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神仙

    
    “您要的照片。”
    赵平双手递上冲洗出来的照片，上面那对“情侣”的面孔清晰可见。
    脸上毫无妆容的中年女人面无表情地接过照片，不过很快，赵平就听到了她咬牙切齿的磨牙声。
    女人拿着照片的指节捏得有些变形，她低下头，从手提包里拿出钱包，掏出三张红色票子丢在桌面上，转身就走。
    “慢走。”
    赵平收起这三百块尾款。
    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将这两张红色票子丢进去，看着里面寥寥无多的，加上这三张一起才凑齐四张的红色票子，叹了口气。
    这单委托总计500块。为了伪装得更专业，买了速写板和速写本的组合，速写板96元，速写本105元。铅笔是原有的，没花钱。蹲点三天花的公交车费来回12元，打车费27元。
    扣去成本，这次委托实际赚了4409元。
    原本这个收入虽然不高，但也不算低，只是为了这个委托把自己的腿给崴了。
    真是意料之外的惨剧。
    好在这种问题不严重，家里有个学医的堂妹，赵平基本的医学常识还是有的。崴脚这种小伤，24小时内冰敷，24小时后再擦擦红花油也就好了。
    这年头，医院什么的，去一次烧一次钱。
    他可去不起！
    看着桌面上的860块电费通知单，赵平又叹了口气。
    侦探社面积不大不小，总共有三十多平。
    进门便是一处隔断的黑色木制屏风，屏风上画着青面獠牙的某种鬼神，似乎是中国人“门神”的传统。
    顺着屏风隔开的过道往里走，便能看到几张黑色真皮沙发，围绕着同样黑色的实木茶几摆在那里。
    而转过头，会客处之外，原本屏风后面的地方，则是摆着两张办公桌。
    此时的赵平，便坐在最靠里面的那张办公桌后面。
    “这个月就做成了这么一单，这日子怎么过啊。空调电费都不够。”
    赵平自言自语道，忍不住想关掉空调。
    不行，这八月的天气，要是店里没空调，有谁愿意来谈委托？没人谈委托，更不可能接到订单，只会是恶性循环。
    空调费我还是出得……咳咳……现在还真出不起！
    要是爸妈还在就好了。
    想着自己的父母，赵平的眼眶又有点发红。
    虽然开始，父母不在身边没有拘束的自由感非常爽，但这半年过去，他的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老赵你们两夫妻就这么莫名其妙失踪了，这么久也没一个信儿，儿子我还真有点想你们了。
    原本父母给自己留下一套房子和一个店面，而且在这寸土寸金的临安城上城区，绝对是一大好事。
    他现在住的这一套九十平的两居室房子，按照现在的房价，至少得要两百多万。而那侦探社的店面虽然面积只有三十多平，但在这中山路上，至少也得是上千万的价值。
    老妈和老爸留给他的这份大礼，立刻就让他变成了一位千万富翁。
    虽然现在的千万富翁没有那么值钱了，但赵平这个刚刚毕业工作一年的设计师，得知自己家有这么多的资产之时，依旧是有点震惊。
    更为震惊的是，父母把这房子和店铺都转到了他的名下。
    一想到转让那房价1的高额费用，赵平的心就开始疼。
    特么的，他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一年，也不过每个月四千多点工资，去年年终的奖金也没上五位数。
    现在已经是2013年了，这时候在临安城，赚的这点钱自己花都非常勉强，没想到爹娘甩甩手就是十多万的转让费用丢出。这钱留着给自己花多好啊，户主什么的，挂自己爹娘和自己也没区别，反正他们就咱这一个儿子。
    赵平的兴奋没有持续多久，代理律师接下来的条款和要求很快就让赵平瞪大了眼睛。
    住宅和店铺的转让协议不是即使生效的，它有5年的执行期，在执行期内，赵平只有住宅和店铺的使用权，没有它的所有权。
    也就是说，5年之内，这住宅和店铺只能自己住，不能出售。
    不能出售，那么还是可以租赁了？
    赵平看到这个条款的时候有些兴奋。
    不过接下来的要求又让他咬牙切齿起来。
    他的父母在协议上要求，在5年的执行期之内，店铺上原本的侦探社也要他本人继续营业下去，一旦侦探社倒闭，就自动将房屋和店铺捐赠到公益组织。
    有没有搞错！
    他原本还打算将店铺租出去，住宅自己住。
    自己设计师的工作非常努力，已经基本上可以单独做项目了，干到年底就能步入资深，跳个槽工资也能翻一番。
    店铺的租金按照周边的算大概有六七千。
    届时，无需支付房租，每月收入一万五，还有年终奖，在华炎国二线城市临安一个人生活，岂不是美滋滋。
    可惜协议上的这条要求让他做包租公的梦想破灭，也让他的工作别无选择。
    谁特么说不努力工作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他那么努力，通宵加班都习以为常，还不是要回家继承家业？
    看着之后的条款比较正常，没有什么奇怪的要求，赵平当时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只是第二天，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他不由地开始怀疑起这协议的效力。
    这不会是他爹娘来哐自己儿子的吧。
    在他付费咨询了几个律师事务所，得到了协议有效的信息值周，无奈地只能认命了。
    大不了五年之后，自己有了房产的全部权益再做它想。
    虽然赵同学工作很努力，眼看着老大就要将他从设计助理提升到正式设计师，就要熬出头了。
    但人贵有自知之明，赵平可不认为他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做个普普通通的设计师能在五年时间赚到一千来万。
    更何况，房子和店铺，可是会涨价的。
    怎么选择自然无需多想。
    没过几天，他就办完手续来到了这个已经是空无一人的侦探社之内——在这之前，便是他爸妈两个在打理这个侦探社，现在两人出远门了，这里当然是人去楼空。
    只是随着六个月侦探社的门可罗雀，让赵平再度感受到了社会的残酷。
    当今年代，华炎国内的侦探生存状况很不好。
    看电影或者动画片里的侦探都很帅，坐在家里不动都有案件送货上门，有时候还会将罪犯一起打包外卖。
    确实，有名的侦探可以利用专业知识与经验来帮助警方破解案件获取报酬。
    但像赵平这样的新手侦探，前面还没有人领路，就连大多数的私家侦干的调查婚外恋啊、帮雇主跟踪别人总结情报之类的活儿都接不到几个。
    说的也是，华炎国内现今正是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大好年代。
    且不说大事有警察，在网络无限发达的今天，就算是丢了猫之类的小事，只要附近的社区网、企鹅群等地方发发帖子，大多也能解决问题。
    若是发帖子找不到的宠物，那么找他这个侦探其实也是大多是无济于事的东西。
    如此一来，需要找侦探社的业务就被无限压缩。再加上店里只有赵平这二十三岁的年轻面孔，让很多偶然闯入的潜在客户纷纷推门而去。
    算来算去，这半年来也就之前父母的老客户给他带来了两笔小生意。而新的客户，就只有刚刚完成的这笔偷拍订单。
    侦探社不比其他，可以获得许多老客户的支持。只有发生了麻烦事，才会上门寻求帮忙。
    而这些事情，很多时候又是比较隐秘的，客户不希望公开，自然也很难得到口口相传的待遇。
    所以侦探社便在这平静如水的情况下，维持到了今日。
    虽然在父母的运作余威下，公家没找他麻烦，但店铺每个月的水电，网络等日常开销，却是一点点地在透支着赵平的积蓄。
    目前为止，赵平工作一年攒下来的那点钱，已经全都挥霍一空。
    现在他的银行卡里，只剩下两百块钱，就连这笔八百多的电费，也要交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