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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情生
刘婷跟在霍恒身后, 守在营帐外的将士以为是霍恒带她一道的,自然也没敢拦她,将士问都没问就直接放行了。
进了营帐内, 霍恒和李太医径直朝床榻走去,只见萧晋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脸色愈加的难看,原先上了药后,萧晋还是清醒着的, 还命霍恒让刘婷回去, 只是不过是一来一回的功夫,萧晋却昏过去了。
李太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与霍恒相视一眼, 抬起手便替萧晋把脉,只见他略有些浑浊的眼睛眯的紧紧的,嘴角的皱纹比之前更深了,道:“那毒箭头还在主帅的体内,毒已经深入到体内深处, 情形十分危险。”
李太医在太医院沉浮多年, 什么样的场合都经历过,此刻说话时虽勉强保持镇定,但神情已然有些稳不住。
霍恒沉着脸,道:“如今该怎么办?”
“不能再让毒继续深入了, 必须将刚才缠缝的伤口再撕开, 若是箭头的位置较深, 还需用刀在这里切开一部分,才能将毒箭头取出来。”李太医说着,指着萧晋左胸前的位置,灰白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只是这种疼痛非常人能忍受的,况且麻药一直未到,微臣怕主帅万一受不住……”
要将刚刚缠缝的伤口撕开不说,还要硬生生的将里面的箭头取出来,在没有任何药物的控制下,这种疼痛的确有过些了。“没有别的法子了?”
李太医摇头,颤巍巍地道:“这种药并非毒性极强的药,虽无性命之忧,但却十分难以根治,若是不将毒箭头未取出来,微臣方才给主帅所敷的药物也只能暂缓表皮上的毒,而无法做到彻底根治毒性,而这毒箭头在身体内的时间愈久,毒性一旦大面积扩散开来,极有可能伤及要害部位,即使没有生病危险,也会落下半身不遂,还请霍副帅尽早拿主意啊!”
霍恒的心里早已如同万只蚂蚁在啃噬,他跟随主帅多年,除了上下级关系,还有一层铁打的兄弟情,他自然不想让主帅承受那般蚀骨的疼痛,但他也知道李太医的话不假,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就后悔莫及了。
见主帅依旧昏迷,霍恒当下便道:“请李太医行医吧。”
李太医微一低头,道:“微臣会先将伤口撕开,再去取体内的毒箭,在这期间,需要有人替微臣按住主帅的身体,主帅虽然处于昏迷之中,但这钻心的痛易将他痛醒,还请副帅务必稳住主帅,以免主帅动起来,刀会伤到其他部位。”
霍恒挽起了袖子,道:“我来。”
李太医又摇头道:“一个不够,副帅您去左边,右边还需要一个人,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才可。”
霍恒想帐外便有守候的将士,正欲开口,却听到刘婷道:“奴婢可以。”
霍恒转头望去,只见刘婷目光定定的望着他,那澄澈如水的眼神里的坚毅和果敢竟令他生出一种不敢直视的惊心,片刻的失神后,霍恒断然拒绝:“你不行。”
“奴婢可以。”
刘婷说罢,也不管霍恒是否同意,径直走到床榻的右侧,双手压住萧晋的手臂,道:“副帅放心,奴婢若没有这力气,自然是不肯开口的,奴婢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定不会敷衍行事,况且此事不能张扬,帐外的将士还需守着这里,断不能轻易离开的。”刘婷垂眸望向不醒人事的萧晋,那眉眼极为俊朗逼人,饶是闭着,也能感觉到迫人的压力,一如初见时的令人一见便不会再忘。“事情紧急,还请副帅不要再犹豫,让李太医行医吧。”
霍恒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坚持,点头默认了。
李太医撕开刚缠裹好的伤口,虽然上了药不过一二刻时辰,但药性并未起到作用,伤口周围的黑褐色比先前更深了,尤其是伤口的正中心位置,已然有发浓的迹象。
李太医朝那伤口上仔细观察了一下,神情严肃的道:“虽然料到会如此,却未料到这药性发的这样快。”李太医说罢,从药箱里拿出特制的小刀,刀刃随着他的动作一晃,晃的刘婷心口莫名的一慌。“毒箭头的位置太深人了,伤口必须切开,否则拿不出那毒箭头。”
霍恒和刘婷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继而加大了手中的力气,方才撕开伤口的时候,萧晋那双英眉已经紧拢了起来,虽然未吭一声,但也能感觉到那份撕心裂肺的疼痛。
李太医捏着刀,虽然行医多年,但遇此情况倒是头一遭,虽不至于慌张,但也是如临大敌,同霍恒和刘婷对视一眼,确定二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方弯下腰去。
刘婷以为自己够坚强,能看着李太医动刀,谁知那一刀下去,虽然只划开一个小口子,她整个身子也都软了,就像是划在她的身上一样,心里难过的无法言说,尤其萧晋随着那一刀,突然闷哼了一声,英眉紧急了起来,刘婷心中莫名的一痛一慌,压着萧晋手臂的力气也不自觉的减少了,萧晋被那硬生生的疼痛激的手臂猛的一用力,竟直直的拍在刘婷的脸上。
那一巴掌有多响,刘婷不知道,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连着耳内都嗡嗡乍响,刘婷却也顾不上许多,慌忙用力抓住萧晋的胳膊,嘴上下意识地道:“不能动!奴婢知道一定很疼,主帅,再忍一会儿就好了,再忍一会儿就不疼了……”那声音里柔中带着些许的哭腔,倒让萧晋安静了许多。
虽然刘婷闪了神,但好在霍恒反应极快,刘婷被萧晋无意识的打了一巴掌的同时,他已经俯下身按住了萧晋的双肩,刘婷反应过来后,紧紧抓住萧晋的胳膊,倒也未对李太医的医治过程带来大的影响。
刚才的突发状况虽然有惊无险,但霍恒却是极为后怕,马上就要拔出箭头了,会比现在还要疼上十倍二十倍,若刘婷到时压不住,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最重要的是主帅,此刻不能有一丁点儿的危险,见刘婷闭着眼睛扭过头,霍恒心中虽然不是滋味儿,也决定要把她换下去。
“刘姑娘……”
“对不起。”
霍恒刚开口,便听到刘婷歉疚的声音,心中顿时一沉。
“方才是奴婢的错,奴婢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刘婷垂着头,她知道刚才险些犯了大错,现在就是有人拿刀砍她,她也绝对不会放松一丝一毫的力气。
霍恒听着刘婷的话,看着她红肿的右脸颊,心里愈发的难过和心疼,但儿女情长归儿女情长,他断不能拿主帅的性命开玩笑。敛眉硬着心肠,声音低沉地道:“刘姑娘,事关主帅,容不得一丁点的疏忽,请恕霍某鲁莽,趁着李太医清洗伤口,刘姑娘还是去歇息吧。”
霍恒说罢,也不等刘婷回应,扬声喊道:“刘士,进来!”声毕,门口便进来一位守卫的将士,霍恒示意那将士替换下刘婷。
将士快步走了过来,刘婷再赖着不走也说不过去,只好慢慢松开了紧抓着萧晋的手。
“退下。”
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幽幽响起的同时,刘婷的手也被萧晋握在了手心,微凉的触感令刘婷几乎的闪了神。
帐内几人都讶异地朝萧晋望去,只见他睁开黑沉沉的眸子,大约是疼极了,那一向沉寂无波的黑眸中透着几缕红丝,却依旧冷洌逼人。
萧晋的视线落在刘婷的脸上,幽潭似的黑眸内微微眯起,神色间感觉不到他正在承受的疼痛,眸色间涌起从未有过的柔色,低醇地声音慢慢的道:“呆在本帅身边。”
刘婷呆滞的望着萧晋,原以为萧晋是叫她退下的,没想到却是让她留下,她也不知当时是个什么心情,是爱宠若惊还是不敢置信,总之是糊涂了,直到感觉到萧晋又捏了捏她的手心,方才回过神来,有些为难的望向霍恒,她想留下,但她这般笨脚笨脚,霍副帅怕她误事,她更怕自己误事。
霍恒敛眸压住心头的失落情绪,目光从萧晋和刘婷握在一起的手上挪开,对着刘士道:“退下。”
刘士莫名其妙的被叫进来,又莫名其妙的退下,也是醉了。
李太医见萧晋已醒,便道:“主帅,微臣一会儿便要取毒箭头,您忍着点儿。”
萧晋紧握着刘婷的手,泛白的薄唇吟诵着一抹惑人的笑,只云淡风轻的“嗯”了一声。
刘婷轻轻挣了挣,发觉竟挣不开萧晋的手心,便道:“主帅,让奴婢帮您压着身子吧,免得疼起来……”
萧晋摇头:“不必。”
刘婷不放心,解释道:“主帅,营地的麻药用完了,李太医一会儿取毒箭头的时候会很疼的,若奴婢不压着,您会受不了的。”
萧晋视线锁着刘婷,见她神情里满是担忧,失去过多的惨白面庞倒露出一副愉悦的神色,转头望了霍恒一眼,霍恒本欲开口,却在看到萧晋目光的一刹那放弃了,认命地松了手。
刘婷见状,皱起了秀眉,道:“副帅您……怎么不继续压着了?”
霍恒摇头,看了萧晋一眼,又对李太医对视了一眼,李太医便道:“微臣知主帅乃人中天子,皮肉之痛主帅自不看重,但那毒箭入体太深,微臣需要银钳深入**才能取出,取出后因体内残留□□的汁液,还需清洗,没有麻药护体,怕是难以承受,主帅真的确定要如此吗?”
萧晋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望着刘婷皱眉的俏丽模样,勾唇道:“李太医开始吧。”
“是。”
刘婷还欲再说,却见李太医朝她摇头,又见萧晋闭上了眼睛,只好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却像打了鼓一样跳动个不停,手却被萧晋稳稳的握在他的掌心,微有些凉意,倒令她稍微安心一些。
李太医将用具消了毒,翻开刚划开的口子,眯着眼睛辨清了毒箭头的位置,便拿起他专门制作的银钳子插入胸前的肉内,他的动作虽然极稳极快,但皮肉被生生的扒开后,又用银钳在肉内捣腾,刘婷光看着就觉得忍受不了,而萧晋却躺在榻上闭眸不动,只能从他额上细密的汗和握着刘婷的那只微有些抖动的手看出来,他在忍,忍着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刘婷紧绷着身子,想着要李太医快些结束,却又希望他慢一些不要伤到其他地方,心里矛盾的连自己都快要疯了,手心里冒了一层又层的汗,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萧晋的。
手心微微一动,刘婷忽的一怔,朝自己的手望去,见萧晋修长的食指在她的手心上不知在画些什么,不由的朝萧晋望去,见他仍旧闭着眼,那双平日里见惯了的幽深的眼眸此刻覆在浓长的黑睫下,看不到他的情绪,只是如此境况下,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森冷气质仍旧是那么地清晰。
毒箭头太小,又插的太深,想要钳住并非易事,几番折腾之下,终于毒箭头取了出来,李太医已是满头大汗。
李太医取了毒针,又细心的清洗了伤口、上了药,方才道:“主帅要好生休养,膳食上也要多多忌口……”
话还未说完,萧晋便打断道:“都退下吧。”
李太医和霍恒对望了一眼,便拎着药箱往外走,刘婷听萧晋话里的意思是都退下,但萧晋却没有丝毫要松开她手的意思。
刘婷便试探性的挣了挣手。
萧晋明明知道刘婷是挣不开的,偏偏不开口,任由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小心翼翼的转动,见她挣不开嘟唇皱眉的样子,不由的勾唇,低低的开口道:“你留下。”
刘婷眨了眨眼睛,垂着头“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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