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耀怕惊动了西戎兵,隐在暗处悄悄的把营帐划破一个小口子,便向里面看去。
只见帅帐内部十分大,里面放着许多精美的物件,上等琉璃屏风、紫檀木雕花博古架、黄花梨白玉镂空罗汉床,着眼所到之处无不精美绝伦。这样的摆设,怎么看都不像是帅帐,倒像是个小姐的闺房。
看到这般状况,着实令凌天耀有些吃惊,难道这西戎小将还带着家眷?否则哪个将军带兵出征会带着这些东西,先不说累赘与否,就是面子上都过不去。
不想还没等凌天耀想明白一二,屏风后便走出来一个抱着一堆换洗衣物的小姑娘。虽说她作男儿打扮,也未开口说话,可是凌天耀却敏锐的发现她并没有喉结。那刚才帅帐口守着的两个瘦弱士兵,想来也是女子了。
想到此,凌天耀好似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随后就听那个抱着衣服的小姑娘用西戎语说道:“公主,这里环境如此艰苦,您那么金尊玉贵的人儿,何苦来此受这份罪!”
随后,从屏风后走出一个只穿着松垮长袍的十七八岁少女,只见她明眸皓齿,小脸尖尖,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分外讨喜。
她苦笑一下说道:“皇宫里的情形你还不清楚?母后近来身体越发羸弱,皇弟还小。宫里又有那么多妃嫔皇子虎视眈眈。我若不来争一份军功,哪日母后真有个好歹,我和皇弟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听到女子这般说,小姑娘长叹一口气道:“唉,难为您了……”随后便抱着衣物走出了大帐。
至此,凌天耀算是知道这名女子是何方神圣了。当年西戎先皇在世时,西戎皇帝南宫城岩因着天象之说,被寄养在宫外,跟皇后姚氏乃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其长大后,姚氏之父又为其夺嫡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南宫城岩一继位就册立了姚氏为皇后。无奈姚家只有姚皇后一个孩子,而直系旁支又没有出众的兄弟姊妹扶持,所以姚老爷子下世后,姚家就渐渐没落了。
而姚皇后虽跟皇帝为结发夫妻,可却子嗣艰难,膝下只有嫡公主南宫玄玉和五皇子南宫麟轩。而五皇子如今才七岁,难当大任。那大营里的人,就定是嫡公主南宫玄玉了。
也难怪他们探不出这位空降主帅的虚实,想来西戎军营上下定是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对这位新来的主将之事三缄其口。也难怪她能统帅那么多西戎大将。
西戎皇登基后,为了朝政安稳,又相继纳了几名高门贵女为妃,而她们又皆有子嗣,所以这西戎皇城里也并不安稳。
凌天耀本就从未瞧不起女子,他的闪闪不就是难得的女将么!所以如今看到跟他们周旋的出色小将为女子,虽有些意外,却也不敢轻敌半分。
摸清了这边的情况,凌天耀也不准备再呆在这里,便悄悄的离开了西戎大营。回到大营后,凌天耀便把探知的情况告诉了云占山和一众将领。
大家听说这样一位出色的小将竟是名女子,都惊讶无比。而更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是西戎皇后嫡出的二公主。
听到大伙议论纷纷,凌天耀皱眉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言语。贺东风看到他这样子,仿佛也想到了什么一般,试探的问道:“凌大哥是否想到了闪闪之前在昱国的计策?”
凌天耀看到贺东风如此聪慧,会心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云占山对女儿在昱国的所为颇为骄傲,一个将领能带兵打胜仗,只能算是中等才干。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解决两国争端,不使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才是上等才能。
可是西戎和昱国的情况还不太一样。昱国本就是小国,此时若不是爆发了混战,他们是绝不敢跟大齐抗衡的。所以清雪助旬烨登上了帝位后,旬烨为了自己皇位稳固,只好跟大齐重修旧好。
可是西戎却不同,西戎土地贫瘠,一向觊觎大齐的富饶。而南宫玄玉跟西戎皇帝到底还有些父女情分,不似旬烨那般跟其父感情淡薄。想来用清雪那挑拨离间的招式,恐不能成事。
而这也是凌天耀最纠结的事情。他曾听闻西戎大皇子南宫麟霄颇具才干、文武双全,而其母族又是名门大家,朝堂之上立其为太子的呼声颇高。而其他几位皇子也各有所长,且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是皇帝到如今却迟迟不提立储之事,想来还是惦念着年幼嫡子。那这样看来,皇帝跟皇后及嫡子女的感情还颇为融洽,他们若贸贸然的离间他们的关系,反而会弄巧成拙。
凌天耀等人面对这般情况,有些无计可施。正在此时,南宫皇城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姚皇后又有喜了!
西戎皇的长子如今已是十九岁,幼子如今都七岁了,皇城里七年都没有再添子嗣,如今却中宫遇喜,此消息之震撼可想而知。
而姚皇后自三年前得了心悸之症后,身体就一直忽好忽坏,没想到还能有这样添喜添福的好事情,一时间激动的热泪盈眶,日日在佛前祝祷。
如今这般状况,南宫玄玉身在军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在皇城里的母亲。她母后生性善良,在后宫中从不愿苛待嫔妃,可是那些家世出身的妃嫔们却始终对后位虎视眈眈。
这些年,她们母女是怎样小心翼翼的防着那些别有用心的妃嫔们,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如今母亲再次有孕,而她又不在身边,玄玉想到此就一阵阵的烦闷。
而大齐这边,凌天耀得知此事后,再一次的夜探了西戎大营。不同于上次的是,凌天耀这回可是实打实的跟南宫玄玉打了个照面。
玄玉还在望着灯影发呆之时,就看到凌天耀如入无人之境般,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自己的营帐。还未等她出声惊呼,凌天耀就率先开口道:“玄玉公主,谈谈吧!”
对于这个大齐的新一代战神,玄玉早就有所耳闻。三年前,她就在战场上见过这个俊美无匹的炎郡王。可还未等她跟其较量一番,就收到消息,其母得了心悸之症。玄玉顾不得许多,快马加鞭的赶回了皇城。
此次战役,她不仅是想为幼弟做些铺垫,还想好好跟凌天耀较量一番。可没想到她刚来没多久,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看着凌天耀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玄玉秀眉微皱道:“炎郡王,你好大的胆子,这般直闯本宫的帅帐,当我西戎无人了吗?”
不想凌天耀嗤笑一声说道:“你连我进帐都没有察觉,想来很担心你母后吧?也是,你母后这般的年纪有孕,又有心悸之症,若不好好将养着,就是无人暗害,能不能平安生产还未可知。何况,还有那么些妃嫔呢!啧啧……”
玄玉听后,心中虽恼怒,可却不能不承认他说的并没有错,随后深叹一口气道:“你想说什么,直言吧……”
凌天耀接着说道:“你安安稳稳回去照应你的母后,顺道劝劝你父皇不要再妄想侵占大齐国土。两国休兵,也许等你幼弟登基时,我大齐还能出一份力!”
“想来你此时还不知道吧?我的王妃已拿下了优康,南疆那些穷凶极恶的土匪们成了一盘散沙,再无抵御之力。不出所料,南疆的战事也快要平息了!而陵国在驸马爷的追击之下节节败退,你若此时要和大齐来个鱼死网破,那我无话可说。就是怕你战后回宫时,后宫早就易主了!”
玄玉近日只顾着担忧其母,并没有在意其他几国的战事,如今听凌天耀这般说,顿时心惊不已。西戎能这般毫无顾忌的跟大齐硬碰硬,无非就是想靠着其他几国的战事拖住大齐。
昱国已经在关键时候掉链子了,若陵国和南疆此时再息了战火,那她西戎还有何胜算可言?想到此,玄玉不由的面色凝重起来。
看到玄玉这般模样,凌天耀没再说话。出了营帐便回到了大营。
三日后探子来报,玄玉公主离开大营返回都城,而大齐和西戎的战事,便也暂时进入了缓和之期。
且说清雪带着秀云军着急忙慌的向帝京城赶,好容易在第十三日的午间赶到了城外。
大伙刚进城,就看到许多百姓在向城北方向走。随后,阿阳随意拉住一个老人家问道:“老伯,大伙这是要去哪里啊?”
老人家看到清雪等人一身戎装,便恭敬的回道:“禀各位军爷,今日是水府抄家的日子,大伙都是去瞧这事儿的…”
清雪本还想先进宫去跟景染了解下此事的来龙去脉,如今听到老伯这般说,也顾不得许多,跟老人家告了谢便忙着打马向水府奔去。
而此时,水府大门外站满了京畿卫的士兵,为首的年轻人身着京畿卫统领的衣服,趾高气昂的带着人踢开了水府的大门。
若细看之下不难看出,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王御史的幺儿,王文新!
自从薛贵妃自知身世之事,便主动向皇帝坦白了一切,以求以退为进,为平王保一份尊荣。
皇帝也知道她没有了他想,便没有再提身世之事,依旧让她掌六宫之权。而薛贵妃如今也没了大位的指望,只想在后宫里安稳度日。
王文新的姐姐王婕妤,因着皇帝病重之时,衣不解带的伺候在侧,此时已经晋升为言妃。而王文新也跟着水涨船高,在京畿卫里谋了小统领之职。
水府的富贵众人皆知,来抄家的官员,虽不敢动那些明面上的东西,可水府没记账的东西也够人眼馋的了。
言妃和其父王御史一般,是个洁身自好的清白人,知道自家弟弟不靠谱,原不想他沾惹水府的事情。可是却架不住王文新胡搅蛮缠,终是跟皇帝吹了枕头风,允了他带兵抄家一事。
原本这样抄家的大事,都是由朝中大员去执行的。可皇帝自知此事水府有些冤枉,也不想闹得太难堪,便派了王文新去执行,希望水府虽没了大项财物,但也能留下些梯己,以图来日。
毕竟这里面还有福喜的面子在,所以皇帝给王文新的旨意是保证人员安全,许带自己的东西出府。
王文新刚带着人进了水府,七水就和水老爷及几个本家爷们儿便闻讯赶了出来。
王文新把一张盖了官府文印的文书举到水老爷眼前道:“水府通敌卖国,圣上下令抄家治罪,识相的最好不要阻拦,否则后果自负!”
王文新此次前来,不光是为了水家的银钱,还是为了七水。当年他就瞧上了七水,想要抢回府中做妾。可后来,终是被陆羽搅了好事。谁知陆羽又看上了七水,他也就只好死了那份心。
可如今陆羽身在边关,况且他到底走之前也没给水家下聘,那七水就还是未嫁女的身份,那么他王文新就还有机会纳她为妾。
如今这乱世,能在京中为七水做主的人都已离京,他今日前来,就是打着要把七水带回府中的念头。若七水配合,他自然会优待水府众人,可若她冥顽不灵,就不能怪他不顾念情分了!
水老爷拿着王文新挥来的文书,细细的看完之后,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他府上跟西戎向来没有往来,连生意往来都没有,怎么会跟西戎勾结,通敌卖国呢!
可官字两张口,如今这京城里想要抄他水府的家财,若是没有皇帝的首肯,谁敢行动?想到此,水老爷不禁面如死灰。
七水看到父亲这般状况,就要上前跟王文新理论,不想她还未开口,王文新便走到她身边悄声说道:“淼淼,如今陆羽身在战场,还不知是死是活,今日你若是跟了我,好儿多着呢!你自己掂量!”
七水听他如此落井下石,气得手指乱颤的骂道:“混蛋!我水府一向安守本分,如今被冤,我就是告到皇上面前,也不能担这不白之名!至于你,死了那份心吧,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给你这个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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