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夜夜跪搓衣板gl

62.分别(1)

    
    邵涵出完差之后, 开始着手整理从尚亦叶那得来的资料。
    尚亦叶曾是陈连乔的学生, 除了与陈连乔同一时代的老将外, 尚亦叶是目前还存于世且最了解陈连乔的人。
    只是这几日, 她不论做什么事, 心绪都不大平静。尤其是在晚上加班开会时, 她经常会感到一阵心闷。这时, 空气仿佛突然凝滞, 白日残留下来的热量都黏在空气里, 她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
    待一些急事处理完, 她才有空仔细回忆沈凝最近的状态。她转悠着笔,黑色的签字笔在她右手五指间灵活转动。
    “邵, ”凌零推门而入时,签字笔刚好从她指尖脱落, “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她收好笔,应了声好。
    军区食堂的格调类似供人休息喝下午茶的咖啡厅, 每桌都隔得很远,只要不大声喧哗, 细碎的嬉笑声配合门前偶尔摇动的风铃声,反而营造出一派和祥的氛围。
    凌零选了一处位于角落,靠窗的位置, 窗外不远处即是盛放的红色花圃。灿烈的红花与碧蓝的天空相得益彰,互相凝望彼此, 仅此一眼似乎就要耗尽万年的光阴。
    “你在想什么?”凌零拿菜单戳了一下她, 她缓缓转过视线, “没什么,在想小凝的事而已。”
    “沈凝?”凌零摸了摸下巴,“她又做了什么?”
    “没,你上次说你找到唐时雨的下落了?”邵涵压下心中的不安,一笔代过关于沈凝的话题。
    “但又被她跑了,不过有意思的是,她那时似乎是要去见在外的褚罗。”
    邵涵稍稍侧目,注意力很快被窗外的沈凝吸引。沈凝散着栗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在日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颜色分明的瞳眸带着一丝漠然,迷彩色的训练服皱巴巴地挂在她身上。
    左丘泠推她向前,她频频想逃开。
    凌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啧”了一声,“她湿了。”
    “……”
    邵涵扶额,“我出去看看。”
    她跨出门,远远地就听见了左丘泠囔:“我都看到了,你就去跟邵涵姐说嘛。”
    “不要,我要回去换衣服。”
    “邵涵姐那也有你的衣服,去哪不是换。”
    “不去不去不去,你再说一句我就打你。”
    沈凝波浪鼓似地摇头,拂开了左丘泠的手。左丘泠后退几步,金眸里跳动着怒火,“你再——”
    声音戛然而止,邵涵挑眉。
    左丘泠立即哒哒地上前,仰起小脸,颇为埋怨:“邵涵姐,沈凝她——”
    邵涵脸色一变,推开左丘泠快步走向沈凝。左丘泠回头一瞧,沈凝倒在了地上,吓得她立即跟过去查看情况。
    凌零见情况不对,也跟了过去。邵涵眉头紧蹙,先掐了一下沈凝的人中,沈凝弹动了一下,往她那头缩,瑟瑟发抖。
    凌零低头,与左丘泠咬耳:“怎么回事?”
    左丘泠收回放在沈凝身上的视线,幽幽叹了声气:“我看见她在吃马普替林,就问她怎么回事,她闷声不说,还想跟我动手,但她自己摔到水池里了。”
    “她……”凌零敛起漫不经心的笑意,忧虑一闪而过。
    邵涵抱起沈凝去了军区内的医疗室,凌零和左丘泠尾随在后。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当女医生挽起沈凝的衣袖时,一条条红褐色的刀口像红色的蜈蚣,蛰伏在皮肤表层,触目惊心。
    女医生嗔怪道:“伤口都发炎了,怎么现在才来看?就算是alpha,这么玩,迟早也得退役。”
    邵涵轻轻摩挲伤口的边缘,主动承认错误:“是我没能及时注意到,麻烦您了。”
    女医生的眉目柔和了一些,看着邵涵的目光带了些许的赞许。
    消炎时,沈凝“唔”了一声,淡而偏直的双眉眉头相互触碰了一下。邵涵按住她的手臂,避免她乱动。
    左丘泠在一旁,忍不住出声问:“她没事吧?”
    女医生摇头:“休息几日就好,不要再过度操练,再脱力一次,对身体总归不大好。”
    “哦哦,”左丘泠点头,“谢谢王医生。”
    邵涵坐在一旁,除了最开始第一句话外,没再说任何一句话。凌零揽住左丘泠的肩,左丘泠会意,默默离开了。
    沈凝睡得很不踏实,眉头始终紧缩着,眉宇间弥漫的忧愁像深冬的夜色,浓重得化不开。
    邵涵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头滚烫无比,仿佛要把人灼伤。
    她静静地凝视沈凝的面容,目光逐渐放空。
    像过了一个世纪,沈凝挣扎着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四十九了。除去偶尔摇曳的白色挂灯,整个房间竟再没其他声响。
    沈凝心里打鼓,尤其是在邵涵睁开眼的刹那,她的心跳猛地加速到极致。喉咙被无形的大手扼住,她干巴巴地发了几个音节,不成字。
    “醒了?饿不饿?”邵涵按住眼脊,捏了几下。
    沈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知道,邵涵知道了什么。她愣了一下,很快掩盖住心底的不安,咧开嘴角,软声道:“我想喝香菇鸡肉粥。”
    “嗯,待会我去弄。”
    说着,邵涵抽出手。
    她虚握五指,手心有些粘腻。
    邵涵面色如常,但相比刚出差回来的那会,多了一丝刻意的疏远。
    沈凝很快察觉到邵涵不动声色地远离,急速的心跳趋于死寂。
    谁都没有先开口谈起昏迷一事,邵涵给沈凝擦拭身体时,也只是嘱咐了她一句,注意不碰水。
    两人都很了解彼此,默契地沉默的背后,是谁也不愿提及的话题。连着两日,邵涵时不时的出神,让沈凝有所察觉。
    她清楚,邵涵大抵是猜到了她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实。
    她多次想开口跟邵涵解释,但一对上邵涵微微疑惑的眼睛,所有要坦白的话,都胎死腹中。
    若是,是她想错了呢?或许,可能,邵涵并不知道她的状况,只是见她受了伤,想让她有所反省。
    毕竟,邵涵以前气不过时,不都是这样的吗?
    沈凝一直在劝自己想开点,可邵涵一走,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理防线立即坍塌,崩溃的洪水卷起九丈高浪,一下又一下地冲撞她的心脏。滔天的水声像僧侣举木撞击铜钟发出的钟声。钟声沉稳有力,每一道回声都能穿山越岭,绵延不绝。
    满山遍野,万物竞相生长,却仅有她一个人,能真切地听见那钟声。
    沈凝忽然,不想再看见邵涵。
    她魔怔一想,鬼使神差地换上干净的衣服,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医务室。
    签字离开军区后,她马上犯了愁。因为跑得太快了,她的终端落在了医务室的桌上。没有终端,她就证明不了身份,自然也用不了钱。
    从军区走回沈家,可以把双腿走断。
    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人都出来了,再磨磨蹭蹭地回去,她觉得有些丢脸。
    反正邵涵一般晚上七点才能看她,她出去溜一圈再回来也不迟,权当散散心了。
    这么一想,她安心地往军区外走。因为地广人稀,她跑了好一会,才出到高速路。
    跑累了,她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冷腥的空气挤在胸腔内,钻心的疼。
    粘腻的汗水从她额头一路滑到她下巴处,等积累了一些,才滴滴落下,那些不安与挣扎,随之而去。
    极度的虚脱带来的是,放空式的解脱。浑身无力,似乎就能证明自己已经竭尽过全力了。
    她抬起头,放眼望去,是绵延千里的枯黄草地。一缕夕阳,一寸寸地往青山所在的方向缩。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沉重的忧虑重回水底,水面平静无波。
    等呼吸恢复平静,她提起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往回走。走比跑慢了很多,但沿路能看的风景却变多了。
    从草地过度到森林,从薄暮进入夜晚,从离开到回来,沈凝花了约莫四个小时,偶尔跑,偶尔走,总算抵达了军区。
    核对了身份后,她信步走在通向医务室的小石子路上。她回来得很是时候,刚好没有任何人在。
    桌上的饭盒一动未动,蒸腾的热气凝结成水珠,粘黏在盖子表面。沈凝换好衣服,打开饭盒,一瞧,是月牙形的饺子。
    白面饺子分开叠在饭盒的两侧,不同的馅分属于不同的阵营,都是她喜欢的。她举起叉子,一股脑的往嘴里塞。
    两腮鼓起,她眨了眨眼,咽下去的同时,道不清说不明的眼泪掉了出来。
    四下寂静,咀嚼的声音突兀而又隐蔽,唯有她能听清。
    人或许都有那么一个时候,做错了事,虽然会难受,但不会轻易流泪。可当自己愧欠的人,始终一如既往,默默关心自己时,积压的感情便会一崩再崩,到了最后,化成一把锋利的刀刃,直指自己。
    无数个“如果”的背后,是深埋的无能。而这世间最讽刺的是,一个无能的人,也曾妄想去保护另一个人。
    沈凝胡乱擦掉模糊视线的眼泪,收拾桌上的残渣,一转身,邵涵定定地望着她。
    她一怔,邵涵迈出腿,一步比一步快,直至将她拥入怀中。清冷的气息包裹住她,几根俏皮的发丝勾住了她的耳朵,瘙痒难耐。
    邵涵的身上,还沾着夜间的温凉。
    “你去哪了?”邵涵哑声问。
    沈凝支支吾吾道:“出去走了走。”
    邵涵抱紧她的腰,手臂隐隐有些颤抖。沈凝抱住盒子,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便下意识开口:
    “放心啦,不会有人不长眼地看上我的。”
    “不长眼”的人:“……?”
    邵涵稍稍松开她,眼里晦涩不明。
    “我……”
    “嗯?”沈凝轻声应了一下,笑得有些牵强。邵涵的右手搭在她手臂上,慢慢滑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沈凝鼻头发酸。僵持了一会,邵涵主动后退了一小步,问:“你,恢复记忆了是吗?”
    沈凝垂下眼帘,几度张嘴,千言万语,最终融汇成一声:“嗯。”
    邵涵心情复杂:“什么时候的事,我离开之后?”
    沈凝偷偷瞅了一眼邵涵,邵涵表面淡定得可怕,完全没有面对负心汉应有的愤怒和知道真相后的尴尬。
    这样的邵涵,反而让她无所适从。她想过邵涵很多种反应,唯独不敢想这种反应。因为邵涵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比邵涵恨她更让她惶恐。
    像对待陌生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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