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越荡向湖心,两侧的荷叶越密了起来,且杆粗梗长叶大如箕,就连玄雨站起来,视线也不过勉强越过叶面。因为蘅芜不准贴身的婢女上船,更别提带上个小太监了。所以此刻是玄雨摇桨,蘅芜则在那一大片一人高的荷叶丛中扒来扒去。
“真的没有啊!”她一边翻着一边嘴里还嘟囔着。
玄雨也不吭声,“玄雨,那边那边,我看到那边的荷叶还是翠的,那边肯定会有的,赶快划过去。”蘅芜手指着船头右上角的方向朝玄雨叫喊着。
玄雨还是无话,只是船头已经转了方向,向蘅芜指的方向驶去。谁知蘅芜心急,船头还不及完全靠近那片荷叶,她便使劲探出身子伸手去够,船上沾了荷叶上滴下的露水难免湿滑,那蘅芜脚下一不留神,整个人向前扑去,“啊!”她惊慌的来不及喊玄雨的名字,只能大叫,眼看着人就要跌出船外。玄雨看着不妙,不及多想,扔下船桨便直扑船头,只见他脚下轻踏人已飘然而出,凌空伸手揽腰截回了蘅芜。
蘅芜伏在玄雨怀中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只觉脸烫心颤,深深埋首在他胸前不愿离开。
“公主,没事了。”玄雨站定之后说道,可见她没什么反应,于是又叫了一声,“公主!”
蘅芜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含着迷蒙的雾气,微微的喘息着,“好了,没事了。”玄雨见她还是不动,又补了一句,谁知最后那个音还未完全发出,蘅芜竟然主动献上香吻,玄雨只觉唇间湿润发烫,惊吓之余夹着怒气,一把将公主推了出去,蘅芜被他推得自是一愣。
“公主请注意自己身份,莫要寻末将开心。”玄雨早已羞恼难当,却还是要咬牙忍着。
“玄雨,我喜欢你,你可喜欢我?”蘅芜虽也羞怯,可天性如此,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公主说笑了,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末将岂配有此妄想,况且末将也已有心上人了。”玄雨前面几句都是官话客套,这最后一句才是真话,而且避免夜长梦多,他只能直言相告。
“是谁?”蘅芜哪里承受得住如此羞耻,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可却还是要问个明白。
“公主,末将现在便送您回宫。”玄雨也不接话,自顾摇船折返,独留蘅芜坐在船头黯然伤神泫然欲泣。
是日,皇帝传召二皇子羿辰。
“儿臣见过父皇。”偏殿之中除了皇帝,就只有一个近身大太监,其他人一概没有,羿辰不觉有些狐疑。
“辰儿你过来,父皇有件事要与你说。”皇帝伸手叫他,羿辰赶忙走到皇帝坐着的书案之侧,垂首侍立。
“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政绩功绩都小有成就,父皇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所以一直给你留心着亲事,我这反复思量之下,你觉得定远侯的独女绮罗怎么样?”皇帝自己看来很是满意地问道。
“父皇,儿臣尚未为父皇分忧,未为百姓谋福,是以儿臣不敢成家。”羿辰只觉脑中震动不已,只能尽量推脱。
“哎,男儿虽志在四方,可也应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你品行文武皆已不俗,是时候选一个能辅佐你的正妃,然后方可一心一意放手平定天下。”皇帝的这番言辞让羿辰惶恐不已,赶忙跪了下来,“父皇,儿臣绝没有僭越之心,不要说父皇尚且壮年,而且还有大皇兄,儿臣不敢妄想。”说完叩首在地不敢抬起。
“傻孩子,”皇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羿辰身前,亲手拉起了他,“我说你敢想你就敢想,你那个大皇兄我给过他多少机会,没有一次办的漂亮过,这次更离谱,竟然损失了五万大军。辰儿啊,父皇心里明镜一般,泽沅绝非帝王之才,而你文韬武略皆是治国的栋梁,父皇就只有你们两个儿子,以后父皇的江山就指望你了。”
“父皇!”羿辰没想到皇帝会如此明说,“父皇放心,儿臣定当竭尽所能,绝不让父皇失望。”
“父皇相信你,”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可皇后在前朝后宫的势力你应该清楚,连朕都要忌讳三分,你若娶了定远侯的千金,便等于拥有了他手中十万精兵的支持,那样你的实力加上父皇的支持,而荣王的兵马又远在封地,他们就算心有不甘,可毕竟他们在皇城的兵力有限,绝不敢造反。”
“可是父皇,儿臣不想为了权位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羿辰无计可施,只能和盘托出实情。
皇帝一副早已洞悉的神情,背负起双手道,“可是有了意中人?”
羿辰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皇帝笑了起来,“父皇也年轻过,自然理解你的想法,可辰儿,你是皇子,将来还要做这江山的主人,怎么能只钟情于一个女子。若你真的喜欢,日后收为侧妃就是了。”
“她不会答应的,而且儿臣也只想娶她为正妃。”羿辰倒是将落樱的脾气了解的透彻。
“哼,如此气性的女子日后怎能堪当皇后之位,那三千后宫,她又当如何?”皇帝自然不同意。
“可父皇,儿臣认准她之后,就再没想过纳侧妃。”羿辰大着胆子顶撞道。
“什么?你是说专宠于她?”皇帝有点严肃了起来。
“不是,我是打算废弃整个后宫,只与她一人相守白头。”羿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吐了个干净。
“糊涂,自古红颜多祸水,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朕怎么敢将江山交付给你。”皇帝动了真龙之怒,“你回去好好想想,皇后和泽沅为了这个位置,挤破了脑袋,就在前日皇后还亲自向朕求娶玄雨的师妹给泽沅做侧妃,你看看你,只为了一个女子便丢了魂儿。”
羿辰猛然抬起头来,急瞪着双眼跪着向前挪到皇帝腿前,仰着头问道,“父皇,你可答应了?”
“哼,看来我倒是应该答应,让你早点死了这份心。”皇帝冷笑,他是何阅历,自然是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奥妙。
“父皇,儿臣是真的喜欢落樱,求父皇成全。”羿辰磕头求道。
“滚出去,你最好给我想清楚,江山和美人,你到底要哪一个?”皇帝一脚将他蹬开,骂道。
“求父皇成全。”羿辰又爬了回来,抓着皇帝的龙袍衣摆央求道。
“滚!”
羿辰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偏殿,他回过头看了看背后深沉的殿宇,拳头握得越来越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不信他做不到。
接下来的几天羿辰日日都去蘅芜宫中看望落樱,总是以遛马为由相邀,玄雨则整日忙于宫中事务,只是他还特别留了个神,小心翼翼的避着蘅芜公主。
时间过得不快不慢,半月之后,皇帝正式南下洛城行宫避寒过冬。皇后与稍有些位份的嫔妃,泽沅,羿辰,蘅芜公主皆一起随行。玄雨作为禁军统帅本就是负责皇帝的安全,自然也要跟随。而落樱是玄雨的师妹,公主的知交,皇后和大皇子的棋子,皇帝的芥蒂,亦是羿辰心尖上的人,就算她不想去,也会被无数借口迫去,更何况玄雨还在,她心里是想去的。
此时的邺城皇都已是北风卷地白草折,漫天尽是鹅毛雪。相比而言洛城则温暖的多,虽不是四季如春,却也不似邺城的凛冽冰霜。这洛城行宫虽不比皇宫,可也相当恢宏宽敞,况且来的不过都是数得上身份的人,故而也不觉拥挤。
皇帝和皇后各有自己的寝宫,泽沅和羿辰都在东面的独院,蘅芜公主就住在了靠皇后最近的一处小院,其他嫔妃多是两到三人共享一处院落。落樱本来应该住在外戚命妇的院落,但蘅芜非要和她同居一处,这种小事自然是皇后便能拿主意,更何况蘅芜这要求正中她下怀。
“落樱,我们去泡温泉吧。”蘅芜一踏进门槛,就紧巴巴的看着落樱说。
“温泉?”
“这行宫有几处泉眼,父皇和母后自有单独的,还有两处便是给皇亲贵戚使用。泉水常年温热,冬季泡池子分外惬意,而且太医说还有浴疗之功效呢!我们一起去嘛!”蘅芜道。
“还是公主去吧,这既然是皇族专用,落樱可不敢造次。”她一听立即回绝道。
“你放心吧,我已经跟母后说过了,她也准了,况且你与玄雨是师兄妹,自然算是高官外戚,只要允准,一样可以享用。”蘅芜没想到皇后如此好说话,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唇舌,谁知一下就应了。
落樱本还在犹豫,可禁不住蘅芜的软磨硬泡,终还是答应了。
到得温泉馆内,一应准备都已齐全,只见沿着池边一溜并排摆放着皂角,干净的衣饰,玫瑰花瓣,青铜香炉,旁边还放了两杯沏好的茶。四盏琉璃防水宫灯分别摆放在池边的四个方向。
不知何时,蘅芜一转身,自己带来的那四个婢女皆已不在左右,换上的皆是生疏的面孔,“我的婢女呢?你们是何人?”
“启禀公主,我们是皇后派来侍候公主和落樱姑娘的,公主的贴身婢女和嬷嬷都被皇后叫了去,说是行宫不比宫里,有些话要交代下去,让她们更加小心服侍。”其中一个婢女说道。
蘅芜想了想也未曾起疑,毕竟因为自己常常闯祸,母后教训自己宫中奴婢也是家常便饭,是以心安理得准备入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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