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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万分焦急王爷怎么还不回来时,头上忽然多了一把伞, 遮去了漫天的风雪。她惊了一下, 扭头一看, 便对上了段承宇面带笑意的目光, 她在朔州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如眼前的少年般好看又贵气的人。
他还递给云依斐一件大氅,笑意得体:“瞧你的打扮,不像是下人,怎么独自一人站在雪里?先把这大氅披上, 别冻着了。哦对了, 姑娘放心, 这大氅是我新作的,准备送给姑姑, 并非是在下穿过的。”
云依斐愣愣地接过大氅, 披在身上,其实她有给父亲做的那件, 但她舍不得披。
看她披好,段承宇捏着伞骨,将伞柄递给她, 云依斐接过, 段承宇冲她一笑, 转身走进了漫天飞雪中。
没了伞的段承宇, 不多时,雪就落满了发和肩头,云依斐望了望自己头顶的伞,再度看向他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再也拉不回来。
雪地里,段承宇肩头落满雪的背影,渐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滋生蔓延……
初失父亲的她,被他的伞和大氅温暖。尤其是后来知道,他便是段承宇,那个与她有婚约的人之时,她便不再控制自己心中的向往,任由心中的感情如千尺瀑布般一泻而下。
可是她没有想到,在段承宇知道她的身份后,那日在雪中所见的那个笑容,便再也没在他脸上出现过。
可饶是知道段承宇在她之前就认识了钟情,她也没办法控制在心里滋生蔓延的感情,她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眼睛,也从没见过那么温柔的笑容,更没有父亲和王爷之外的人,叫她如此心生依恋,连纯熙都比不得。
那时她觉得,段承宇不喜欢她,是因为不了解她,如果当他了解到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他一定会喜欢自己。
可……事实证明,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人可以改变这世上很多事,小到盆栽的形状,大到贫瘠的命运,可唯独没法儿改变人心,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
过去她一直不肯承认,段承宇不爱她这个事实。可现在她可以笑着承认他确实不爱自己,因为这一次,她也不爱他。
云依斐做出一副发愣的模样,手一摊指指云从愿身边的段承宇,向云从愿问道:“爹,这位是?”
云从愿上下打量一番,见云依斐起色尚好,便分别介绍道:“这位是王爷世子。这位是犬子疏清。”
“哦……”云依斐了然,抱拳给段承宇行个礼:“原是世子殿下,失敬失敬。”
看着给自己行下礼去的云依斐,段承宇脚步微微后撤,分明是她的容貌,可为何、为何眉毛看起来更宽些?脸旁轮廓也更明显,声音也更粗些……
段承宇看着身为男子的云依斐,压着心间如鼓如雷的心跳,眸色里满是怀疑,为什么一切都没有变,唯有她变了?
容貌还是她当初的容貌,只有一些细微的变化……段承宇百思不得其解,看着男人样貌的云依斐,他心间的感觉,和当初抱着云依斐尸体时没什么两样,一样的痛苦难受,一样的求而不在。
段承宇半晌没有回应,云依斐行礼的胳膊都有些酸了,不解地重新唤道:“世子?”
“啊……”段承宇回过神来,回了礼:“在下段承宇,见过疏清。”
云从愿笑着随口问道:“世子方才在想什么?”
段承宇看了云依斐一眼,笑着遮掩道:“从未见过如此清秀的公子,乍一看像姑娘,方才失礼。”
云依斐和云从愿对视一眼,便见云从愿岔开话题道:“你身子不适还追出来,咱们回客栈吧,世子给你带了补身子的药材,还不谢过世子?”
云依斐看看段承宇,没想到啊,做他的女人,还不如做他的兄弟。
心里编排着,云依斐行了个谢礼:“多谢世子。”
段承宇笑笑免了礼,和云依斐并肩走在一起,问道:“怎样?人追到了吗?”
听段承宇这般问,云从愿也看向云依斐,等她答案,云依斐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没提唐义璋的名字,只说这事儿是一个贵公子办得。
段承宇听她说话,目光一直流连在她的面上,待她说完,段承宇道:“寻常人不爱管闲事,不想疏清却有侠义之心,能想着追出来给伤者讨个公道,在下佩服。”
云从愿闻言“呵呵”笑笑,谦道:“他不过是小打小闹,入不得世子的眼。”
段承宇道:“三岁看八十,小事见真章。我相信迟早有一日,疏清会名扬天下。疏清,此次来长安,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我可以带你去。”
云依斐听了出来,段承宇是想给她做个向导。以爹和王爷的交情,日后她和段承宇免不了会打交道,但公事是公事,私事上就免了吧。
想着,云依斐故意曲解了段承宇话中之意,回答道:“我来京城,想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拼尽一己之力,护住亲友安康,护住周朝太平。”
段承宇闻言一愣,心间漫上彻骨的凉意。一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段承宇脑海里,她说亲友安康,她说周朝太平,难道,她知道日后周朝会分裂?
段承宇眼白上出现几根血丝,他侧头望向云依斐,莫非,她死后也像自己一样,回到了十年前?
还是说,这只是身为男子的寻常愿望?
段承宇不由蹙眉,他急需理清这一团乱麻。
倘若她也和自己一样回到了过去,那么她要做的,就是不再让过去的悲剧发生,所以她换上男装,想进入朝堂阻止。
还有一件事,假如她也回来了,那么她以男子身份示人,就无疑彻底断了和他成亲的可能。
段承宇的心骤然一疼,贺兰山关处的那把弯刀再度出现在眼前。他看着脚下的路,眸中的血丝越发的多,如果她回来了,那就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也回来了。
否则……否则,连见她一面,怕是都不行了。
这一刻,段承宇心底反而期望起,是另外一种情况,就是这一次,云依斐真的是男子,方才说的话,不过是男儿大志罢了。
现在,他需要弄清楚一件事,段承宇看向在和云从愿说话的云依斐——她到底是男是女?
云依斐的箭离弦而出,先那人一步射穿了他的喉咙,那人登时瞪大了眼睛,身体直挺挺地朝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没了气息。
射死一个,云依斐尚未来及喘口气,却听见纯熙喊了一声将军,那声音穿破战场上男子们厮杀的呼喝声,钻进她的耳朵里。
云依斐心底一沉,忙转过身子寻着声音望去,但见一直箭,已离弦朝父亲射去。
眼前的一切仿佛在刹那间静止,那些拼死厮杀的将士在她眼前化作虚晃的黑影,耳畔只余呼呼的风声催命而来。
就在这危难之际,云依斐忽见纯熙不知何时赶到了父亲身边,只见她双脚一蹬,身子离地而起,在身边一位骑兵的马屁股上狠狠一脚,整个人借力跳了起来,随即便见父亲在箭射到的那一刹那,被纯熙扑下了马。
两个人摔在地上滚了一圈,云从愿率先爬起来,蹲在纯熙身边将她抱在了怀里,面色焦急的呼喊着什么。
云依斐目光穿过来往不断地人影,这才看清,原本射向父亲的那把箭,此时正不偏不倚地钉在纯熙后背上。
云依斐心头一痛,边朝父亲和纯熙那边疾跑过去,边抽出箭,朝那射箭之人射去,那人已有警觉,侧身躲过致命一箭,云依斐第二箭紧随其后,那人躲避慢了一步,被箭头擦伤了脖子,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云依斐正欲射出第三箭,却被敌方一名骑兵挡住了视线,待云依斐绕过那名骑兵时,射箭那人已不见了踪迹。她只好暂收起弓,专心赶往父亲和纯熙身边。
来到父亲身边,但见父亲怀里的纯熙,面色惨白,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流下,纯熙费力地睁着几欲闭合的双眼,薄唇微动,似乎是在唤“将军”。
云依斐哪里顾得上纯熙在说什么,她忙撕开纯熙伤口周围的衣服,几近发黑的血液不断的流下。
云从愿见此蹙眉,沉声道:“箭上有毒!”
云依斐点点头,忙从怀里取出解药,递给父亲:“爹,这是解药,你看护纯熙。”
纯熙重伤,不能再耽搁,得赶快结束这场战役。云依斐目光在战场上逡巡片刻,最终落在了敌方首领的身上,擒贼先擒王!
云从愿接过药瓶,刚给纯熙喂下药,却见云依斐抽出剑,紧紧握在手里,朝敌方首领那方跑去。
云从愿怀里抱着纯熙,看着云依斐渐渐远去的背影,急到嗓音破裂:“斐儿,你回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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