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一案轰动了整个临安城。一是身为大家闺秀的尚书夫人竟然和贴身丫鬟有磨镜之情,二是凶手竟是平素温文尔雅的崔府公子…一时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崔尚书乃元老重臣,圣上亲自下旨:虽教子无方,但念其多年为官刚正,命令厚葬。崔卫杀人罪无可恕,但念其年幼,充军发配边疆。小莲一案与崔府众人无关,仍保留其家财宅院。
珍妃从宫中传来了口谕,盛赞我此事办的好,除去了崔尚书为提擢人事打开了通道,又重挫了一批迂腐老臣的锐气。顺带派人送来一盒宫中做的桂花糕,说是知道我爱吃,特地派人做的。
这几日天气炎热,我闷闷的不想出门,吃了几口桂花糕也觉得没什么胃口。一连坐在这东厢房内几日都不见赵亭岩从知府门前出入,想必是躲着我罢。看着天色渐黑,正想着回宅院去顺道在街上走走,衙役小哥打了个报告进来了。
“哎呦,铁捕头您还没走,这不正好,赵大人请您过府喝酒哪。”衙役小哥一脸谄媚的报告到。
我心中纳闷:我搞掉了一个正直的尚书,为本朝折损了一员忠臣,这赵亭岩和他爹应该把我骂死才对,怎么还请我过府喝酒?想必又是一出鸿门宴哪!怀着一副乱臣贼子就要死到临头的气势,我把桂花糕收拾到油纸里包好,骑马去了丞相府。
虽说赵亭岩还为娶妻,仍住在丞相府里,却不与丞相同住,自己在丞相府中另辟了个院子,进了丞相府大门之后左拐再进一道单独的门,方是赵亭岩居住的地方。
天色刚好渐黑下来,夜色里覆上了漫天星光。赵亭岩坐在湖畔亭子里的石桌旁,正独自喝着一杯酒。脱下官服穿着一身白衣的赵亭岩,远处看去还真有几分脱离尘世的感觉。可惜我不是那春心萌动的少女,赵亭岩也非我的良人,定了定神,我在石桌旁坐下,嬉皮笑脸的开口:“赵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寻卑职来喝酒?既然叫卑职来,赵大人又不待卑职到,就先开饮了,没有诚意啊。”说着拿起酒壶,把面前的酒杯也斟满。又拿出油纸包里的桂花糕,摆在了石桌上。
赵亭岩盯着桂花糕看了半晌,并没有接我的调笑话,问了一句:“铁捕头这两日可过得舒坦?”
我举起酒杯,对赵亭岩说道:“怎的不舒坦?世间万千事,于我如浮云。心中不留事,未有伤心时。”
“哈哈,好一个‘心中不留事’。”赵亭岩笑了两声,又兀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崔夫人…哦不,已被崔家休了,不能再称崔夫人了,在自己家中饮毒自尽了。据说还留了两句诗,说是‘未道红颜老,知己莫如君。’”
我并未停下手中斟酒的动作,回道:“哦?是么。”
赵亭岩继续道:“那崔家小妾倒也道义,一手主持了崔尚书的葬礼。”
我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赵亭岩抬手帮我斟满了一杯酒,说道:“不知铁捕头费这么大力气当上这总捕头,可有一番抱负?”
我听出赵亭岩这是想问我有什么目的,放下酒杯吃了块桂花糕,说:“哪有什么抱负!不过是爹娘死的早,家境贫寒,从小羡慕当官的,也想有一天能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在街上巡逻。来,赵大人尝尝这桂花糕。”
赵亭岩拿起手中酒杯来回转着看了两圈,方缓缓吐字道:“不了,不喜欢吃甜口的东西。”
毛病真多!我心里暗暗地鄙视了他一番。这厮又缓缓开口道:“小时候,我爹还在吏部任职,负责官员考核和选拔提擢之事。没到年关经常有地方官员偷偷找上门来,带着厚礼,求我爹在呈给圣上的奏章中多给他们记上一笔…”
这是什么意思?跟我来搞感情戏?我暗忖道。
“…每次我爹都把他们拒之门外,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一年爹跟我说,其实这些地方官员大多做的勤勤恳恳,政绩也令人满意。可你猜为什么他们还带着礼物上门呢?”赵亭岩停顿了一下,看着我说:“铁捕头,你向来聪明,不妨来猜猜这其中的缘由。”
我清清嗓子,又饮了一杯酒,说道:“定是行贿之习已蔚然成风,那些老实本分的地方官员看到其余人都送礼,怕自己不送,反而落了个下头。”
赵亭岩又笑了两声,盯着我说:“铁捕头果然机智过人!可惜我那个年纪还没有现在的眼界,还是父亲给我解释了一番。父亲叹息道:举世皆浊,良臣则难独全,故唯有从自身做起,改变这浊世…铁捕头,你以为呢?”
果然是一场鸿门宴!赵亭岩的眼神就像在盯着砧板上的鱼肉,而我只能任他宰割。我被赵亭岩盯得发毛,但还是回道:“赵丞相实在当世良臣也!换做我,则以为举世皆浊,只能随众人逐齐波了。”
赵亭岩沉默半晌,终于将眼光移开。我趁机起身道:“知府大人,我想起家宅中还有些事情要打理,先告辞了。”赵亭岩没再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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