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又发什么疯了?”沈行燃头也不抬地问刚下楼的卲涵。卲涵表情微妙,她动了动嘴说:“没事,起床气有些大而已。”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起其他事。卲涵则捂住脖子的右侧,神色匆忙地走进了厨房。
在厨房做事的许姨热情地上前问她要给沈凝做些什么,她随意地看了一圈,说没想好。
许姨拿出冷藏的肉,以及一些面条,慈爱道:“少夫人不如给大小姐弄些面吧。少夫人您是不知道,您出任务的这两个月,大小姐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不是饮酒就是摄入营养剂。我说这怎么行呢,但她说什么也吃不下。我想也是,大小姐从小就只吃少夫人您做的东西,嘴都被养出性格了。”
“两个月没进食?”卲涵的眉头皱成“川”字,眼帘压下,遮住了一半的眼瞳。
“对啊,大小姐说要等你回来,她说反正也不出任务,吃不吃都一样。大小姐很在乎少夫人的呢!”
她呵呵一笑,眼角的鱼尾纹上下浮动。
卲涵抿紧唇:“下次不要纵容她,该进食就进食。”
许姨应了一声“诶”。
她挪开手,拾起食材,熟练地洗切。许姨忽然掩嘴惊呼,担忧地问道:“少夫人,你脖子怎么红了一块?是不是在执行任务时,感染了外太空的病毒?要不要我去找一下循医生来啊?这不治怎么行呢!”
她越说越焦急,卲涵反射性地捂住脖子一侧。低头站了一会,她拿开手,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没事,您不用担心。”
“你啊,就是太努力了,不爱护一点自己怎么行?”
许姨念叨着平常的注意事项,卲涵听着,手上继续处理食材。
等许姨走后,她一边搅动锅里的白面,一边解散头发,使披散的头发掩盖住脖颈的两侧。
沈凝洗完澡,蹦蹦跳跳地从楼上跳下来。沈行燃对她没规矩的行为一忍再忍,直到沈凝连声招呼都不打,自顾自地喊卲涵时,他才忍不住呵斥了她一句:“没大没小的,叫人是这么叫的吗?”
沈凝皮笑肉不笑:“哦?沈元帅,我从小就没人教我礼貌,所以不知道什么是规矩,您忘啦?”
“你——”沈行燃表情僵硬,一句话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沈凝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抱臂道:“现在想起要教我规矩了?太晚了。”
她冷笑几声,沈行燃深吸了几口气,沉声道:“你还在怨我没能多陪你?”
“不,”她说,“你是谁,现在与我并无关系。我父亲早在我14岁那年,跟我那疯癫的母亲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下。这,请您别忘了。”
“凝儿……”
“别这样叫我!”沈凝拍桌而起,怒气未盛时,端着面的卲涵先出现了。
余光瞥见卲涵,她怒气一下子消了。她坐回原位,喝完了一杯水。
卲涵将面摆在她面前后,坐在了离她两个位置远的地方。沈行燃叹了口气,转头问起卲涵:“小涵,你不吃点什么吗?”
“不了,昨日摄入过营养剂,现在不饿,晚上再说吧。”
“也罢,今晚的行动都安排好了?”
“什么行动?”沈凝撂下筷子,不满地问卲涵:“你不是说最近都没有任务了吗?又要去哪?去多久?”
“小事而已。”
“多小?”
“不需要离开帝星。”
确认卲涵不会再离开,沈凝才放过追问。
管家在沈行燃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沈行燃道:“我先走了,小涵你陪着她吧。”
“嗯。”卲涵礼貌道别。
他走后,卲涵也捧起了一本书,垂眸阅读。沈凝端起碗,凑过去。
卲涵看着书,一动不动,安静无比。沈凝听见自己咬嚼食物的声响。
沈家的仆人不多,大多都在各自负责的领域内各司其职。明亮宽敞的大厅内没有人走动,窗外绿树盎然,粉色的蝴蝶悄然飞过。
沈凝摇了摇卲涵的手臂:“别安静好不好,我怕。”
“怕什么?”
卲涵合上书,坐姿端正。
她淡漠疏远的姿态隔在两人之间,沈凝握紧筷子,内心深处有千言万语堆积成山,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一年多来她单方面争吵让她感到疲惫。
只要她在就够了。
她苦涩一笑,简陋的自我安慰使眼前的食物变得模糊。眼泪簌簌从眼睛里流淌而出,无声划过脸颊。
眼睛湿漉漉的,她捏起袖子擦了一遍,随后起身哽咽道:“我去洗把脸。”
“等一下。”
手被抓住,她用力眨眼,勉强控制住颤抖的声音,问:“什么事?”
“对不起。”
背后一片温暖,卲涵在她耳边轻轻地叹气。她僵着没动,熟悉中带着陌生的温暖,如同它的主人一样,都让她渴望而失望。
“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自己的问题。”
“我已经给你很多时间了。”
沈凝咬牙道:“要是我真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那你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知道,你跟沈行燃在瞒着我,可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不能清楚地告诉我所有过去的事情?”
“再给我点时间,”卲涵低声说,“你不要哭。我也怕……”
卲涵松开手,扳过她的身子。她撇开眼,卲涵温暖的手指擦拭掉了她眼角的泪珠。
她怔怔地站着,沉默了。
她最怕的,就是卲涵的温柔。因为她就是舍不得这样的温柔,所以害怕关于过去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一直很任性,做事随心所欲,所以她不确定,那段空白的记忆中,她干过什么丧尽天良之事。
她更不清楚,什么时候,什么事件导致她和卲涵的关系疏远了。
她记忆中的卲涵爱笑,对她很温柔,事事顺着她,把她放在第一位。虽然后来她越发乖张,卲涵也板着面孔教育她,但从未有过任何疏远冷漠之意。但这一切,在一年前她从医院醒来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卲涵不再笑了,并且变得很冷漠,总是在躲避她。她每次询问,卲涵总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那目光没由来地让她心悸,久了,她也不再轻易提起这话题。
她记忆有四年是完全空白的,因为她记得的最清楚时间跟她从医院苏醒后所知道的时间,差了四个年头。不仅如此,因为头部受过重创,对于某些过去,她也没有印象。
她只记得大致的成长经历,而这经历中遇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记得的也残缺不全。
可她觉得没有任何影响,她还记得卲涵就够了。
但是,卲涵已经变了。
她不知道怎么应对,以往她撒泼打滚。卲涵都会无奈地过来安慰她,如今,除非涉及生死,否则卲涵只会冷眼旁观。
她做错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却已被所有知情的人定上了罪名,处以极刑。
卲涵拉她坐下,把筷子塞到了她手上。
“快吃吧,待会我们去见一下凌零。”
“谁?”
“孤鹰新上任的司令。”
不知道卲涵是不是太怕她哭了,不再沉默,主动聊起了凌零:
“凌零原先是东部战区的司令,军衔少将,现在被破格提拔为孤鹰的新司令,掌管孤鹰特训队,隶属于伯父下属。她这人你以前是见过的,不过次数比较少。我跟她是同届毕业生,军校同窗,关系很好。”
卲涵谈起凌零时,目光柔和,浑身放松。沈凝心中警铃大作,她虽然听着这名字熟悉,却一时半会想不起关于这人的记忆。
她嘟嘴问道:“什么属性的?”
“alpha。”
“有对象没?”
卲涵哽了一下,眼皮直跳:“你在怀疑我?”
“我……就是问问。我相信你的。”
卲涵拿起水灌了一口:“结婚了,你参加过她们的婚礼,还当过伴娘。她对象也是omega,左丘家独女,左丘泠。”
知道凌零的伴侣,沈凝放心了。
这样的话,就算凌零暗恋卲涵,也不可能勾搭得起来。左丘家是传承了几代人的贵族世家,同沈家是常任元帅之一的军权世家,表面地位与沈家相当。
凌零再怎么有胆,只要她想活着,就不敢惹怒左丘家。左丘家的当家夫妇宠女儿是出了名的。两家虽然所在军区不同,但左丘家的当家夫妇宠女儿的事迹,她都有所耳闻。
卲涵等她吃完,习惯性地给她擦了嘴角,擦完后,沈凝发现她对着手上那张纸发愣。
“涵儿?”
“怎么了?”卲涵抬头,蓝眸微眯。
沈凝兴趣来潮捂住她眼睛,她一动不动。
舌尖在她唇边玩耍了一会,沈凝才含上她淡红的唇瓣,细细品尝。不同于早上刚起床时迫切地进攻,卲涵微张嘴,任由她缠绕。
晨光熹微,穿过透明的防弹玻璃窗,光粒子在空中浮动,金波粼粼,两人在晨光中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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