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眸中,那个男子与自己的面目重合,但眉鬓间却多了千年万年的沧桑,而那个少女与州儿的面容重合,像极了当年宛渠初遇时清高冷傲的女童……
无比接近星辰的夜空下,少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那一双冷漠清高的眼眸毫无任何感情,她双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套入贴身兵器的指套,随时能让手中薄刃嗜血封喉。
孤坐天地间的男子看着少女,缓缓站起身,踏着满地曼珠沙华向她靠近,根本未在意少女的防备,只是伸出一直手抚上少女的脸颊:“那些年,我一直想看看你前世的样子,原来,竟是这样的……吗?果然,还是你……”
那个男子的靠近,让少女感到熟悉又陌生,组织训练多年的直觉让少女本能地觉察到男子的强大与深沉,脸颊上的抚摸并不让她排斥,此时的她还是一个代号,一个不懂情感是何物的活体兵器,一个误入此间的懵懂少女,便也不知道这一抚背后隐忍万年之久的倾世深情。当沉淀了千年万年,时光早已冲淡了年少时炙热疯狂的爱意与占有,那一世爱恨交织的冥顽与执念,那些求而不得的痛苦,辗转反侧的痴念,以及那经过不管几生几世都不变的深情与思念,那是融入骨血化为血肉冲破轮回沁入魂魄的挚爱深情,从头到尾,只对她一人……
“州儿……”男子喟然叹息,不轻不重地力道将少女带入怀里,微微抬起少女的下颚,不疾不徐地吻上那双微启的唇瓣,那双看尽千帆的黑眸,映出少女震惊睁大的眼眸,无声地将这个吻猝然加深。
“这时的你果然比之后的你好对付多了……”
少女的眼眸被宽大的手掌遮住,陡然出现的黑暗让少女的触感变得敏锐,即便是被摘除了分泌荷尔蒙的多巴胺的身体,少女还是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窜扰心田,脑中晕眩,几欲窒息。仿佛自己又被海浪掩埋,然而心中却并不惊慌,反而放柔身子,任那强大温柔的怀抱越发揽紧。此时的少女还不知道,这个男子早已注定与自己半生纠葛,两世羁绊,只待那遗世沧海都化作了万代桑田,独立世间,只为人间再见,一眼万年……
“你是谁?”少女在男子噬吻的间歇,启唇问。被遮住眼眸的小脸上,那被吻得微肿的红唇因这一问而微微启动,一如这漫天荼蘼曼珠沙华,诱人深陷……
“果然,只有你……才能让我如此失控……”
忘川之间,星辰之下,有什么恍如隔世喟叹的男子叹息声传入被遮住视线的少女耳中,仿佛蛊惑催眠般:“……如你所言,一个皇子……一个……”
少女只感到脑中无比沉重,被遮住的眼睛缓缓阖上,而她的身体就彻底软入男子的掌中……
“一个……会等上你千年、万年的皇子……”
男子只是低头,吻上身下阖上眼眸的少女。
“睡吧……睡吧……睡醒了,念我,忘我,爱我,恨我,皆随你……”
彼岸娑婆,天地悠悠,忘川彼岸,一双血红瞳眸只是将这一幕映入眸底……那个男子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但又一片混沌,佞祯只是无声地立于忘川之前,看着对岸那个仿佛伫立在时间缝隙中的男子打横抱起怀中睡着一般的少女,将她放入忘川上漂浮的一口琉璃棺椁之中,而那口棺椁就缓缓汇入忘川,又缓缓溯流而上……
那是……忘川的另一头。
“关内魂过黄泉路,关外生人尤歌舞……”
那是……亮着灯火的烟火人间……
那一口琉璃棺椁就溯着忘川流向那灯火辉煌之处。棺椁之外,镜花水月、五光十色,仿佛海市蜃楼,幻化出次第不同的时空错层,有古色古香的城隍楼阁,也有霓虹璀璨的游轮港湾,有歌舞酣醉的花花世界,也有灯火阑珊的异域神殿……
那口琉璃棺椁只是漂到一处银色的沙滩上停下,月色下的海水波光浩渺,海边沙滩的尽头是一座全琉璃构造的现代力学建筑,在布满星辰的夜空下泛着幽蓝色的光韵,钢化玻璃电梯打开,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黑发男子就自那月夜之中踱步而来,他黑色的眼瞳倒映着月下星辰,泛着一丝幽紫,那双幽紫色的黑瞳只是看向被海水漂停在银练沙滩上的琉璃棺椁,棺椁中,躺着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黑发少女,黑色防弹材质,紧身贴合躯体,让她显的玲珑有致,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胸前,而那发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株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
黑发男子推开琉璃棺椁的棺盖,苍白的指骨从少女发间拂过,执起那株曼珠沙华,对着月光,抬眸一望……
彼岸花开开彼岸,断肠草愁愁断肠,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灭。
……“黄泉路上多踌躇,人面不识徒殊途。
三生石上一滴泪,忘川千载空奈何?”……
忘川尽头,男子回首,他的侧脸与另一双血眸主人的侧面在忘川倒影中拼成一张完整的脸,而他就盯着佞祯的血眸深深看了一眼,又看向佞祯怀中白衣染血的州儿。
“……你难道不知道,怀里的已是一具尸体了吗。”
佞祯一震,只觉得心脏被重重地暴击,血色的眸子仿佛要喷出火来。“你说什么!”
男子如凝渊般的黑眸回眸,与紧搂着州儿白衣尸身的佞祯隔着忘川而立,两人之间的忘川之中漂浮着几口琉璃空棺,带着一种诡异的死亡静谧感。
“你怀里的人已经死了。”男子开口。
“你胡说!”佞祯怒吼,“她是我的妻子,她还在我身边,她怎么可能会死?”
男子悲悯地摇头:“别在自欺欺人了,她的肉身很快就要腐烂了,你终究留不住她……”
有什么透明的水迹从那双血色眼眶之中砸落。
“啊————————”
忘川河畔,伴随一声哀彻天地的吼声,忘川河中的琉璃棺椁尽数被震裂破碎,碎为破镜,布满忘川。
佞祯重重跪在满膝曼珠沙华之中,他的嘴角有血浆流下,却兀自勾着一抹自嘲的笑,带着些许狰狞,些许残忍,些许魔怔……
越想拥有,越是失去!越想留驻,越是逝亡!越想占有,越是绝望!
其实,从头到尾,不论重来几回,不论千秋几载,哪怕是上穷碧落,沧海遗世,他要的,不过只有……一个她……
“纳兰泽州!你……”
佞祯?偻着身子,将怀中的“尸体”越发梏紧……
“……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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