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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琬忙又跪好了, 在心里祈祷那则平一定要将马彦拷问出实话。
不然她真的冤死了!
时间难熬。
过得小半个时辰, 卫凌终于回来,走入堂内禀告道:“马彦供认无误,确实败坏殿下名声, 威胁姜姑娘来服侍殿下。”手一抛, 一颗人头猝然落下, 那眼眉都不是眉眼, 血淋淋的不知遭了什么刑罚。
从没见过如此可怖的东西,姜琬虽然松了口气, 但也吓得花容失色, 连忙转过了头。
萧耀看她一眼,问卫凌:“别的没提吗?”
卫凌知道他想问什么:“那马彦都招了, 说之前给姜姑娘, ”声音放低下来, “曾喂过合欢散,但他又说, 没起作用。”
萧耀眸色幽深。
恐怕还是有用的罢,不然姜琬应不敢冒犯自己, 但刚才她控诉的时候并不曾提,不知是出于害羞, 还是不记得了?听闻媚药会让人迷失本性, 她又被撞晕过……萧耀心思微转, 又抛开了,不想再深究,这女子,他又不会再见的。
转过身,对着姜琬道:“姜姑娘,既与你无关,便走罢。”
但姜琬此时真不想动,那人头就在屋中央,离她很近,走过去,必然是要路过的,她实在是有点害怕,由不得把手指捏紧了。
见小姑娘脸色发白,卫凌上去两步把人头拎起放在角落。
这般体贴,姜琬惊讶,抬头看向卫凌,只见这年轻男人生得颇是清俊,穿着身绣银丝云纹的白袍,看起来很斯文,她朝他嫣然一笑。
妍丽非常,卫凌轻咳声,撇开眼。
萧耀见姜琬出了门,与卫凌道:“妇人心肠。”
卫凌并不辩驳。
“关于蒋方,马彦说了什么?”萧耀问。
“说此计就是蒋方的意思,想用姜姑娘讨好殿下,得殿下欢心,从而得到您的庇护……”
萧耀冷笑:“真正是有出息,自己一辈子竟系于个女子身上!”他负手踱了几步,“这蒋方的名声我早有所闻,鱼肉百姓,无恶不作,你此刻带则平去将他杀了,令知府同知徐铭新接替知府之位,并准备粮草,还有将士们的棉衣。我听说有些城镇已经开始下雪了,希望能在下个月赶到万州。”
“这恐怕……”卫凌斟酌言辞,“将士们连打了两场仗,伤亡虽不算惨重,却日益积多,且掌医年迈,不曾有幸跟随至此,许多兵士伤口恶化,怕是要多歇息一阵。”
萧耀闻言看向他:“你左手臂如何了?”
“能动。”
上回打仗他被一只羽箭射中左肩,牵连到整个手臂,现在看来,还没有好。
是要找个掌医了,专治外伤,这也是军队不可或缺的,萧耀沉吟片刻:“将嘉州所有大夫……不,你告诉徐铭新,让他将嘉州最好的大夫送至军营,不然他就等着去跟蒋方会面吧。”
卫凌得令,疾步走了出去。
却说姜琬离开知府后衙,一路行往朝云街。
凭着记忆,她知道原主有父有母,还有个妹妹,不像她,母亲早早去世,贪图富贵的父亲,为钱财,不惜将她送入宫伺候萧统。
也确实得了好处,萧统看到她就很喜欢,时不时的赏赐下珠宝,只她心里一点不想分给她那个爹,就是想到家中弟弟,不忍心。也不知现在,他们怎么样?恐怕也是难了,周家兵马围困禁宫,萧氏皇族战败,周央厌恶她,自家的人又有什么好下场。
故而当初,她也只能去死。
只不知,老天垂怜,竟然又让她活了过来,姜琬嘴角翘了翘,这回,可要活得长久一点了,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这小姑娘,她脚步越发的轻快。
姜家此时却正愁云惨雾,柳氏刚才都哭晕了,见她醒来,姜保真给她把了把脉道:“娘子,你莫要这般着急,小心身子……我现在就去把琬琬救出来!”
相公是大夫,丝毫没有武功,去了不得要掉脑袋?柳氏吓得止住泪水,紧紧抓住他手臂:“那楚王杀人如麻,一路打到这里,手下又有这么多兵马,你怎么能救得到琬琬?你去了,不是送死吗?”
她指甲几乎掐入他皮肤。
姜保真心如刀割,是他无用,嘉州沦陷,知府说楚王喜美色,指明姜琬去服侍,不然便要屠城,女儿为保住他们的性命,愿意前去。他拦不住,知府派了衙役来,拔刀威胁,只好眼睁睁看着她走了。
而今后悔也无用!
屋里断断续续的有哭声,姜琰站在院子里,拿着一根细细的木头在削,她已经削了半天了,一头削成了剑刃般锋利的刺,地下全是木屑,厚厚一堆。她站在那里,突然浑身使力,把木头往前一推,脑中在想象,把这东西扎入蒋方的心脏,会是何等滋味。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姜琰侧耳,听见姜琬道:“我回来了。”
姜琰大喜,疾步上去开了门。
月光下,姐姐站在那里,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穿着件桃红色的短袄,摇曳生姿。姜琰扑到她身边:“姐姐,真是你,我差点……”她回头大叫,“爹爹,娘,姐姐回家了!”
小女儿的声音响亮,姜保真霍地站起来,扶着柳氏出去。
院子不大,安静清幽,空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药材味,姜琬站在这里,有些陌生,可不知是不是原主的关系,心头却满是喜悦,她伸手轻轻拍了下妹妹的肩膀。
姜琰抬起头,露出张秀丽的小脸:“姐姐,你没有事情吧?”
姜琬还没答话,柳氏疾步奔过来,颤抖着将她搂在怀里:“琬琬,都是娘不好,你受委屈了!琬琬!”
她的眼泪流下来,好像小溪。
姜琬抬眸打量,见这妇人的脸与自己有六七分的相似,但很瘦弱,透着病气,她忙道:“娘,您别哭了,楚王没有碰我,我也没有受委屈呢,是楚王放我回来的。”
柳氏惊喜交加:“真的吗?楚王放你,他没有……要求什么?”
“是的,楚王没那么可怕。”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姜保真跟柳氏松了口气。
虚惊一场,柳氏拉着她的手进去:“那就好,那就好,总算逃过一劫。”她摸摸女儿的脸,叹息一声,“幸好楚王不贪色,我原本以为……真是幸好!”
姜琬为萧耀正名:“楚王公正严明,既不贪色也不会滥杀无辜,是知府骗人,而今马管事已经被楚王杀了,恐怕他也逃不过。”
众人面色一变。
小姑娘家不适合说这些,姜保真端来热好的饭菜,打岔道:“我们都没有吃饭,而今总算有胃口了,来,琬琬,坐下吃饭。娘子,你也吃,多吃点。”又招呼姜琰。
四个人围坐一桌,欢声笑语。
但蒋方就没有那么欢喜了,卫凌行到他的住处,不等他辩驳,便命韦则平将他脑袋砍了下来,一路提到知府同知徐铭新的府上,差点把他吓得尿裤子。
不晓得蒋方怎么得罪萧耀了,徐铭新噗通一声跪下来:“卫将军饶命!”
卫凌是萧耀的心腹,也是名将军,不过让他得以重用的并不是武功,而是他的谋略,萧耀这两年,连夺三座城池,两座重镇,与他不无干系。
“只要卫将军能保住小人的命,小人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凌撇唇一笑:“我是奉殿下之命而来,你放心,你的脑袋还有用。不止如此,你还升官了,蒋方的位置现在是你的。”
可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儿,徐铭新心里苦,叩谢道:“多谢殿下提拔,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匡扶殿下!”
卫凌坐在案几一角上,拿起上面的白玉镇纸看了看:“粮草,兵士的过冬棉衣,你速速准备,另外还有掌医,要你们嘉州最好的,明日就送来!”说着把镇纸往地上一摔,“这掌医如若迟了,你便是这结果。”
徐铭新躬身道:“请将军放心,小人立刻着手去做,不会让殿下,让将军失望。”
“那最好不过。”卫凌打开门出去。
风吹进来,徐铭新又是一阵颤抖。
掌医,嘉州最好的大夫……他心头闪过一个身影,连忙叫了衙役进来,吩咐事宜。
主动说话,摆明是要告诉薛香玉,他们是老相识,在傅英还没有说出更叫人误会的话来,姜琬露出惊讶的样子:“我刚才正在疑惑,是不是认错人,原来真是傅公子您。”不等傅英做出反应,她向薛香玉解释,“上次在嘉州,我帮傅公子指了路,举手之劳,傅公子却一直很感激,曾登门道谢,没想到在京都又遇见了。”
她说得又快又清楚,傅英脸色一沉。
那是他去她家里,替之解围的话,谁想姜琬却拿来糊弄薛香玉,明明真相是,他为了救她,杀了恶人,而姜琬应该以身相许报恩。
薛香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顺便就向傅英介绍,“侯爷,母亲认了姜姑娘做义女,她现在居于我们杨家……”说着朝外看一看,“傅姑娘不曾来吗,不然正好也认识下,妹妹可以多个朋友。”
傅英的妹妹,姜琬没什么印象,在史书上留名的女子实在太少了,她记忆里,除了谢氏,便是几位拥有皇后身份的女子。
她们寥寥数语,便是将他初时的意图给搅黄了,此时自然不好道出真相,傅英目光落在姜琬姣好的脸上,锋利如刀。
“我回去告知妹妹,定会邀请姜姑娘来家里坐坐的。”
语气里有种古怪,唯有姜琬听得出来,傅英定是气坏了。
活该,谁想当他侧室呢?她假装不知,拿了刚才挑得两样首饰:“就这些吧,我觉得很好看。”
加起来不过才几两银子,比薛香玉想象得便宜多了,不由对姜琬多了几分好感,因为她的节制与自知之明,不像有些品性坏的,也许就顺杆子往上爬,利用杨家来抬高自己,而姜家一家都是老实人,没一个要这要那的。
薛香玉买下来,递给姜琬:“要不要去别处看看?”
“不了,我们这就走吧?”姜琬不想给傅英机会,省得找到机会纠缠,“我得去看着妹妹,她学起武功来太疯了。”
薛香玉扑哧一笑。
这姜二姑娘吧,也是个妙人,不爱红装爱武装,在院子里天天练枪法,嘿来哈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杨家是将门呢。
“那走吧。”薛香玉站起来。
路过傅英身边,姜琬丝毫没有停留,目不斜视,傅英想到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想到那个靠在墙上,楚楚可怜如昙花一样的小姑娘,心头怒火越来越盛。原本依他的想法,姜琬今日见到他,必定会措不及防,他再随口说几句,薛香玉就会认定,姜琬与他发生过什么,可结果,姜琬镇定得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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