例外。
“为何这些茶馆都不开门?”
祈王轻轻咳了两声,“这些不是茶馆。”
“那是什么?”明明门外写着茶呢。
祈王俯身,苏姻下意识附耳过去,便听他低沉的声音说道,“青楼。”
白皙得有些透明的肌肤瞬间漫上红色,苏姻抿着嘴不再说话。
祈王如愿地笑了起来,捏紧了她的手,低声道,“跟紧本王。”
那是一座高楼,目测算是西街最高的一座楼。
门前站着两位肌肉粗壮的大汉,目光凶狠,一瞧就不好惹。
肩头被轻轻捏了一下,她抬头望他。
莫名福至心灵,轻轻倚在他胸口。
祈王手上护紧她,目不斜视地试图推门进去。
两名壮汉拦下了他,面无表情开口,“女子不可进楼。”
祈王挑眉,扯起唇角,周身气质莫名变得轻浮起来。
“怎么?小爷在家关了三天禁闭,你们这群狗就敢拦人了?”
俩壮汉面面相觑,皇城里来赌场的人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但来他们这间赌场,气焰还如此嚣张的人不多。
不是没脑子,就是真的有恃无恐。
“公子既是常客,还请不要为难小人。”壮汉姿态放低了不少。
祈王紧了紧手臂,冷笑道,“滚。”
他搂着苏姻就想往里走,壮汉上前一步。
“砰”
正在屋内赌得正火热的男人们被一声巨响惊醒。
转头看了看飞进来的人,漠不关心地又转过头去。
“来来来,开。”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这宽大的空间响起。
苏姻被祈王护在怀里,走了进来。这里并不如她想像中的乌烟瘴气,略显雅致。
她在室内飞快了看了一圈,并无苏垣的人影。
壮汉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没站起来。
从楼下及后面跑出来许多打手模样的人,拿着棍棒将他们团团围住。
祈王一脸冷漠,面无表情地环顾一周,不耐地抖了抖袖口。
冷笑道,“爷还是第一次见到如你们这般不怕死的人。”
领头的打手恶狠狠地道,“来我们这称爷的多了,可最终……”
他发出一声冷笑,话里的未尽之语这里谁都听得明白。
祈王心头火起,察觉到苏姻拍了拍他。
微微俯身,他听见她试探着说,“要不,我出去等你吧。”
苏姻自己挺过意不去的,这事说到底实际和祈王并无太大的关系。
当务之急,是将苏垣给带出来,所以她自认为进不进楼并无所谓。
只要人能带出来就行。
祈王大掌紧了一紧,看周围这一圈人的眼神已经宛如死人。
“不必,本王带人进来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呢?”祈王安抚地拍了拍她。
既然祈王都已经这样说了,她便也不再强求。
“你在这等我一会。”话音刚落,祈王稍稍退开了一点。
只闻一阵砰砰的声音响起,片刻的工夫,躺了一地的人。
“你!”仰躺在地上的人恶狠狠地瞪他。
还想再叫嚣点什么,从楼上传来一声轻笑。
“住手吧你们,这点眼力都没有。”
苏姻抬头。
一位锦衣公子柔若无骨地趴在栏杆上,长相俊美,眉眼含笑,瞧上去倒面善得很。
青丝垂下,修长的手指捏着把折扇,慢慢悠悠地晃着。
“不知齐公子大驾光临,见谅见谅。”他笑嘻嘻地拱了拱手,站起身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祈王看样子与他似是认识,冷声道,“终于不做缩头乌龟了。”
口气虽冷,可语气里的熟稔却是作不得假。
“你来一趟可是稀客,过来有何要事?”
锦衣公子走近前,苏姻才发现他很高,却穿着一身松松散散的衣服,配上他精致的脸,有些雌雄莫辨。
“找人。”祈王言简意赅。
锦衣公子让了路,扬了扬头,“你知道的,楼上请。”
祈王拉着苏姻上了楼。
苏姻路过那人时,感受到他打量的视线。
直至她被祈王护着上了楼梯,她才微微斜睨了眼,那人的目光一直跟着她,消失在转角处。
“那人是谁?”他的眼神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儿时玩伴。”
那人的身份在苏姻这儿又神秘了一大截,能与祈王是儿时玩伴的人身份都应该不太简单。
“会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苏姻微微仰头,露出光洁的下巴。
祈王心简直要软成一滩水,下巴磕在她的头顶,微微叹息,“你啊……”
他早发现了这个问题,苏姻似乎特别怕给人惹麻烦,行事小心翼翼。
她不挑事,遇事能避就避,偶有的小嚣张更多的只是玩笑。
祈王无能为力,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时间,迟早有一天让苏姻有身为他的王妃的自觉。
苏姻被祈王带到三楼,轻车熟路地寻到其中一间包间推门进去。
几乎是立刻,前段时间在启咸楼看到的那群少年瞪了过来。
待看清来人,立刻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最里面的苏垣嘴唇嗫嚅了几下,轻声挤出一个字,“姐。”
苏姻在祈王怀里直起身子,轻声叫道,“苏垣。”
“姐。”男孩又重复了一声。
室内一片寂静,就连荷官都因为这群人的动静而呆立当场。
苏姻这才出声。
她声音很轻,很淡,听不出情绪。“苏垣,跟我回去。”
明明她都没往常那么凶,可苏垣的汗毛却比以往竖得更厉害。
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姐。”
苏垣一直觉得很奇怪,他实际从小到大没太多时间和苏姻相处。在还是豆丁的时候,两姐弟倒亲亲热热。可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迎娶了继母。她的性子便变得古怪起来,脾气暴躁,心思阴鸷。
偶尔他出去玩,被苏姻抓到便暴揍一顿,边揍边哭。他自己被打得莫名其妙,还没哭呢,打人的人哭得比谁都惨。
可,那到底是他姐啊。再生气,也只能自己受着不是。
日子长了,他便也习惯了苏姻的性子。
再后来,苏姻便成了祈王妃。再后来,落了水,醒来后便更奇怪了。
性子倒是与之前南辕北辙,只是那习惯却落下了,她一瞪眼他便怂了。
明明不动声色,却比拿鞭子都让他害怕。
苏垣跟着苏姻下了楼。
男人又半躺在老地方,懒懒地倚着。见苏姻下来,朝她眨了眨眼。
祈王一个箭步上前,揽着苏姻的肩膀,挡了他的视线。“走吧。”
苏垣默不作声了跟着苏姻走了一路。
祈王带他们进了间茶楼,要了座雅间。
苏姻低着头,慢慢地斟着茶,给祈王递了一杯。
沉默的气氛让苏垣有些不知所措。
“姐。”他叫道。
苏姻抬头,“怎么了?”说着递了杯茶过去,“这茶挺香的,试试。”
“你要打便打,要骂便骂。”苏垣没接,硬气地说。
“为什么要打你?”苏姻有些奇怪。
苏垣不出声,埋着头不肯说话。
“你自己也知道进赌坊不好啊。”苏姻想想便清楚了,可瞧见他的模样便泄了气,“我在想要怎么和你说呢?”
“说什么?”苏垣嘟哝。
“说怎么劝你别去那种地方了罢。”苏姻看他。
苏垣试想过,他姐可能会将他揍一顿,也可能强硬地要求他不再去。可在他的预想里,从不曾想过她会如此认真地和他说。
“我本也不爱去,闲着无聊罢了。”苏垣突然撇开头,低声道。
苏府没有人关心在乎他,他能做的也只是跟着胡乱结交的朋友,日日虚度年华。
待在赌坊,乐坊,于他而言,都没差别,都好过苏府那个冷冰冰,乱糟糟的地方。
“既觉得无聊,那便别去了。小赌怡情,可你若日日躺在里面,也无甚趣味。”苏姻点头,略有些好奇地问他,“我还未曾问过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楼下唱戏的姑娘清丽的声音婉转悠扬,苏垣心随意动。
“将军。”脱口而出的两个字。
苏姻柔和了表情,道,“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有志向一些。既如此,那你改日便去祈王麾下报道。”
她试探着看了眼祈王,换来祈王的点头。
“过了元宵,你来王府找本王。”祈王略一思索,给出了具体时间。
苏垣:???这么快便安排上了?
“姐,我现在说我是随口说的,可以吗?”苏垣苦着脸打哈哈。
都怪楼底下唱戏的姑娘,好好地唱什么将军此去不问归期……
苏姻此刻才笑开了,撑着下巴摇头,“不行。”
这是苏姻第一次认真地看她的傻弟弟,长相儒雅,心思纯善,本不该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苏姻?”祈王抿了口茶,叫道。
嗯?苏姻望向他。
“年货。”
“哦,对。”
两人相携下了楼。
“姐,等等我,我也要一起去。”一直趴在桌上装死的苏垣跳起来,追上去。
祈王嫌弃,“你跟着干什么?”
没点眼力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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